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3)

　　凌皓不答，看着他，眼神还留着方才性事的缱绻，说：“你以前说你爱我，你再说一次。”
　　蒙弈不说。
　　凌皓也不再要求，半晌道：“你当时要是没说得那么真就好了。”


第7章
　　蒙弈在凌皓那儿洗了个澡才走，走时凌皓说：“把钥匙留下。”
　　“……”他大概是又想发火，可看见凌皓微红的眼眶，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我留着，省的以后叫你给我开门。”
　　凌皓拽过他的包，从里面翻出钥匙链，一个关节可以活动的塑料小棕熊，那是他们之前一起去国外旅行时买的，上面除了这里的钥匙，还装了一把新的，大概是蒙弈现在的住处。凌皓把那枚新钥匙取下来，递还给他。
　　蒙弈：“……不至于把钥匙链也收走吧？”
　　“那是我的，是我给你买的。”
　　“凌皓……”蒙弈喊了他一声，鼻子里喷出一股气，“至于吗？”
　　“至于。”凌皓的泪还没干，把那串钥匙背着藏到身后，像捍卫什么一样，“我不给你当炮友，你当年……要是跟我说清楚了是这种关系，我也不会叫你住进来。”
　　蒙弈无奈地舔了舔嘴唇，被逼到绝路，才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行吧？”
　　凌皓还想信他，又不敢信他，低着头，犹豫半晌说：“……别了吧，你又不喜欢哭哭啼啼的男的。”
　　“我……”蒙弈气急败坏地，“你干嘛非要逼我啊？”
　　“我不想给人当炮友，我不想难过的时候连哭都不敢哭……”凌皓说，“我想稳定下来，晚上身边有人陪着，不是为了性，是爱人那样的陪伴。你现在在事业上升期，你做不到，你不敢，我找其他能做敢做的人。”
　　蒙弈狠狠瞪着他，摔门走了。
　　他们将近一个月没联系。Carlos有时会给凌皓发信息，他是流量小生，每天不比蒙弈闲，但他愿意挤出时间跟凌皓聊天。凌皓想，蒙弈是不可能的，小卡更不可能。但年轻男孩总能给老男人失恋破碎的心带来一点安慰，两个人经常相互问候一下也很好。
　　真正跟蒙弈重新联系上是两个月后，黄导吸毒被捕了，警方通报后，有人在网上发了张照片，背景是KTV包厢，里面不仅有黄导，还有蒙弈，关键是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的那些瓶瓶罐罐和吸管……
　　之前蒙弈有多火，现在就有多臭。他主动配合检查，发布尿检和毛发检验的证明，并且再三发誓真的没有碰过毒品，对黄导的违法行为也并不知情。然而照片上的瓶瓶罐罐显眼刺目，他的追随者一部分脱粉，另一部分则呈观望态度，其他网民多讥讽：“难道插两根吸管是为了分享饮料？是无知还是瞎？”
　　跟毒沾上关系，这辈子没办法洗清，他平常脾气又爆，一时间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朋友。凌皓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大概是媒体太多，电话总是忙音，他又发微信，只问了一句：“你有没有碰过那些？”
　　半夜，蒙弈才回他：“没有。”
　　按理说，这时候什么都不回应，等舆论降温才好，可凌皓怕他被人误会一辈子，怕他以后再也没有复出的机会，收到他回复的当晚，就转发了他尿检报告那条微博，并附文：“有时眼见未必为实，清者自清，我相信他。”
　　凌皓也跟着一起被骂。
　　发完微博，两人通电话。蒙弈半晌没有说话，只有湿润沉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不用谢。”凌皓说，“会好起来的，你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又软又慢，像以前一样。
　　蒙弈似乎是哽咽了一下，问：“你……找到那个能陪你稳定下来的人了吗？”


第8章
　　蒙弈的话久久没得到回应，他理所当然惯了，总觉得凌皓不论如何都会在原地等他，此时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这种理所当然有多么可恶，声音发颤，道：“对不起，我……”
　　凌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你这段时间先好好在家休息，等舆论的热度下来就好了。”
　　蒙弈想去找他，又觉此时去找他大概会给他添麻烦，只好嗯了一声，又说：“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凌皓：“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咱们毕竟还算朋友吧？”
　　蒙弈张着嘴怔在那儿，很久，才苦涩地嗯了一声：“那你……也好好的吧，别再替我发声了，平白惹一身腥。”
　　两个月，他那事的热度下来，他才敢去找凌皓。本不想去给他添麻烦，又怕此时要是不追，将来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就厚着脸皮带着他最喜欢的点心去了，家里没人，他又没钥匙，只好坐在门外等。等一会儿，又翻翻两人以前的聊天记录，再看看凌皓昨天发的朋友圈。他没出差，明天还要录《好心情》，今天应该会回来。
　　凌皓回来时是半夜，两个人，Carlos也在，搀着他。凌皓双眼微殇，应该是喝醉了，乖乖靠在Carlos身上，酒品很好，从不耍酒疯，只是喝醉了浑身软得很，回家就睡觉。蒙弈是知道他的。
　　两人走近了看见他，都是一愣，Carlos冷笑一声，讽道：“又来抱大腿了？”
　　蒙弈心中有愧，不答话，只去看凌皓。凌皓也看着他，眼里慢慢蓄积起泪水，委屈极了的样子。大概是醉酒了分不清时空，还当是当初吵架的时候，挣扎着向他走过来，整个人沉甸甸地砸在他怀里，两手轻轻揪住他的衣领，撅起嘴巴问：“我哪有……我哪有强迫过你？都是你……都是你说的……你自己说你爱我的。”
　　蒙弈接住他，搂着他的背，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是我说的，是我错了。”
　　凌皓的眼泪扑簌落下来，隔着水雾迷蒙地看着他：“那你再说一遍？”
　　蒙弈抬头看了一眼Carlos，Carlos已经无话可说，转头道：“你照顾他，我走了。”
　　进了屋，凌皓还在哭，抽抽噎噎地打着哭嗝儿：“你就是……就是骗我……你又不肯说……骗子……”
　　蒙弈将他扶到床上，才跪在床沿上看着他，小声说：“……我爱你，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还要不要了。”
　　凌皓这才不哭了，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醉着，皱起眉看着他，哼了一声：“骗子！”翻了个身去睡觉了。
　　早起，凌皓半梦半醒听见厨房传来声响，下了床，头还是懵的，及至看见蒙弈的背影，才想起来，哑着嗓子打了声招呼。蒙弈回头看他，露出个笑容：“你醒了？去洗漱吧，洗完过来吃早餐。”
　　凌皓嗯了一声，什么也没问。
　　八点助理来接他，看见蒙弈先是一愣，心底多少有些鄙夷，面上没敢露出来，还是喊了一声：“弈哥，没带你早餐。”
　　“不用，我做早饭了。”然后转向凌皓，“你看你想吃什么？我做了土豆饼。”
　　凌皓摇摇头，道：“我不饿。”又向助理道，“你先出去等我。”
　　待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他才说：“再过几个月，等风头过去，我替你联系张导，他那边听说有个项目要启动，不过肯定拿不到主角的，你……”话到一半，他抬头打量他，见他瘦了不少，心里莫名难过，接着说，“你耐住寂寞，会好起来的，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朋友嘛，不会不帮你的。”
　　三两句话与昨天的那个自己撇清，蒙弈只是低着头，半晌才说：“不用帮我，我不打算干这行了。”


第9章
　　凌皓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说：“不用灰心，会好起来的，以后还有机会。”
　　蒙弈正准备说什么，外面助理敲了敲门：“哥，再不走要迟到了。”
　　凌皓担心地看着他，想拍拍他的手安慰，又怕叫他有什么误会，只说：“那我先走了，你别急，等我消息。”
　　蒙弈嗯了一声，目送他出门。
　　到了门外，助理问：“哥，弈哥不走吗？”
　　凌皓这才反应过来，蒙弈现在一个人待在他家里，名不正言不顺，可是特意回去说一声，又好像在赶人，便只嗯了一声，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独自往车里走。
　　蒙弈把早饭打扫了准备离开，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又退回到屋里，死皮赖脸留下了。在两人以前的大床上睡觉，上面还有凌皓的气味，温柔的、没有棱角的，生气也像撒娇的气味。
　　晚上五六点钟，他掐着凌皓回家的点，做好晚饭端上桌，又衣帽整齐，一副打算离开的架势。等凌皓开门，就见他正拿起包，像是没料到他会回来，蒙弈脸上佯装出错愕的表情，又很快说：“本来早上就准备走的，又想着你晚上回来估计又要叫外卖。”两人以前在一起，除了刚开始那会儿，蒙弈后来也很少下厨，两人即便都在家里，也大多是叫外卖果腹，此刻他却装出一副贤惠模样，“你吃吧，我先走了。”
　　凌皓愣在那儿，看到他眼里，半晌说：“一起吧。”
　　蒙弈便就着台阶下来，嗯了一声，看着他往屋里去换居家服，自己放下包脱了外套，又去厨房洗手拿餐具。
　　凌皓被他骗怕了，总以为他像以前一样，是为了求助故意露出的低姿态，可到底不忍心拒绝。两人同坐一桌，吃到尾声才开口：“你不用这样。”
　　蒙弈没说话，眼睛盯着菜，又夹了两筷子，吃得专心致志。
　　凌皓见他不答话，也垂下了眼，沉默着扒饭。
　　蒙弈不理他那话，只闲话家常一样问：“喜欢吃秋葵？”
　　凌皓点点头。
　　蒙弈说：“以前都不知道，下回还给你做。”
　　凌皓愣住，放下碗，半晌又说：“你不这样我也会帮你。”
　　蒙弈道：“不用你帮，我都说不干这行了。”
　　凌皓看着他，眼底慢慢蓄起泪，很慢地，委屈地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蒙弈低着头不太敢看他，低声说：“……追你的意思。”
　　凌皓眼底的泪掉下来，狠狠看着他：“你这次要是再骗我，我以后可再也不帮你了。”
　　蒙弈见他又哭起来，既不像从前那样满脸不耐，又不像往常那样拿起表演的架势温存，只是默默地给他递纸，帮他拭泪。
　　“你又不喜欢我哭，又不喜欢男人，追我干嘛？不是为了资源，你追我干嘛？”
　　“……以前以为不喜欢，现在才知道早就喜欢了。”蒙弈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