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重晚光(85)

　　向初秋浅笑，盯着奚南反问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奚南不知道向初秋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但是潜意识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好在不管向初秋问不问，奚南心中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多年不变，“不走了。”
　　“那就好。”向初秋笑了笑，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厨房，然后撞上了向晚光望过来的眼神
　　，不由嘴角笑意更甚。
　　厨房里刚择完菜的向晚光，想到刚才邵芳跟他说的话，又瞥见外边和奚南相谈甚欢的向初秋，嘴角往上一提，回答道，“我心里清楚。”
　　“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的。”


第九十七章
　　姜月亮到向晚光家时，他们已经吃完饭了，而邵芳见到姜月亮，又知道她一下车就赶了过来，便急忙说要去给她做点吃的。
　　不过姜月亮却摇头拒绝了邵芳的好意，说家里还有人在等她，也就不好意思麻烦她了。听姜月亮这么说，邵芳没再多问，自然也没强留，只让向晚光收拾好从月的东西，然后送她下楼。
　　当时奚南站在旁边，正准备和向初秋收拾碗筷，乍然听到邵芳这么说，犹豫了会还是顺从心中所想，“阿姨，我去送月亮姐吧。”
　　邵芳动作一顿，侧头看了眼奚南，又去看向晚光，却到底什么都没说，点点头答应了奚南的请求。
　　于是几分钟后，奚南提着从月的东西跟在姜月亮走出了向晚光家。只是一句话在奚南唇边绕了几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眨眼间三人就到了小区门口，姜月亮叫的车还没来，几人只能站在路边等。姜月亮把手机给从月，让她去玩上次下载的游戏，然后才将视线落在一边的奚南身上。
　　从奚南说话起，姜月亮就察觉到奚南的不对劲，只是姜月亮不知道奚南怎么了，只好等奚南主动开口。
　　只是姜月亮没想到奚南这么能憋，她等了一路都没听他叫她一声。
　　“奚南。”姜月亮叹了口气，主动出击，“你想说什么？”
　　还在犹豫的奚南，突然听姜月亮这么说，不由一愣。不过随即他就笑了起来，毕竟姜月亮这句话正好解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困惑。
　　“确实是有事。”奚南笑了一下，很快又敛下嘴角，盯着姜月亮的眼睛，认真道，“我希望月亮姐能实话实说。”
　　姜月亮看奚南这么严肃，再回想刚才在向晚光家里的情景，心里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奚南要问的是什么。
　　只是猜到是一回事，等真听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奚南话说完后，姜月亮嘴角的笑一僵，过来好一会才再度恢复正常又笑了起来。
　　“你觉得呢？”姜月亮不答反问。
　　奚南紧抿着唇没接话，拒绝去细想姜月亮话里的意思。
　　但是姜月亮却不给他留后路，在苦笑了一下后，便声音很轻地道，“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姜月亮盯着奚南的眼，几近残忍道，“就算来问我，答案也不会有改变。”
　　姜月亮的几句话，彻底将奚南击垮。他瞪圆双眼，手用力地拽住裤子，不敢相信姜月亮说的话。
　　只是理智却一遍遍提醒着他，若是事实相反，那今天向秦就会和邵芳一起过来，邵芳也不会说向初秋开学后她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
　　以上种种迹象，无不在向奚南表明，向秦已经不在了。
　　姜月亮看到表情崩溃的奚南，记忆跟着飘回了那年，一时眼角也忍不住湿润起来，“向叔叔……离开很多年了。”
　　“可是……”奚南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当年不是做了手术吗？”
　　听奚南提起这个，姜月亮嘴角的笑倒变的嘲讽起来。她盯着奚南看，扬了下嘴角反问，“换肾么？”
　　奚南点头，当初奚远城答应他的，只要他按照他说的做，那他就帮向秦转到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帮他治病。
　　姜月亮看着马路对面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脑中闪现那段在医院里的时光，不由嘴角的笑更加苦涩，“哪有那么好。”
　　奚南想追问，可是姜月亮却摇摇头不愿意多说，“如果你真想知道，那也该等向晚光告诉你。”姜月亮顿顿，补充说，“当时我跟你说向晚光这些年过的很不好，并不是骗你的。”
　　然而
　　姜月亮说了这么多话，奚南的注意力却还停留在最开始的话题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奚远城都出手了，向秦还会去世。
　　姜月亮瞥了眼奚南，心中了然奚南的疑惑。她抬手擦了擦眼角，不敢再去回想跟向秦有关的记忆，怕情绪被这个善良的人带得崩溃，“因为向叔压根没同意手术。”
　　当年她们好不容易等到向秦身体好转，能够进行手术时，躺在床上的向秦张嘴拒绝了手术，并且任他们怎么劝都不起作用。
　　向秦不同意手术，医生也没办法，只得让家属好好沟通。只是无论是邵芳上去劝，还是向晚光、向初秋去聊，向秦的回答始终如一，没动摇半分。
　　姜月亮摇摇头，不愿再回想那段灰暗的日子。她抬眸去看奚南，看他脸色极差，知道乍听到这种消息奚南心里不会好受，只不过姜月亮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毕竟当年她们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只是在看到奚南隐忍的样子，比他年长几岁的姜月亮到底有些心疼。姜月亮轻拍奚南背，安慰他道，“都过去了，以后只会变的更好。”
　　奚南知道姜月亮是在安慰他，所以便如她愿的笑笑，没让姜月亮担心，“好。”
　　姜月亮担忧地看着奚南，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约好的车却来了，那边从月也在催她快点过去，所以姜月亮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不过很快姜月亮就没有了这个担忧。
　　“那行，我就先带从月回去了。”姜月亮叮嘱他，“下次要是有机会……”
　　姜月亮停顿，在奚南疑惑地望过来时，她才笑了下说，“要是有机会就叫上崔桡几人一起吃顿饭吧，到底是江城一中最靓的四个崽。”
　　奚南也被姜月亮逗笑，点头应好。见此姜月亮没再说其他，牵着从月上了车。
　　而姜月亮一上车，奚南便敛去嘴角的笑，思绪又飘回最开始的问题，想着等会回家后一定要给奚远城打个电话，跟他聊聊向秦的事。
　　奚南低着头往前走，又想事想的认真，并没有看清路，所以没多久就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奚南脸色一变，嘴快的要说对不起，只是声音却在抬头看清对面站着的人时哑在了喉咙里。
　　向晚光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楼，还悄无声音地走到了他面前，以至于他撞了上去。
　　奚南揉揉撞疼的鼻尖，正想和向晚光说话，就见向晚光朝姜月亮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声音极低道，“我们聊聊。”
　　奚南一愣，“啊？”
　　向晚光也没解释，继续说，“走吧。”
　　说完便越过奚南往小区外面走，也不等奚南，像是笃定奚南会跟上去一般。事实上奚南也就在原地愣了会，然后便径直朝向晚光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第九十八章
　　向晚光带奚南去了小区附近的茶馆，安静且适合聊天。
　　但是进了包间后，向晚光却没有说话，倒是不急不缓地泡起了茶。奚南见向晚光这样，都没好意思大声呼吸，怕打扰了向晚光泡茶。
　　向晚光倒了杯茶，再推到奚南面前，然后重复相同的动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浅抿一口后，才抬头看奚南。
　　奚南学向晚光，跟着低头喝了口茶，没有抬头去看向晚光，自然也没撞上向晚光看过来的视线。
　　“姜姐都跟你说了？”良久奚南听到向晚光这么问。
　　奚南先是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向晚光话里的意思，“嗯。”
　　向晚光端起茶杯品茶，闻言嘴角翘了下，露出了然的笑。
　　既然向晚光主动聊到了这个话题上，那奚南不可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无视过去。所以奚南沉默了一会，放下茶杯，直视向晚光道，“向叔他……”
　　饶是姜月亮的语气已经那么肯定，可是奚南还是不想相信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让他和向晚光好好的中年男子已经不在了。
　　但是向晚光拦住了还想回避事实的奚南，“我爸去世了。”
　　奚南放在桌上的手一紧，颤声道，“是手术失…”
　　“不是。”向晚光打断奚南的话，再残忍地将真相说出来，“他拒绝了手术。”
　　“怎么可以这样？”奚南红了眼睛，略失控道，“明明只要接受手术，就…就一切都好了啊。”
　　向晚光也不理解向秦，所以在听到奚南说这句话时，闭嘴保持了沉默。
　　可是奚南却不太好。向秦拒绝手术的事实一下子扎进他脑里，让奚南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往事。
　　他想起当时他只是下去给大家买吃的，却突然接到了奚远城的电话，而一时他又想到手术室门口绝望的邵芳和压抑情绪到嘴唇颤抖的向晚光，几个原因同时压迫下来，致使奚南答应了奚远城的要求。
　　奚南想向晚光轻松一点，也快乐一点，哪怕为此他得做以前他做讨厌的事，奚南也毫不畏惧。
　　在国外的几年，奚南除了靠向晚光生活得很好撑着一口气往下走，余下带给他勇气的，便是向晚光的幸福家庭。只要一想到向秦身体健康，奚南就动力无限，感觉还能再战好一会，以能更早的回国。
　　可是现在他们却告诉他向秦去世了，当年也没有答应手术。
　　于奚南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打击。因为对于奚南来说，这件事不仅仅是向秦去世，更意味着他当年做的努力全是无用功。
　　他答应奚远城和向晚光分手，都特么白费了。
　　“向晚光。”奚南声音又低又哑，“奚远城答应我要帮向叔治病的。”
　　奚南颓然地垂下了头，“他说要给向叔转最好的医院，请最厉害的医生，再最迅速地动手术。”奚南双手捂脸，声音带上哭腔，“他答应要我要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父亲的。”
　　向晚光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哭了起来的奚南，在确认他话都说完后，才反问道，“所以你提分手？”
　　话题一下扯到关键点。
　　“还有其他的。”奚南松了书。”
　　“虽然你总跟我强调你已经不遗憾不能回学校上课，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奚南侧头苦笑，记忆飘回了那个闷热的午后。
　　奚远城站在办公桌旁，在听了奚南的话后，先是一怔，等反应过来时，便想也没想地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朝奚南砸去，“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