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燃(56)
他差点补充一句“暂时没空陪你”,幸好及时紧绷了理智。
“嗯……”于燃若有所思,很理解学习对楚眠的重要性,“那我也不玩了,当你三陪。”
陪听课,陪写题,陪考试。于燃觉得楚眠能懂,就直接省略了详细内容。
楚眠这样被他盯着,容易分神,练习册上的题目读了两遍还是没下笔。
“算了。”楚眠最终还是妥协地抬头,“去就去吧。”
于燃立即喜笑颜开,积极地去找向雪桦报名。楚眠望着他的身影,又无意识地用笔尖戳橡皮。
与对方相处的确会开心,可是楚眠现在更多的情绪是懊恼,不希望自己再放任那份想靠近于燃的心情,要像从前那样只专心学习。
他缓慢地呼吸,困意又毫无预兆袭来,令他直接趴下睡着了。
植树节当天阳光明媚,促使人心生愉悦。
老师带着参加活动的学生们去植树场地,分给他们铁锹和手套,亲自教学埋树苗的规范操作。种树的方法比想象中简单,每三人一组,配合工作,很快就能把大半树坑填满。
“俗话说得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些树就是用来树人的。” 于燃蹲在土坑旁边,拿着一把美工刀,在树枝上刻名字。
“这棵树,长大以后树方昭;这一棵,长大以后树猹哥……”于燃给它们挨个分配,“还有大神的。”
楚眠低头看他一眼,说:“你开学这么久,难道都没发现薛子凡不在了吗?”
“啊?”于燃手上动作骤停,面容严峻。
怕他把“不在”理解成“死亡”,楚眠赶紧解释清楚:“他去借读了。”
“戒毒?”于燃手里的美工刀滑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半晌后,他努力地消化了这个信息,忍不住用斥责的口吻大骂了一声:“他这个傻子!那、那玩意儿能碰吗?沾上了这辈子就完了啊!操!”
他恨铁不成钢,愤怒地摘下手套,颤抖着手指给薛子凡发短信,顺口把内容念了出来:“兄弟,你可真是一时糊涂!好好改造,等你出来了,又是新的人生!加油!我于燃不会放过你!”
崔荷在旁边无语凝噎,沉重叹气,小声跟楚眠说:“我信这个傻逼初中真的很烂了,连他妈借读的同学都没见过。”
她本以为楚眠会附和自己,结果一转脸,发现他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容,视线全集中在于燃身上。她又看着楚眠走近于燃,蹲下去耐心地解释“借读”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荷忽然感觉胃里一阵不舒服,大概是早晨吃多了,于是她立刻冲前面两人干呕一声。
然而这动静并没有引起两个男生的注意。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神果然如我所料走上歪路了。”于燃如释重负地笑了几声,“哎,人不可貌相,我竟然因为他长得像抽大烟的就怀疑他,罪过!”
楚眠忍俊不禁,催促他继续干活儿,“别往树枝上刻字了,芽还嫩着,容易割断。”
“楚眠,你看过安徽卫视的《超级新闻场》吗?我妈每天上班前都看,我有一次看到个特好笑的。”于燃回想着新闻,还没描述,就开始大笑,“有个男的,喝醉酒去操下水道井盖,然后卡里面拔不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于燃笑着笑着,发现楚眠的反应没有自己预料中开朗,一时有点挫败感。
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又跟楚眠说:“欸,我再跟你说个秘密,你过来。”
楚眠观察他的脸色,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不敢轻易靠近。
“哎呀你就过来嘛,来来来。”于燃开始央求,“你肯定大吃一惊!”
楚眠半信半疑地凑过去后,于燃的嘴唇就马上贴近他耳畔。
崔荷看见这俩人正旁若无人的咬耳朵,两眼一黑,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散发碍事的光芒。
温热的呼吸流过自己耳廓,痒得楚眠肩膀轻微抖了一下,全神贯注地听于燃轻声对自己说:“我把你鸡`巴砍下来种进去,明年它又能长出个新楚眠,跟你打架,真假睡美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眠红着耳朵,转头一把抓紧了于燃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提起他往树坑里塞。
于燃开怀大笑,赶紧没有诚意地道歉。楚眠气急反笑,按住于燃后腰,强迫他跪进泥土里。
崔荷望着打闹的两个人出神儿,有几个瞬间好像记忆重叠了一般,她看见楚眠脸上又露出了小时候那样纯粹的笑容,干净清爽,却也带着他特有的恶劣。
植树工作完成后,两个少年身上都沾了不少泥土。于燃依旧高兴,楚眠却因为衣服被弄脏而生气,甩开于燃,快步走了。
崔荷跑了几步跟上楚眠,不由得感叹一句:“幸好你今天来了。”
“怎么?”
“于燃让人很不放心。”
“嗯。”楚眠很同意这一点。
“但是于燃在你身边,就很让人放心。”崔荷笑了笑。
楚眠脚步节奏忽然变慢,他大脑放空只顾着向前走,刻意没有理会崔荷。
因为她的那句话,楚眠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今天又没有控制住对于燃的过分在意。
他走远了,就要停住一会儿,等于燃从后面慢慢跟上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稳定区间内。可是于燃天生喜欢犯规,趁他不注意就要飞快往前跑,直到两人肩并肩才停下。
容港三月的空气又干燥又冰凉,楚眠深吸一口,喉咙一阵痛。
他觉得自己明天大概也收敛不住对于燃的关注,后天或许亦如此,下周不知道能不能缓解,实在不行就下个月。
“楚眠!”于燃跑过来,手里握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揪下的狗尾巴草,往楚眠后颈上搔。
楚眠缩了下脖子,佯装恼怒的脸色盯着他。
于燃不知好歹地笑,另一只手举着蒲公英,吹了一口。
绒毛般的白色花种朝自己飞散,楚眠下意识眯起眼睛,于是视野里的焦点就只剩于燃一个。
似有若无的欢喜从心底生根发芽,在即将破土而出的那一刻,终于被楚眠完整地压制住。
“于燃,”楚眠缓缓开口,“你觉得,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该怎么办?”
于燃把手里的花梗丢掉,理所应当的语气:“那就别控制啊。”
楚眠收回视线,不再去看他,只望着远方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不控制吧。
第42章 决定
“不行的呀, 于燃, 照你这么写连学校的初审都过不了,哪还能去参加市级评比。”班主任眉头紧皱, 端详着于燃的植树节征文,“其实你只要把你那天去植树的过程描述一遍就行了, 不用添那么多修饰。”
白玉珠早就从语文老师那里听说过于燃写文章不走寻常路,功力还需磨练, 可她没想到于燃写个亲身经历都不遵循基本法, 让本来平平无奇的种树活动充满了魔幻色彩。
于燃站在办公桌前,仍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老师,我懂我懂,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而我已经站在珠穆朗玛峰的顶端,高处不胜寒。”
白玉珠忍不住嗤笑, 看见自己班的学习委员刚跟其他老师请教完问题, 便招呼他过来。
“于燃, 你找人家楚眠请教一下,你这文章该怎么改才能到合格的水准。”
楚眠走近他们,接过稿纸, 发现于燃这次字迹尤为工整,显然是在家用心练习过的。
题目也取得很巧妙,仔细品味还有点公益性——“绿色是我们的保护色”。
【在这个寸草不生的春天,我遇见了一个叫崔禾的女孩。】
楚眠看到开头出现这个名字就感觉不妙, 耐着性子往下读,果然又见识到了于燃出神入化的写故事本领。
【最近几年,环境污染问题越来越严重,我家乡的天空已经被雾霾遮住,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为了挽救我们的家园,我跟我的小伙伴小楚和小方特意在植树节这一天种树,希望有朝一日家乡能变成甘甜的绿洲。】
【“哼,种树多没意思!又不能当饭吃,也不给我钱,我才不要为了它白费力气哩!”小方挖了两个坑就不耐烦了,把铲子一丢,去旁边抽烟,他每一口都吸得很深,眼球都快翻出来了。】
【他吐出来的烟升入高空,令天色变得更加灰沉沉。这时候,小楚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劝告他:“你不要再污染环境了,你真脏,我们应该为了家乡的绿色努力做贡献。”说着,她一把夺过了小方嘴里的烟,用手把它掐灭了。】
【“你一个娘儿们家家的,管得着老子吗!”小方恶狠狠地推开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十根烟,塞进嘴里全部点燃,吸了个七窍生烟。】
楚眠看到“小楚”这个称呼出现时,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又看到“她”这个代词紧随其后,楚眠忍不住抬眼望向于燃,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篡改自己的性别。
于燃被楚眠一盯就猝不及防心虚了,眼神躲闪着,满脸不可置信——楚眠竟然猜到了人物原型!
楚眠剜了他一眼,继续往下看。
【就在这时候,我们背后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冲小方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欺负女人!”我们惊讶地回头,看见了一位妙龄少女,她拔起路边一棵杨柳树,向小方挥舞。小方吓坏了,嘴里一排烟纷纷掉到地上,他“裤衩”一声跪下来,大喊:“大王饶命!”】
【“你知道错了就好,还不赶快种树?”女孩把那颗杨柳树插回树坑,往旁边凳子上一坐,冲我说:“过来!给洒家倒酒!”我被她的气场吓到了,连忙跑过去,还送了她一碗茴香豆。她向我们自我介绍,她假名叫崔禾,是这附近的植树造林专家,别看她才十六岁,其实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