见龙(161)
这人脑袋是被猛敲了一击,嗡嗡作响,起不来身,这才意识到是被对方灵力压制至此。
他们这地方偏,百来年也不会来个高人,他瞧不出对方修为,满心以为是对方刻意隐瞒。谁知是他眼界浅,对方是个不能惹的,灵力浩瀚如海,不是他所能想象的。
他全身发颤,想要求饶,无法开口。
那还站着的弟子吓呆了,好半晌回神,连滚带爬往山门里跑去,边跑边喊:“山门遭袭!山门遭袭!”
顾浮游冷哼一声,扶着钟靡初进了山门。
不多时,弟子聚集,掌门带着众长老赶出来。
这是个小门派,位于北洲,掌门不过金丹期,弟子多是练气期修士。便是两人重伤垂死,对付这些人也不过挥挥手罢了,甚至整座灵山,都经不起她两人折腾。
掌门看不透两人修为,但直觉准,对两人不经意释放的灵力感到恐惧惊骇,顿失抵抗之心,诚惶诚恐,生怕两人来夺占山门。
一听说两人只是要借一块灵地疗伤,连忙答应,小心服侍,亲自带了两人前去灵洞,又送了医师和疗伤的丹药来。
钟靡初坐在石床上调息,收纳灵力。顾浮游走到洞门前,那掌门和众长老还在外面,不敢远去。
掌门道:“前辈,门人不敬,冒犯了前辈,我已命人将他押来,你看要如何处置?”
顾浮游冷冷的睃了那人一眼,一想着那双手要摸到钟靡初身上去,她就觉得有一股火,烧得她脸上后背冒出汗来,她眼中冷戾的红光一闪,就要脱口而出:“剁了他的双手。”
忽的一怔,话没能出口。她揉捏着眉心。
掌门道:“前辈?”
顾浮游闷声道:“那人是你门人,随你处置,你们回去罢。”
“是。”一行人告退,从山道下去。
顾浮游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形,心中如罩阴霾,不明朗。
不知为何,她在方才忽然体会了四仙宗一点点违背初衷,成了今日这个情状的原因。
只因力量与权利真的会使人上瘾,就连自己,也在无形之中习惯了别人的服从与俯首。
顾浮游将脑袋靠在山壁上,冰凉的石壁让她冷静下来。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随心所欲,横行无忌,是否有一日在权利中浸淫久了,任由得心中暴戾滋生,自己也会变得如左家一般。或者更不堪,成了一个不顺心便杀人泄愤的疯子。
若是立刻就死了,也无需担心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转过身去看向洞内。
可现在又想活得久些。
钟靡初一闭眼调息,便是数日。顾浮游守在一旁,虽无事做,但也不觉着无聊。
这座灵山时常下雨,她便是坐在山壁边,看着钟靡初,听外的雨声,也能静坐一整日。
自三十三重天灭后,每日每夜心底那火烧火灼似的痛楚清浅了许多,心缺了一块似的煎熬也困扰不了她。
她不再起无名火,无来由的发脾气。或许是因为没有让她发脾气的人。
这日天晴,她下山去门派里转了转,无意间撞见一名长老手中拿着画卷,扑扑跌跌的去寻掌门,遮掩着说起话来。
两人密语,她听了半截,笑出了声,取出掩耳铃来,掩耳铃制出的幻境将整个门派笼罩。
山门众人陷入幻境,全无所觉。
她回到灵洞来,钟靡初已经睁开了眼来。
她笑道:“正好。”
钟靡初问道:“怎么了?”
声音恢复如常,顾浮游不由得失落,“你猜我方才听着什么。”
钟靡初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五洲四海,天底下都在寻我和你呢!哈,钟靡初,我顾浮游出名啦。”原来那长老拿的是顾浮游和钟靡初画像,三仙宗散布的消息,说是邪祟侵占了青鸾尊者的肉身,假借青鸾之名,祸乱天下,危害不浅,南洲已然沦陷,众人若有消息,莫要惊动了,须得及时告知仙宗,万万不可轻视。
以前她用的是青筠的名,即便是占了南洲,天下知道的也是青筠占了南洲,谁曾想,现下她顾浮游也人尽皆知了,不过是以恶名的方式。
钟靡初睃了她一眼,神情颇为无奈。
顾浮游也不知是三仙宗本来的意思,还是后来传的有误。那长老又说什么,这邪祟还劫持了四海龙王。
顾浮游不由得在心底大笑三声。
顾浮游走到石床边,坐到钟靡初身旁,坐姿懒散。
南洲寻她们,是担忧她们。四海寻她们,是担忧龙王,也不知会不会被谣言干扰,真以为她劫持了龙王。其余的人寻她们,怕只是要拿她这邪祟作法。
顾浮游嘴角不满的挂下去,怎么架是一起打的,钟靡初声名却全不受影响。
顾浮游看向钟靡初,笑道:“钟靡初,这一次,我又和你一起被四洲通缉了。”
钟靡初神色淡然,似未放在心上。
顾浮游觑着猩红的眸子,吓唬她:“这一次没有麒麟髓,你可比我值钱。龙角、龙血、龙骨可入药,龙鳞、龙爪、龙筋可制灵器,龙肉可生食,连你这一对金色的兽眼也能被人收藏把玩,你若是被他们捉住了,会被他们抽筋扒皮,一点点割了肉去,骨头也不给你留下,或是把你关在笼子里,用铁链锁着你,陛下,堂堂龙王将会沦为被人观赏的玩物。”
顾浮游凑近她,双手捧住她的脸,笑道:“你怕不怕。”
钟靡初神情渐转柔和,轻握住顾浮游的手,温柔的凝望她,说道:“不怕。”
这句话似乎是在回答,顾浮游却莫名觉得她是对她说:“不要怕。”
不知怎的,顾浮游被这一句轻柔的“不怕”击中,心上一震,喉间猛然一哽,鼻子发酸。她想起那段时光,逃亡、被捉、成为囚徒,家破人亡。
她当时被痛苦淹没,只能感到无边无际的痛。后来醒过来,也只有无边无际的恨,从未想过自己那个处境的凄惨。
但现在被钟靡初望着,听到这一声不怕,她顿时觉得当时的自己过的很惨,她觉得委屈。
委屈到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她对钟靡初说道:“但是我怕,钟靡初。”
“我怕话来不及说,便是天人永隔。我怕自己身陷囹圄,与世隔绝,被折断翅膀,永远成为别人的囚奴,见不了太阳。我是话多的人,屋子里只有我的声音,我无人说话。我害怕,但是我不敢死。我怕烙印烫在我背上,连行坐都不能做主,似牲畜,被喂食的肥壮,来一日日割肉,为人的尊严被踏碎,脊梁一点点被消磨,最后连自己也屈服了,甘愿为奴。”
她从不曾与人说过这些,连闻知顾怀忧身死时,也未有这般脆弱。但现在她要将委屈全部说出来,她想要让人心疼她,将她搂在怀里,疼惜她。
此时情绪激荡,话语颠倒,但是钟靡初听懂了,什么都明白。
钟靡初心中绞紧,目光疼怜,抚住顾浮游脸颊,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不会了,有我在,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她轻轻说:“不要怕。”
两人离得过分近了。顾浮游一抬头,泪眼婆娑,钟靡初眉眼微垂,温柔怜爱。
顾浮游精神脆弱下去,一发不可收拾,想抱住眼前的浮木,紧紧的抱住她。钟靡初心软不已,祈愿给她依靠,莫要让她再一人疯魔。
两人目光相接,黏在一处,移不开似的。呼吸缠绵,两人几乎同时前倾,吻在一起。
柔软的感觉,触在温热的云端。
起先浅尝,无法餍足,越发热烈。
倒在石床上,互相解对方的衣裳,越是心急越不得章法,呼吸急促,竟出了一身香汗。
顾浮游一发力,将钟靡初腰带扯断,衣衫敞开,垂下来,一抬眸便是雪肌玉骨。钟靡初双手撑在顾浮游两侧,锁骨显出,如蝴蝶羽翼。
顾浮游轻呼一声:“哎呀。”恍惚回了神来,因自己太过急躁,而羞赧的红了脸,那双眸子不知是被情/欲染的,还是脸红衬的,颜色越发艳了。
钟靡初望着顾浮游眉眼,忽而一怔,呆住了。
顾浮游还在扯她衣裳,见她不动了,语气颇为不满:“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