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与闪光灯(18)

　　秦楮杉吓了一跳：“你干嘛？”
　　就见陶熠终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喷雾瓶：“消毒。”
　　秦楮杉不由得乐了：“你连这都随身带着？真……”
　　他默默地把“贤惠”两个字从嗓子眼儿咽了回去，补充道：“细心。”
　　陶熠小心翼翼地察看着他的伤口：“练舞嘛，习惯了。”
　　秦楮杉本来想说只是一点皮外伤，但看着陶熠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又放弃了，由着陶熠在他手背上喷了一层碘伏。
　　陶熠那双好看的眸子微微低垂着，勾勒出清晰可见的双眼皮的形状，皮肤没有上一点妆，却依然如同玉瓷般白皙温润，削薄的嘴唇此时紧紧地抿着，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秦楮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扯了一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楮杉自行将这总结为父爱如山的泛滥。
　　陶熠放下了他的手，把喷雾收了回去：“她们怎么这么……”
　　也许是接下来想说的形容词不大好听，他没再说下去，但秦楮杉懂了。
　　陶熠一个刚有点名气的小孩子，乍一经历这样的场面，被吓着是正常的。但对于秦楮杉来说，狗前线这么些年，他见过的私生饭太多了，比这更疯狂更变态的有的是。
　　只不过艺人有行程，身边居然连一个保镖都没有，这样的公司他倒是第一次见。
　　秦楮杉叹了口气：“以后说不定还会越来越多的，你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实在苍白无力。
　　他语气戏谑道：“你们公司还不如聘我给你当保安呢。”
　　陶熠看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又说：“今天多亏你在。”
　　秦楮杉心道，你是我的崽，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
　　不过这话他是断然没法说出口的，他想了想，又说：“但也不是所有粉丝都这样，你千万别觉得……”
　　“我知道。”他话还没说完，陶熠就急忙打断了他。
　　陶熠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就不是。”
　　秦楮杉又忍不住笑了。
　　养儿如此，夫复何求？
　　说话间，电梯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电梯恢复了正常，继续往楼上升。
　　想来酒店的保安应该已经把楼下的私生饭清理了，幸好刚刚没让她们跟上来，否则电梯在那种情况下停了电，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电梯到达了陶熠要去的楼层，秦楮杉准备坐电梯下去，却被陶熠拦住了：“你这样直接下去，万一又碰到她们就不好了，我带你去那边的应急通道。”
　　秦楮杉想了想，小朋友想得还挺周全，于是跟着他到了楼梯口。
　　陶熠又叮嘱他：“这个通道下去是酒店的侧门，到了门口后拐一下，应该就能找到其他小伙伴了。”
　　秦楮杉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和其他小伙伴一起来的？”
　　“你们为我做的，我都知道的，”陶熠语气认真地说，“谢谢你们。”
　　秦楮杉冲他笑了笑，摆摆手，从楼梯上下去了。
　　怪不得都说他是宇宙甜心呢。
　　是挺甜的。
　　经过后援会的调查，这一次是陶熠的非公开行程被泄露，私生们瞅准了他没有防备，这才做了有组织有预谋的周密计划。
　　所幸酒店门口发生的一切都被几个站姐的镜头记录了下来，图文并茂地发在了微博上。
　　粉丝们都无比愤慨，边激情开麦辱骂私生，边讨伐垃圾花桔不照顾好小孩，最后闹上了热搜，逼得公司终于发了声明抵制私生，并且称以后他司任何艺人的行程都会得到充分保护，事情才逐渐平息。
　　声明严格抵制私生后，接上下班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行为在近段时间内都被禁止了，这就意味着秦楮杉最近都没有活动可以跟，只能期待着第二次公演的到来。
　　不过他闲了没两天，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你上个月获奖的那个申城人像摄影大赛，明天就要颁奖了，全程直播，重视一点。”


第35章 颁奖礼
　　富丽堂皇的大礼堂内，偌大的观众席坐得满满当当，舞台周围和走道中央摆放着多个机位的摄像头，预备将颁奖礼的实况在网络上进行转播。
　　“不知道的以为金马奖颁奖呢。”秦楮杉坐在第一排，冲身旁的申大摄影社社长嬉笑道。
　　秦楮杉参加摄影大赛是代表申大摄影社出征，中间的资金花费也都是摄影社赞助的，因此他今天特意穿着社服领奖，摄影社的管理层更是全员出动，见证这个青史留名的时刻。
　　社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最佳男主角。”
　　申城人像摄影大赛是夏天的时候开始征稿的，传媒专业的学生对于这样的比赛总是充满关注。而半个传院都知道，至少在整个申大，论人像摄影，秦神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然而秦神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在学校里很难找到他半个人影儿，没几个人知道他到底都在哪儿忙些什么。
　　后来还是跟他相熟的摄影社社长亲自出动，才成功撺掇他报名了比赛。
　　往年摄影大赛，获奖作品大半都是现实主义题材的，主角也基本上聚焦于社会底层人民。对于依然身处象牙塔里的大学生来说，想要拍出这样明显需要丰富社会阅历的作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段时间秦楮杉总是去乡下和城郊采风，社里都以为他要拍农民之类的题材。这种题材虽然够现实主义，可在多少年前都已经被诠释过了，现在再拍，很难出新意，最终难免落入窠臼。
　　没想到秦楮杉的模特并不是个农民，是个美女。
　　摄影社在校园里发布模特征集令的时候，邮箱里前前后后收了几百份报名资料。毕竟一来能和传说中才貌双全，性格还神秘酷炫的秦神合作，二来万一得了奖，照片上的这张脸就跟着出名了，很难不吸引申大的大小美女们出动。
　　然而果然还是自古英雄爱美人，最终的模特敲定了申大小有名气的网红校花，播音班的孟霏霏。
　　趁着台上的人在讲话，社长捣了捣身旁的秦楮杉：“哎，跟哥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当初选角儿的时候就对人霏霏一见钟情了？”
　　“什么玩意儿？”秦楮杉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孟霏霏，压低声音道，“怎么连你也开始了？我跟她真没什么。”
　　社长一脸“我什么都懂你不用再解释”的表情，对他笑了笑。
　　秦楮杉又说：“你一个玩儿摄影的你不懂么？选她是因为她硬照表现力好，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是正确的。”
　　社长又嘿嘿笑了两声，把这句话曲解得变了味儿：“嗯，眼光确实很不错。”
　　秦楮杉无可奈何，索性随他去了，反正传言早已经满天飞，也不差他这一句。
　　台上的一串领导讲完话，颁奖环节从三等奖开始，秦楮杉有心留意其他获奖者的作品和讲解，学习其他人的想法和构图，没想到听着听着，还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身旁的社长推醒的。
　　台上的主持人激情澎湃地开口：“本次人像摄影大赛的特等奖，可以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这是一位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他甚至是首次参加我们的比赛，就征服了所有专业和大众评审，摘得了最高的荣誉。让我们把掌声送给申城大学的秦楮杉！”
　　秦楮杉用一秒钟的时间调整了一下睡得晕晕乎乎的脑袋，换上一脸得体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上了台。
　　他流利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串致谢词：“首先感谢大赛组委会给我们这些摄影爱好者提供了一个展示与交流的平台，感谢所有专业和大众评审的厚爱，感谢我的母校申城大学以及传媒学院对我的支持，最后感谢我的团队申大摄影社以及模特孟霏霏，没有他们就没有这部作品的诞生。”
　　在台下热烈的掌声中，秦楮杉熟练地打开屏幕上标着自己姓名的文件夹，眼神依旧注视着观众席：“下面我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作品的创作思路与拍摄……”
　　话还没说完，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秦楮杉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
　　上面赫然是一张陶熠穿着私服的街拍图。


第36章 天鹅湖
　　这一次，秦楮杉心里的滔天巨浪不仅冲垮了长江大桥，还直冲第二亚欧大陆桥，冲出大西洋，冲向荷兰鹿特丹港。
　　但他依然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一派平和，趁着台下的观众还没有认出来那是谁，就无比淡定地关掉了照片：“不好意思，切错图了。”
　　他迅速地重新插上u盘，从里面找到了那张摄影作品。
　　万幸，这次画面里不再是陶熠了。
　　台下那一瞬间的惊愕也很快过去，秦楮杉抬头望向大屏幕。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命名为《天鹅湖》，然而图片中却并没有一望无际的湖泊，只有一汪泥泞的水坑。
　　一位身穿白色芭蕾舞服的美丽姑娘站在水坑里，污浊的泥垢弄脏了她修长的双腿和洁白的裙摆。
　　然而她的上半身却依然干净白皙，她摆出天鹅舞中最经典的姿势，以最骄傲的姿态，如同一只美丽的天鹅，引颈望向天空。
　　这张摄影作品在画面上的经典之处在于，运用了最简单的二分法构图方式，却在没有任何像素移动的情况下，巧妙地做到了近景与远景的统一。泥淖的地面与蔚蓝的天空的分界线，也正是姑娘下半身的污垢与上半身的纯净的分界线，仿佛梦想与现实的天壤之别。
　　主持人问：“所以，你想要用这张作品致敬的又是怎样一个群体呢？”
　　秦楮杉看着大屏幕，一瞬间，那张照片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不同的版本。
　　画面里的人变成他自己，他手上举着相机，闪光灯发出耀眼的光芒，然而他的脚下却是小渔村里交错缠绕的海草，紧紧地缚住了他的双脚。
　　画面里的人又变成陶熠，他拿着麦克风，头顶的聚光灯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银辉，然而他的脚下却凭空出现了一双手，不顾一切地拼命将他往下拽。
　　秦楮杉再次望向台下，回答道：“致那些身处淤泥沼泽之中，明知挣扎或许意味着更深的陷落，却也从来未曾放弃过希望的人。”
　　台下掌声雷动，秦楮杉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谁也不知道，再挣扎一下，下一秒，希望是不是就会抓紧你的手。”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主持人说：“接下来还有一个小小的彩蛋环节，因为我们这一次的摄影作品有网络评选的环节，而正是这部作品中的模特孟霏霏，被网友评为本次摄影大赛的‘最美模特’，因此组委会决定特别为她颁发这个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