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入夜(9)
夜荔看着突如其来的编剧后退一步。
“他是我助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听着有些不爽,编剧转过头看云貅,眼神古怪:“你助理?”
云貅点着头走到夜荔面前:“来等我的吗?”
夜荔点头,云貅身上也有股酒味,但不重。那编剧看样子喝多了,双眼直直看着自己,目光特别可怕。
“童编你先上楼吧,我出去醒醒酒。”
编剧一脸不服地看着云貅和夜荔朝酒店后门走,眼睛眯起,然后哼一声:“果然是开了情窦。”
夜荔的山里有些凉意,带走白天的闷热,周围蛇虫鼠蚁叫声一片,夜荔在云貅身边慢慢走:“云貅你是不是有点醉?我让酒店做解酒汤吧。”
云貅往前走着不说话,停了几秒突然开口了:“有点醉了,我吹吹风。”
这个酒店在半山腰,其实是个度假山庄,只是这两个月被剧组包了一半的房间,酒店后面就是上山的路,山的另一侧便是他们要去拍摄的地方。
“好多虫。”
走着走着云貅突然说,语气苦恼,夜荔没有这种苦恼,他真的完全不招咬人的东西,走到现在只觉得皮肤上覆了一层粘腻的汗,其他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有蚊子咬?”
夜荔问,云貅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我们回去吧。”
“你不招虫对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夜荔呆了下点点头:“对的。”
下一秒云貅突然抓住夜荔的手:“这样就不会被咬了吧。”
云貅握着夜荔,握得很紧,两人手心里都有汗,此时已经走到离酒店快五十米的地方,月光被山间的树木割裂成无数道洒在两人的身上。
“还是有蚊子咬。”
云貅又说,夜荔感觉到云貅不太对劲,大概是喝多了,他想拉着云貅往酒店的方向走,可云貅不从,力气又大,非带着夜荔走在山里。
“云貅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夜荔苦口婆心地劝他,云貅一开始只是简单抓着自己的手,到现在突然和自己十指相扣,夜荔的皮肤发着热,心也因为云貅奇怪的举动微微颤着。
夜荔刚说完整个人突然被云貅用力拉了过去,然后云貅低下头紧紧抱住他,云貅双手揽紧他的身体,将头埋在夜荔的颈间,声音低哑:“不知道这样还会不会被咬。”
云貅几乎整个人贴在夜荔身上,他抱着夜荔不让他动,夜荔此刻心跳失衡,呼吸也变得轻微:“云貅,我们回去吧。”
他低声说,可是云貅没理夜荔,在夜里什么声音都听得特别清晰,夜荔听到云貅重重的呼吸声,下一秒云貅抱着他往前走几步,夜荔感觉到自己的背抵着一颗很粗壮的树,还有自己的脚划过落叶泥土的声音。
“云貅…”
夜荔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他微微发抖地开口,云貅回答他:“别怕。”
夜荔在黑夜里被云貅抱了两分钟,除了云貅沉重的心跳还有他发着热的身体,比此刻湿热的气温还要热,夜荔真的有点害怕,可是面前却只有云貅一个人,他伸出手揽住云貅的腰:“我们回去吧,不早了,你还要早起的。”
云貅的身体因为夜荔主动的触碰而有瞬间的激烈,他重重地呼吸了几下,和夜荔交颈,侧过脸贴着他的脸颊,夜荔的手刚揽住他却因为云貅突如其来的变化下意识放下:“云貅!”
夜荔的语气已经有些着急,含着哭腔,他大约察觉出了什么,云貅侧过头亲了下夜荔的脸颊,声音很低,带了些少年的调皮:“是因为师兄的血不吸引蚊子吗?”
夜荔后背贴着树,前面是力气很大的云貅,他整个人像被夹在两堵墙之间,根本没办法动弹。
就这样,云貅一寸一寸的、一步一步的,接近了夜荔的嘴唇,从唇角,到唇瓣,再覆住整个嘴唇。
夜荔眼底溢着水光,喉咙中微微呜咽着,云貅满意地喟叹一声,他很用力地吻着夜荔,将自己浑身的酒气传递给他。
他强制让夜荔张开嘴,用舌头抵着夜荔的牙齿,他知道夜荔不忍心咬自己。
云貅成功地和夜荔接吻了,不仅仅是浅尝辄止、不仅仅是双唇相贴,而是带着湿润的唾液、热烫的温度,唇齿相)交,他一次一次舔)弄着夜荔的口腔深处,他绕着夜荔的舌)尖,甚至轻轻咬了下夜荔绵软的唇。
这个吻持续了五分钟,在月光下,在夏日的山间,在云貅控制不住自己的少年欲)望里,在夜荔流了满脸的泪水中……
云貅一松开夜荔便立刻跑了,跑得跌跌撞撞的,他一边跑一边伸出手肘擦眼泪,生怕进了酒店被别人发现什么。
刚刚云貅ying了,下面抵着他,恰好抵在那个位置,让夜荔特别特别害怕,他所有的不为人知、所有的耻辱和被嫌恶,都是因为那里。
回了房间的瞬间夜荔双腿一软跌落在地上,他那里似乎记得云貅刚刚抵住的感觉,真实的、庞大的、让夜荔惊恐的。
夜荔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他双腿紧紧并拢,突然捂住脸开始哭,细瘦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喉咙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悲鸣。
因为他发现他那里湿了,那是真实的生)理反应,像十二岁那年…那年…
夜荔觉得自己恶心,恶心死了,他恨不得自己去死。
第九章 谁可爱?
夜荔在地上坐了快十分钟,直到能不再发抖,才走进浴室去洗澡,他拿着淋浴喷头对着那个地方冲,水量开到最大,他自己不愿意碰,他讨厌那里。
洗完澡出来后夜荔开始收拾东西,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夜荔蹲在行李箱边上看着门,门外响起声音:“师兄开门,是我。”
是云貅的声音,此刻透着严肃认真,和刚刚在山里的模样判若两人,夜荔蹲在地上没有动弹。
“对不起。”
云貅又说:“我刚刚喝多了。”
夜荔低下头思考两秒,觉得云貅这样站在走廊里不太好,怕他被别人看见,便起身去将门打开。
“我可以进来吗?”
云貅盯着夜荔,语气透着歉意,夜荔撇开目光,退开让云貅进来了。
门关上后房间里一时十分安静,只有两道呼吸交叠,云貅先开口,他看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夜荔,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夜荔低着头摇了摇,声音很小:“没关系。”
“我喝多了,头脑不清醒,师兄..”
云貅看着他继续解释。
“我说了没关系。”
夜荔打断他,然后倒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个工作,我还是……”
“不行。”
这次云貅冷着声音打断,他从进来就看到夜荔房间地上放着行李箱,行李收拾到一半的样子,夜荔终于抬起头看他了,目光中透着疏离。
“我以后不会那样了,你能相信我一次吗?”
云貅小声开口,低磁的嗓音里带了些比夜荔小了三岁的无助,夜荔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了,云貅很真诚地看着夜荔,一双深邃清澈的眸子如湖水般荡到夜荔心底,他已经相信云貅那是因为喝醉了才失控的,他也开始犹豫。
“如果师兄不相信我,那就...签个协议好不好?”
夜荔对云貅没有刚刚那么强烈的抵触了,他开始反思自己,如果自己这样一走了之的话,云貅又要和新的助理磨合,最起码在剧组的前几天是没有助理的,夜荔觉得自己有些不负责任。
他朝云貅点点头:“好。”
协议是手写的,云貅坐着写,夜荔站在一边看。
“夜荔做云貅的助理期间,若云貅再不经夜荔同意便对夜荔做出逾矩之举,云貅便尊重夜荔的一切选择,且支付夜荔辞去工作后一年的生活费用。保证人:云貅。”
写在夜荔的笔记本上,短短二十几个字被云貅写出来莫名让夜荔觉得像云貅送给自己的墨宝。
“这样可以吗?”
云貅抬起头问夜荔,夜荔点头,遂又摇了摇头:“就算我走了,也不用支付我生活费用,没关系的。”
云貅微笑着将笔记本合上:“如果你走了,不仅仅是生活费,我想给你更多。”
夜荔愣了下,云貅站起来将笔记本放到夜荔手上:“师兄好好休息,希望今天的事没有影响到我们。”
夜荔连忙摇头:“没有。”
云貅和夜荔说了晚安,走出去还主动带上门。出门后云貅脸上盛着的笑隐去了一些,却能看出来他心情很好。
夜荔第二天准时起床把云貅叫起来,两人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夜荔给云貅叫了早餐,拿着剧本跟云貅对台词,云貅换了衣服,是不合身的西装裤和土黄色灯芯绒夹克,他演的是个没谱的山村青年,和云貅这个人大相径庭。
“村东头家的媳妇儿死了,是不是你啊林磊?你整天去他家蹭饭。”
夜荔说着村支书的台词,化妆师在给云貅化妆,云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游刃有余地背出他的台词:“啥?她死了?她还说今天跟我去赶集呢!她咋死的?书记,她咋死的?病死的?”
“被人杀了。”
夜荔回答,云貅停了五秒,他在剧本里就有五秒的放空时间,然后继续背台词:“杀...杀...杀死的?”
“村里人都怀疑你,还有人前一天听到你和她吵架呢。林磊你说,是不是你杀的?”
云貅的妆已经画得差不多,他看着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我要去看她,她在哪里?谁把她杀了!”
云貅说完这场戏的最后一句话看向夜荔,夜荔正往后翻剧本。
“师兄。”
云貅喊夜荔,夜荔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猛睁:“化...化成这样了?”
云貅现在皮肤黑黄,脸上还有特效妆做出来的一些纹路和痘点沟壑,嘴唇干白,上了胶做的效果。发型是很多年前流行的那种三七分油头,但因为这位青年不怎么洗头,头发上也是灰扑扑的。
“丑吗?”
云貅笑着问他,夜荔摇头,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有另一种帅气,独属于年代和地区,有一混不吝的感觉。
现在的云貅还是他自己,所以夜荔觉得他还是帅的。
等到了拍摄现场正式开拍,夜荔才被云貅的表演震撼,和他对戏的村书记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戏骨,往那里一站就没人觉得他不是书记。
夜荔手里拿着云貅的剧本和水壶,站在人堆里看云貅拍这部电影的第一场戏。
进去状态之后,云貅的背有些伛偻,因为他长得高,可曾经被酗酒的父亲关在狗棚里关过半年,所以养成了驼背的习惯,而他和村长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翻眼睛,那是因为林磊有眼病,没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