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不算卦(50)
茅九朝刘长润说:“那东西不会再回来了,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最好有一个人回家去看看你奶奶,还有按铃叫护士来重新给你父亲输液吧。”
刘长润低头一看,发现他爸爸手背开始往回倒流血液,连忙按铃叫来护士。再回头时发现茅九和陆六都不见了,转头看向大开的窗户。
刘娟过来说道:“他们从窗户跳下去了。”
这儿是六楼,他们果然是高人。
刘长润怅然,低头跟他妈妈说道:“妈,我回去看看奶奶。”
另一边,茅九和陆六坐上车,开始回公寓。
陆六一边开车一边问茅九:“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茅九点头:“猜到了。”
陆六:“是什么?”
茅九:“邪神。”
陆六皱眉,他知道茅九口中的邪神并非现在网络媒体的里面的解释。所谓邪神,并非是神。确切来说是一个伪神,通过一定的供奉而衍生出意识的一个灵。
将之称为神是因为它是受供奉而衍生出意识的,因为只有神灵才可以接受供奉和人们的信仰。
虽然养小鬼、养蛊都是一种供奉,但这种供奉与上述的供奉是不一样的,养小鬼和养蛊其实就是养,不一定诚心诚意。供奉则是带着强烈的信仰、真诚的心意,因为正是信仰和诚意促使所供奉之物衍生出意识。
供奉,就会有一个媒介。譬如供奉神灵,会有神像作为媒介。倘若供奉的这个神是高阶神灵,即在人们普遍意识里存在认可的神灵,不管它是否真的存在,它就是神灵,不会出现邪灵作祟。譬如观世音菩萨,人们供奉着观世音菩萨,那么它就是观世音菩萨,不会衍生出其它的灵,也不会被邪灵入侵。
如果供奉的不是普遍意识里存在着的东西,譬如方才的木像,要么它在供奉中衍生出意识,要么是邪灵钻入木像装神弄鬼。
乱世中,有邪祟钻进佛像中装神欺人,一是因为乱世人心叵测,既极端信仰又极端否认信仰。二是佛像千百相,几乎相似者就被人们误以为是西方诸佛,以至于供奉错误,引来山野邪祟附身。
这要说来便又是另一个说法了。
因为是被供奉的存在,所以不是神,也脱离了鬼的范畴。因此,茅九在一开始面对黄忠的尸体以及黄父时才会感觉到奇怪的气息。
非神非鬼,又大多是利用人心贪婪为非作歹害人命吸收供奉和信仰的东西,便被称之为邪。
茅九说道:“你听过刻木事亲吗?”
陆六皱眉:“二十四孝?”
茅九点头。
二十四孝之一的刻木事亲,东汉丁兰母亲早逝,便刻了尊木像日夜供奉,极尽虔诚,以至于忽略了妻子。妻子日益不满便用针刺木像,木像流血且在丁兰回来后落泪。丁兰问清缘由之后就将妻子休掉。
茅九说:“按照现今的说法,这是愚孝。但在古代对孝具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和严厉的法律规定,这个故事就一直被理解并且流传至今。但问题是故事中其实带了灵异色彩,木像怎么会流泪?因为里头有灵的诞生,或者说有邪灵入侵。同时也有另一个说法,关于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孝子传》同样是这个故事,但里面的木像直接变成了活的,还会流血。被刀砍中也会死亡。两桩故事都说明了这尊被当成母亲的木像已经活了过来,在日以继夜的供奉之中拥有了灵。”
陆六问:“你是想说黄父、刘母供奉的木像就是这些木像?将它们当成父母来供奉?”
茅九说:“并非是将他们当成父母来供奉,但的确有人将他们当成父母来供奉。其实最开始丁兰供奉母亲是因为不孝。丁兰的母亲受尽丁兰的虐待,后来又因丁兰而死。谁都不知道丁兰是因为反悔还是因为愧疚,将木像当成了母亲供奉。但这可以说明的一点就是,这尊木像是身为母亲的角度来要求孝子的规则和不孝子的惩罚。”
因为木像最开始是因为丁兰对母亲的感情进而供奉,从而产生灵和意识。所以它就会作为一位母亲的角度来看待事情,又因为曾经可能被虐待死去后来又被极尽孝顺的供奉,导致它的思维产生了较为偏激的一面。
端看它如何处罚所谓不孝的人就可以看出来。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令茅九心惊的是那具木像怕不是用正经的方式供奉而衍生出意识。
茅九说:“木像最初是谁在供奉?谁能从中得益?毫无疑问是黄品仪。黄品仪没有父母,但这个没有父母是一开始就没有还是在和藻婆婆交易之后才没有的。”
这个猜测过于可怕,茅九实在不愿这么猜测。
即使是陆六也觉得这个猜测过于可怕,如果是真的,黄品仪该多没有人性。
倘若如茅九的第二个猜测,黄品仪失去父母是在和藻婆婆交易之后的,加上这些木像,可以说黄品仪和藻婆婆交易的条件,是她的父母。
茅九说:“黄品仪看起来也没那么深的感情,对木像供奉恐怕也供奉不了一年。短短时间内就使木像产生灵,只能是邪灵入侵。象征着父母的木像,驱使木像产生灵和意识的,也就只有自己父母的魂魄了。而且,木像不只一尊。”
木像不只一尊,而黄品仪父母皆逝。
深受父母兄姐宠爱的陆六几乎是深恶痛绝这种可能性,倘若是真的,恐怕他会直接手刃黄品仪。
茅九又继续说道:“也不止两尊啊。”
陆六眉头一跳:“什么意思?”
茅九说:“作为父母的木像是母蛊,那么替父母出去做事情,惩罚不孝之人同时替黄品仪吸引购买保健品的老人的信仰和供奉……刚刚逃走的木像是子蛊。”
而像方才那样的子蛊也许还有很多。
又,黄品仪交易的是自己的感情。
感情里包括亲情、爱情和友情。
谁知道她背负了多少条人命,做出多少天理不容之事,才换来如今滔天富贵。
第62章
陆六抬头:“母蛊、子蛊?”
茅九说:“我也是猜测……木像出自藻婆婆之手, 恐怕跟鬼蛊脱不了干系。”
木像不会那么轻易就衍生出灵, 除非被炼成鬼蛊, 然后操控。而黄品仪又是将木像投放出去, 让别人供奉,这种方式很容易失去对木像的控制。
所以如果要控制木像, 蛊中最容易远距离控制的就是母子蛊。一母一子, 谁都离不了谁,最易操控。
茅九心情沉重, 陆六亦是。
他们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心惊,也感到沉重。
.
黄品仪从藻婆婆的别墅里逃出来, 狼狈而心惊的开车离开。思索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回到自己的公寓,在那里好歹还有木像可以保护她。
胆战心惊的等待了一天一夜,发现根本没人找上门来, 黄品仪也就放心了。
大概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人都被藻婆婆解决了吧。
她就说藻婆婆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两个年轻人逼得逃跑!
黄品仪神经质的笑,抬头看镜子。镜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神经质的笑的女人, 脸色阴郁、苍白, 猛然抓起放在一旁的沐浴乳砸向镜子。
镜子砸得噼里啪啦碎, 碎成了无数块, 倒映出无数个神经质病态的女人。
黄品仪歇斯底里的怒骂:“你们怪我!都怪我!我有什么错?我只是要他们都不敢轻看我,要他们都为曾经看不起我而后悔而已!你们干嘛怪我啊?现在不是很好?我有钱了,我买得起大房子, 我让你们住进来, 你们不用再住在贫民窟一样的铁皮棚子。不用再被逼着拆迁搬走。我对你们多好啊……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吓我!!!为什么要怪我!!!恩将仇报的东西!!!!”
黄品仪发疯般的蹿上前光脚踩在玻璃碎片上, 双脚都划得鲜血淋漓还无知无觉。
直到鲜血都染红了玻璃碎片,再也映不出人来才善罢甘休。
突然,空空如也的房子传来声声呼唤:“囡囡,囡囡……”
黄品仪的身体瞬间僵硬住,脸也僵得不成样子。她缓缓回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仪,我们好想你呀。”
“囡囡,我们好想你呀。”
“小仪……”
“囡囡……”
黄品仪猛然发出一长串尖叫,漂亮的脸此刻变得丑陋而扭曲。尖叫停下来之后,她喘着粗气,眼睛睁得很大,瞪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
屋子里再也没有声音穿出来了,于是她开心的笑了。
“你们斗不过我的。”说完之后又恶狠狠的说道:“鬼都是爱说谎的东西,都爱骗人。不能信,不能信。”
像在警告屋中什么东西,又像在欺骗自己。
黄品仪此刻如同一个疯子。
.
茅九和陆六回到高级公寓,将车开进底下停车场,然后搭乘电梯上去一楼业务处询问黄品仪的房间。业务处经理原先不肯,但陆六亮出身份后他就连忙毕恭毕敬的表示要带着他们上去。
陆六拒绝了,接过备用钥匙搭乘电梯去找黄品仪的房子。面对茅九疑惑的目光,他表示:“这处房产是陆氏企业旗下的,除非必要,否则经理不能把备用钥匙给任何人。”
茅九:“你怎么说?”
刚刚就见陆六在跟那个经理怯怯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六说:“我跟他说我来捉奸。”
茅九:“……捉谁的?”
陆六:“我爸。”
茅九:“你真孝顺。”
陆六一把揽上茅九的肩,觉得一本正经的茅九特别可爱。越看越可爱就越想亲亲。
茅九推拒:“有些脏。”
陆六如遭晴天霹雳,平时只有他嫌脏的时候,糙汉子似的茅九怎么可能会说这句话?嫌弃他呢吧。还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茅九又说:“别弄脏你了。”
陆六从严寒冬天里走了一遭,瞬间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乐滋滋的紧抱着茅九,赶紧宣誓忠诚:“就算你掉进泥地里滚一圈,我都亲得下去。”
茅九斜着眼睛瞟他:“真?”
陆六点头:“真。”
茅九淡漠的说:“我刚蹭了一墙的灰。”
陆六搂着茅九的手抖了一下,但没松半点儿劲,还是搂得紧。很明显,在他看来,比起洁癖男朋友更重要。
茅九淡笑,亲了他一口以资奖励。
陆六抿唇笑,微微把脸凑过去。期望茅九再亲一口。
可惜门开了,有人进来,茅九手肘顶了顶陆六腹部。陆六只能不甘不愿的改搂抱为搭肩。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一对情侣。
两人望了一眼茅九和陆六,然后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女的跟男的撒娇,让男的不要碰她,男的就真的不碰了。
女的见状,有些生气的撇过头。男的凑过去,出其不意的亲一口。把女的逗笑了,娇俏的拍打着男的胸膛,男的就把脸凑上去要女的亲。
女的故作羞怯的亲了一口,然后被男的逮住亲在嘴上。不一会儿就从打闹变成了热吻,在电梯里将茅九和陆六当成空气,吻得热火朝天。
而且这对情侣越吻越火热,男的直接把手伸进女的的衣服里摸。女的直接就呻|吟了。
茅九看得不自在,陆六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但他们的不满都被无视掉了,暧昧的情|色在电梯里火热的上演。
直到电梯开了,这对情侣还吻得难分难舍。
陆六拉着茅九离开电梯,一边走一边说:“麻烦让让,谢谢。让让,谢谢。”
仿佛电梯里塞满了人,他们不得不请其他人让出一条道给他们通过。就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电梯里的情侣还听见陆六抱怨了一句:“电梯里人也太多了吧。”
这对情侣顿时背上一阵寒冷,女的有些害怕的缩进男的怀里,男的当即说道:“怕什么?他们吓我们的,不怕啊宝贝。”
话说着,电梯里的灯闪烁了几下,吓得两人同时尖叫。到上一层的时候匆匆离开电梯走楼梯,再没什么旖旎的情绪。
陆六愉悦的笑。
茅九翻个白眼,却也跟着笑。
“他们没那么蠢会被吓到。”
“不一定。我刚在下面问经理的时候刚好看到有装修工人的电话记录,是电梯灯泡修理。电梯里的灯泡有些坏了,而且我刚才就注意到电梯里的灯泡发生闪烁,不仔细看不会发觉。但要是心里害怕了,灯泡再一次闪烁的时候就会在心里被放大,因此恐惧。”
茅九摇摇头,啼笑皆非。越想越觉得好笑,于是笑个不停。
陆六摇他:“喂喂喂,有那么好笑吗?”
茅九否认,勉强止住笑。耸耸肩,说道:“好吧。不理睬那些事,我们到了。嗯……敲门还是踹门?”
根据常理推断,敲门绝对没人来开门。
听到敲门声的黄品仪势必会在门内看外面的是什么人,一见他们,怎么可能给他们开门。不跑才怪。
所以陆六直接说踹门。
话音刚落,茅九飞起一脚,把门踹开了。
陆六抿唇,他发誓下次不必回答直接把门踹开就好。每次献殷勤表现男友力的时候都被抢,他觉得有点失败。
茅九毫无所觉陆六内心的挫败,拉着他一块儿进去。房间的设计只有一层,不是跟陆六那间复式公寓一样。
里头的设计有些阴暗、冰冷。灯是偏昏暗的颜色,开的两三盏,因而房间挺暗的。而且一踏进去,一股极阴极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是普通人进来恐怕都得大病一场。
茅九挑眉,有些惊讶的说道:“我记得黄品仪有几任男朋友,听这儿的住户说她每次交男朋友都会带着男朋友回家。而且好几次都被捉|奸在床……我是说,难道黄品仪真的这么有恃无恐?很明显她在屋子里养了邪祟之物,还非常大胆的把外人带进来。不怕泄露秘密?”
陆六说:“恐怕泄露不了。黄品仪藏得好,即使他们身体不舒服也绝不会想到是这房子的问题。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茅九盯着房子看,整间房子的设计比较特别。从玄关进来正对着一条走廊,两边则是几个房子。小房子打开则是客厅、起居室等。
跟一般设计开门就是屏风和客厅的设计不同,极为特别的设计。但茅九并没有觉得这特别的设计好看,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陆六说:“房子的设计是大凶之像。你看门,设在正西处,如果是普通的镶入门的设计款式并不会造成多差的风水格局。偏偏它这门是向内凹入的设计,成了大凶之势。另外里面的设计风格,走廊分开对穿两边房间,于风水上而言,走廊的设计只适合局部而不能是贯穿。否则就是凶像。凶上加凶的风水格局,黄品仪不仅没事事业还能风生水起,说这里面没养着什么东西还真不信。”
于风水学上而言,凶宅分两种,一种是房子原身出过人命或是前身是火葬场医院等污秽阴邪之地。另一种就是利用风水学,根据地理位置和人的生辰八字以及五行属性设计出一个聚阴汇邪的大凶之地。
像眼前黄品仪居住的这间房子就是属于第二种情况,利用风水学将之设计为一个聚阴汇邪的大凶之地。设计出这种房子的人有两种目的,一是与屋主有仇,二是养鬼。
恐怕黄品仪是属于第二种。
房子里的设计虽然是大凶,但一眼望过去还是清晰明了。
两人就着最近的房间一个个踢开找过去,一直踢到最后一间房。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右脚刚动了一下,门就被陆六飞快的踢开。
茅九抬头对上陆六亮晶晶的目光,迟疑了好久,抬手拍拍陆六的肩膀鼓励他。
后者突然就很振奋。
茅九:“……”算了,他开心就好。
房间被踢开,里头一片黑暗。而且鬼气、阴气以及血腥味极其浓。
茅九皱眉,正待踏进去。陆六抓住他的手,肃着表情先踏进去。半边身子刚融进黑暗里。茅九眼角余光便瞧见一道黑影蹿出来朝陆六袭击过去,顿时愤怒袭上心脏和大脑,未来得及思考,脚便先踢了出去。
同时陆六也反应迅速的一脚踢出去。
两人齐齐踢出去的一脚,力度十成十的,可想而知被踢中的人此时有多凄惨。
茅九扔过去一张火符,在空中点燃。找到灯光开关,打开。白亮的灯光一下子充斥着整间房子,同时照亮了里头的一些摆设。
屋里头摆设很简单但又奇怪,四面八方摆满了木柜,紧贴着墙壁。没有床也没有桌椅沙发,就只是木柜,而且这间房是密闭的,没有阳台喝窗户。
茅九看得疑惑,他又回头看被踹开的门。他发现那门后面有好几道锁,寻常人没有工具辅助绝对打不开,就算打开了看到满屋子的木柜也会觉得奇怪。
陆六越过茅九环视四周的木柜,然后打开木柜。
茅九听到陆六发出的低咒,回头看过去,正对着被陆六打开的木柜。木柜里面挂着两三件肉色的衣服,连体衣的形状。
看陆六一脸不虞和厌恶,他心里觉得不对,凑过去扫了一眼,恶心感便上来了。里面挂的肉色连体衣不是衣服,是人皮。
茅九跟着低咒一声,陆六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他想了想,走到另一个木柜把门打开。茅九跟过去看,脸色很难看。
另一个木柜也挂着人皮,大人小孩的人皮都有。想必这屋子里的木柜都挂满了人皮,一想到整个房间四周都贴着人皮,老实说还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茅九突然想起藻婆婆身边的那只海鬼就喜欢穿着人皮,皱眉说道:“这些人皮该不会是海鬼的吧。”
陆六关上门:“大概是。不管怎么说,黄品仪都脱不了干系。”
茅九皱眉:“我感觉到这里面有很浓的鬼气,但四周空空如也。其他房间也没有黄品仪,难道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