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可爱(18)
旁边的婆婆低声感叹,“哟,这真是造业,长得这么俊的娃儿,怪叫人心疼的。”
张嗲嗲看着萧河的背影,“那可不是,这娃儿从小就不喜欢说话,性格也孤僻,你才搬来冒得两年可能不晓得,我们这个地方,巴掌大,哪个屋里有点么事⑤街坊邻居就都晓得了,这娃儿从小就被人欺负,不晓得有几造业,看到都心疼,唉,不说了,我去买点好菜,等哈招呼他到我屋里吃饭。”
“那你忙,我也要回去照顾孙子了。”
萧河虽然走了有一段距离,但他还是隐约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他真的不喜欢听别人议论他的事情,但对方毕竟是长辈,于是他加快脚步到了家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院子里的铁门,院子里种的那颗老树的叶子落了一地,有几盆已经枯萎的花盆也被打翻,兴许就是张嗲嗲说的小偷弄的,他上前去把花盆摆正,又看了一眼院子,风吹动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他看着家里紧闭的木门。
站在院子里,小声呢喃。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钥匙转动门锁,咔嚓一声,萧河轻轻推开了家门,一切摆设像去年他离开的那样,只是堂屋里的桌子上的水果已经风干,萧河把盘子里已经风干的水果换上了回来之前买的新鲜水果,又去拿抹布把桌子擦了一遍,换上新的毛巾把桌子上摆着的两张照片擦了一遍又一遍。
“我回来了,今年早一些,多陪陪你们,一会我把家里弄干净了,就去山上看你们。”
萧河把照片擦好以后放回原位,开始收拾屋子,他收拾得很慢,也很仔细,把屋里屋外和院子打扫干净以后已经是正中午。
他刚洗完手和脸,院子里就有人喊他。
“戚戚啊,嗲嗲家里饭好了,到嗲嗲家来吃饭啊,买了些你喜欢吃的菜。”张嗲嗲没得到回应又进了屋里。
萧河正好从洗手间出来,还不等他开口,张嗲嗲就直接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了,“走,到嗲嗲家吃饭。”
萧河推脱了几句却也没能拗过老人家,于是把门关上以后跟着去了。
好在张嗲嗲跟张爹爹在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过多问他过得怎么样,可能是怕他心里不好受,尽量在照顾着他的感受。
“戚戚多吃点,记得你小时候来我们家吃饭就喜欢吃我做的梅菜扣肉。”张嗲嗲又给萧河夹了一筷子菜。
张爹爹看着她就把眉头一皱,“总是喊戚戚做么斯⑥,这都多少年了,早就不叫这个名儿了,还喊,你这老婆子真是不懂板⑦。”
萧河一听就明白了张爹爹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心里难受,“没事的张爹爹,都是我。”
他打了个圆场,张嗲嗲也知道自己之前喊得不妥了,后来就改了口叫他小河。
萧河面对这种场合有点不适应,虽然张嗲嗲他们都是好心,但是他不习惯,吃完饭就跟两位老人家道了别,说要去山上看爷爷奶奶。
两位老人提醒他走山路小心,也就没有再挽留。
萧河拿了东西,带上手机就上了山。
老山上的草很深,萧河花了点时间处理了一下路上的草,到了两位老人的坟头以后,又动手拔了杂草,把坟头收拾好以后,他就在坟头旁边坐了下来。
打开背包,拿出了一瓶好酒。
然后把酒打开慢慢洒在爷爷的坟头,“爷爷,你喜欢喝酒,我就给你买了最好的,以后就不用省钱留给我了。”
撒完酒以后萧河的眼睛有点红,太多的回忆在脑海之中翻滚着,汹涌着。
“爷爷,他们说我是被爸妈抛弃的小孩,所以叫萧戚,我不想叫这个名字了,我不想做被抛弃的小孩。”小小的他强忍着眼泪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可声音里不稳定的气息早就出卖了他。
粗糙却温热的大手覆上他的头,“你叫萧戚是因为你妈妈姓戚啊。”
可是小小的他再也忍不住抬头冲着爷爷吼叫,像一头爆发的小兽,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那为什么我从来就没见过爸爸妈妈!别人都说他们早就不要我了!为什么我只有爷爷奶奶,没有爸爸妈妈!”
爷爷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倒是奶奶在门边偷偷流眼泪说了一句造孽。
“爷爷给你换个名字吧,明儿就上派出所给你改了。”
哭的撕心裂肺的男孩扑进了爷爷怀里叫着爷爷。
老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以后你就叫萧河,愿你往后心似江河,涤荡乾坤。”
萧河回忆至此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哭给老人家看,又拿出包里的纸钱之类的东西,摆在坟头,“给奶奶买了几件衣服,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然后拿出打火机开始将那些东西点燃,一件一件的放进火里,看着色彩鲜艳的东西逐渐变成灰白色的灰。
他记得,从殡仪馆里接出爷爷奶奶的时候,他们也成了一捧灰。
当时他才十五岁,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爷爷奶奶,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捧灰,装在了小盒子里,又埋进了土里。
他往火堆里烧着纸钱,看着靠近火源的右手,“我今年退役了,手出了点小问题,在做治疗,没事。”
只是不能再打比赛了,连打游戏也要被限制时间,失去了可以努力的目标,厌烦了人们对我的议论。
火焰的温度有些烫手,他把手抬高了一些,“最近他们说我话变多了,我也觉得,毕竟遇见了一个话痨。”
他很吵,像个戏精,一个人嘴巴能说个不停,有时候很深沉,有时候很可爱,我想通过他,来改变我自己。
☆、5234
萧河烧完纸钱又从一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捆香,就着火把整捆香都点燃,又在空中晃动了几下,把香上的明火摇灭,然后把香拆开,围着两位老人的坟头把香插了上去。
最后留了三根在手上,他跪在墓碑前,看着碑上的字和照片,滚了滚喉咙,恭敬的把香插.在了碑前的土里,又给两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二老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大家都对我很好。”
说完站起身来,也没有拍掉膝盖上和额头上的泥土,只是静静看着一边的纸钱烧成灰,等再也烧不起明火的时候,他这才拿起地上的背包,背起来,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爷爷奶奶,我下山了。”
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萧河转身下山,他看了一眼灰白色的天,脑海里想起了二老下葬的日子,也和今天的天色一样,灰白无晴,山风阵阵,一切一如当年,只是他从一个只会抱着骨灰盒哭的毛头小子,变成了今天这个能自己做好一切的大人。
他有些难受,不同于昨天晚上不敢回家的近乡情怯,而是来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空虚,让他觉得此刻自己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游魂。
一个无家可归,孤独的游魂。
他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脚步踏在草上传出轻微的声响,却又被风声掩盖,空旷的山中,偶尔会有鸟叫,这时候却传来了一阵响铃。
萧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停顿了两三秒以后才接起电话,却什么也没有说。
对面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嘴巴像加特林一样。
“你怎么了?还在生气吗?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啊?一会关机一会不在服务区的,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
宋易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却只字没提他为什么不直播的事情。
萧河把听筒拿远了一些,等他说完再贴近耳朵,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事。”
对面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给你发微信消息你也不回,打电话你也不接,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这跟网线拔了又有什么区别?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甩了然后玩消失。”
萧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担忧却又夹着略微不满的情绪,他能够明白到宋易情绪中的含义,却又有些猜不透。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萧河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对方却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你是萧河啊。”
又听到他慢慢说,“你打职业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但是刚开始在游戏里遇见你的时候不知道是你,加了你微信后来看了你直播才知道是你的。”
“所以在知道是我之前,找我网恋的原因是什么?”萧河问得一针见血。
“哈,那什么,这游戏女孩子有特权嘛,之前用伪音征服了很多男孩子带我吃鸡,就唯独你不一样,根本就是甩都不甩我,然后又连续排到你几把,我觉得这就是缘分,所以我就想试图征服一下啊,后来没想到是你。”
说到这里他好像有点兴奋,“是你的话,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了!说了这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我是无法摆脱命运的!”
萧河听到这里不自觉弯了弯嘴角,这种聒噪的感觉将他从巨大的空虚之中拉了出来。
“对了,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宋易再次问他。
他轻声开口,“我回家了,看望家人,乡下信号不是很好。”
宋易在那边握着电话微怔,这是第一次,他从萧河的嘴里,听见家人这个话题。
“原来是这样,家里人还好吗?”
萧河转身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的坟包,“爷爷奶奶都挺好。”
宋易一听,心里大概就清楚了一些,“那就好,爷爷奶奶看到你回去肯定很高兴吧?”
萧河轻声回答他:“恩,很高兴。”
“深秋了,让爷爷奶奶们注意身体,多穿些衣服,注意保暖。”
“乡下冬天会不会很冷?”
宋易又担心爷爷奶奶在乡下太孤独,“这次回去有没有想过把爷爷奶奶接过去跟你一起住?”
“你现在退役了时间应该会比以前多,以后多陪陪爷爷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其实就盼家人陪伴在身边。”
萧河听他问的这些话,鼻子有些发酸,这个他名义上的网恋对象,联系不到他的时候会担心,得知他回家了以后语气里尽是高兴,还这样关心他的家人。
“阿河?你怎么都不说话?”
萧河听着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轻声道:“骗你的。”
宋易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爷爷奶奶八年前就不在了。”
这一句话萧河说的很轻,但是听在宋易耳朵里却很沉重,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心下更是一个咯噔,让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张了好几次嘴,最后才说,“阿河,对不起。”
萧河已经下了山,告诉他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