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脑力事件簿(28)
不过,这个计划仍有诸多漏洞,尤其是手指被发现的时间无法掌握。另外,林若采未必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去分尸。倘若李媛媛的尸体在没有被肢解的情况下暴露出来,林若采就无法从嫌疑人的范围里跳脱出去。思来想去,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帮凶,这个帮凶不需要杀人,只需要帮助她分尸善后。若是别墅里有人早一些发现手指,她就按照最初的计划行事,只不过之后的分尸由帮凶来做。若是别墅里没有人如她所预期的那样留意到手指,帮凶就会先肢解尸体,之后由林若采将事情的发展引到计划之中。无论怎样,她这个凶手都没有分尸的时间,依照惯性思维,没有分尸时间的人就不会是凶手。杀人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
在这个如蜘蛛网般细密严谨的谋杀计划中,帮凶必不可少。小白他们一直被韩羽等人的存在所迷惑,以致于忽略了行动最为自由的人,亦是别墅中的第九个人。
“张伯是帮凶,这意味着他早就知道林若采要杀人,他为什么不去制止,反而还要帮她?仅仅因为他是管家?”对于张伯是帮凶这一说法,学长并非没有疑虑,可对比其他人,他又感觉张伯是帮凶才合情合理。这种矛盾的想法撕扯着他的思绪,但他知道,他的一切疑惑都能在小白口中得到答案。
“还记得我们之前想不通的一件事情吗?电锯为什么不在洗衣间?”仿佛是没听到学长的话,小白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啊?”学长顺着小白的话说道。
“理由自然是我们都知道的,电锯被分尸的人拿走了。可那个人为什么要从分尸现场拿走电锯呢?我想了很久,但都没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为了藏匿工具本身,也不是为了隐瞒身份,那会是什么呢?这个多余的举动在整个事件中显得分外不和谐,直至我明白了分尸的原因。我们会受思维定势影响,认为分尸者与凶手是同一人,那么,这个分尸的人也可能是受习惯所影响,顺便拿走了电锯。”
久会而成习,久合而成惯,久应而成习惯思维。人若经常按某种行为方式进行思考,就会逐渐形成牢固的思维定势,从而深入到潜意识中并反过来支配自己的言行。
“习惯?难道是习惯……将用过的东西归位?”学长忽然意识到小白认定张伯是帮凶的原因。
“我找不出更好的解释。张伯是管家,负责打理别墅的大小事务,将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用过的东西要放在原位应该是他多年工作养成的习惯。电锯在他看来不是凶器,而是别墅里的工具,既然是工具,用过之后自然要归位放好。可能暂时来不及清理,但放回原位总是没错的。”
尽管不确定这些是不是真相,但以此还原的事件原貌确实构成了完整的拼图,每一块碎片都恰好在合适的位置。所有的古怪现象都有了解释,除了……
“林若采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杀死李媛媛?张伯又为什么要帮着林若采?”
一切事情皆有因果,没有因便没有果。林若采的心中滋生出腐朽而残酷的杀意,是受什么所牵引的呢?杀人的冲动或许很多人都有过,但能让人蔑视道德与人性从而不顾一切陷入疯狂的,一定是击溃了她全部意志的东西。林若采出身豪门,过着很多人羡慕却一辈子都过不上的生活,能让她歇斯底里的,不应该是金钱,也不像是名誉,而是更加宝贵的东西。
“学长,你所提出的两个问题可以用一个答案来回答。这个答案就是……”担忧地看了眼和子,小白舔了下嘴唇,冷冰冰的话语从淡色的唇中流淌出来。
“林若采病入膏肓,恐怕是时日无多。”
“什么?”仿佛是被人牵动引线的木偶,和子木讷地微微抬头,像是没听懂小白的话。“你说若采她……活不久了?她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用低头来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狼狈与挣扎,小白攥紧了被角,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后,他对上和子的目光。“还记得这次你与林若采见面后说的话吗?你说她在半年的时间里瘦了很多。我之前并不认识林若采,但通过你的话来分析,她曾经应该是个比较胖的女生,并且减肥过很多次,可惜都没有明显的效果。如果这次是辛苦减肥而瘦下来的,她就会对饮食格外注意,尽量避免摄取过多的热量,免得一切努力付之东流。可无论是午餐还是晚餐,我都没有看出她对食物的谨慎。因此,我猜想,她的突然消瘦并非是减肥所致,而是疾病导致的。”
“就算她生了病,也不见得是要命的病。而且,这与她杀死李媛媛又有什么关联呢?”
“学长,林若采的杀人动机还是你提醒我的。”
“我?”学长下意识地用手指指着自己,千思万绪有如乱麻。
“林若采的杀人动机,来自于李媛媛在网络上发表过的那些图片和文字。”
第四十七章 血染的手指(22)
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由人心所生,而人又被欲望所操控。有的人希望腰缠万贯,有的人希望名满天下,有的人希望美人环绕……形形色色的欲望充斥着人们的内心,而在逃不开金钱名利权势美色的欲望之中,有一种欲望最为强烈——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挥霍、奢侈、享受,若是连命都没了,一切腐朽的美好都将化作烟尘。人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在拥有生命时总觉得人生还有很长,大把大把地挥洒时间,而一旦被宣判生命进入倒数,又不惜倾尽家财来换取哪怕仅仅多一天的性命。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活着的欲望太过强烈。
林若采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但她想活着,即便是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人们总说,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干干净净了。可惜,神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祈祷而降下同情,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或许,此时的林若采才意识到生命的可贵,她拥有旁人所羡慕的一切,却没有大家最不在意的时间。然而,她渴望却不可得的生命在李媛媛的口中竟是那样的无所谓,甚至变成了哗众取宠的道具,冰冷的屏幕里尽是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文字与图片。
本来想给大家发几张自拍,但我现在只想自杀,求大家推荐个地点吧,我这就去。
今天也是自杀失败的一天,医院里好冷,没有人陪我。
有人陪我说说话吗?一个人在医院好无聊,手腕上的伤口还在痛。
今天也想死。
……
好,很好,既然你那么想死,我来成全你就好了。活着的欲望无法被满足,从心底滋生出的阴暗的恨意撕毁了林若采的所有理智,她想杀了李媛媛,亲手杀掉那个视生命如儿戏的人。
“所以,李媛媛在不经意间就惹来了林若采的仇恨,还为此丢了命?”听完小白的讲述,学长觉得自己仿佛是听了一个恐怖故事,还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恐怖故事。他的眼睛瞄向放在一旁的手机,恍惚看到黑漆漆的屏幕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
“死亡的恐惧可以摧毁人的理智,越害怕就会越不舍,越不舍就会越痛恨。林若采奉若珍宝的东西却被李媛媛视如草芥,或许那些网络上的文字只是李媛媛用来博得关注的工具,可落在林若采眼里,那就是在用她的命开玩笑。”想到那个女孩子因着几个字而丢了性命,小白也不知自己该是惋惜更多一些,还是同情更多一些。不过,无论是哪种情绪,李媛媛都已经感知不到了。死亡对逝去的人而言是一瞬间的事情,对活着的人而言却是一辈子的痛楚。小白暗想,真不知李媛媛的父母该如何面对自己女儿的肢体残骸。
“张伯对林若采颇有些父亲般的感情,莫非他伤感着林若采活不久了,便答应做帮凶?”记忆中的张伯笑容慈祥,一如邻居家的老伯伯,怎么看都属于那种无害的人。不曾想,就是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无害的人,残忍地肢解了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尸体。学长忽然想起一句话,恨能使人萌生杀意,爱同样可以。
“我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么多了,林若采的故事与张伯的想法该由相关负责人员去调查。和子,有理由分尸并做出这一系列事情的人,只有林若采。只有林若采是凶手,所有的细节才解释得通。”
和子凝视着小白,水光逐渐在眼中聚集,她深吸口气又吸了吸鼻子,扼杀掉尚未流出的眼泪。林若采要死了,那个喜欢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的女孩儿杀了人,自己也要死掉了。是因为绝望吗?还是对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所进行的反击?
仿佛看穿了和子的想法,小白眸色一沉,语气里不自觉地染上几许严肃:“如果我的推理都是对的,我承认,从生命的长短来讲,林若采是不幸的,可她不应该以自己的不幸作为借口去伤害他人。不幸不是加害他人的理由,没有人可以打着这个幌子去发泄自己最为阴暗的情绪。”
“小白……”急忙拉住小白的手,学长想阻止他的话。对他们而言,林若采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可对和子而言,那个杀人犯是她多年的好友。学长没有傲慢到自以为能够感同身受,他知道,很多感情必须要亲自经历才能理解,一如此刻的和子,一如他对小白。
不知是被小白的一番话所刺激,还是早已打定主意,和子忽然站起身,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学长担心她,立刻询问她要去哪里。
“我去找若采。”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的眼泪是假象。
“和子,你去找她,我不拦着,可你也得等到天亮啊,现在……”说着,学长看向窗户。只见初升的太阳散发出尚且朦胧的光芒,橘红的一片,从天边跃至眼前。
天亮了。
学长用眼神询问小白,要不要追上去,小白看着空洞洞的门口,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和子亲自问清楚,因为她需要的答案在林若采那里。
伴随着喷薄的朝阳,房间里的两个男孩子陷入了沉默。一个不想说,一个不敢说。
“学长,我想起来了……”
相对无言地在房间里坐了不知有多久,久到学长的身体从脖颈僵硬到腰,他的耳朵里才钻进这样一句话。一时之间,他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什么?”
“从书房的恶作剧开始,我就莫名其妙的心慌,虽然当时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我对这件案子总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就在刚才,我突然记起来了,这起案件确实早就发生过。”小白抱着双膝,淡色的唇微微颤抖,几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本就纤瘦的身体缩成一团,白皙的皮肤被冷气吹打得更显苍白,整个人凭空多了份无助的美感。
这样的小白令学长心疼。他上手揽过小白的肩,用不敢惊扰他一般的声音问道:“早就发生过?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