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3)

　　这边话音刚落，陈梅就推着小车叫工地的人开饭了。
　　先打饭的工人勺子一搅装白粥的桶，气得直接将勺子往旁边一磕。
　　“这怎么吃啊？忙一天就这些清汤寡水的？中午都跟你们反映过了，怎么还是这样？”说话的是老工人。
　　中午的时候，也是稀稀拉拉的一点白粥，几个炒素菜。
　　陈梅嗓门比这些个农民工还大，“喊什么喊？大热天的，吃点清淡的不好吗？省得你们中暑。”
　　工地上干活的工人，做的都是体力活，三餐都要是要吃实打实的硬食，哪怕再热再累，饭都得顶饱。
　　中午就没吃饱，好些人早就饥肠辘辘，不少人一边打着饭，一边骂骂咧咧的。
　　陈梅在一旁轻笑，“还不是吃得上好。”
　　两碗白粥和一些炒菜下肚，连铮只觉得刚垫了个底，打算再添一点，陈梅拿着勺子冲他嚷嚷。
　　“都你一个人吃了，别人不吃？怎么这么自私啊？”
　　几句话的功夫，连铮又不大会说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当初来的时候，工地上的负责人说吃饭管饱的，怎么突然又变了样。
　　悻悻地丢了餐盒，连铮一言不发的干活去了，旁边的工人拍了拍他，小声道，“你别理她，这娘们儿泼得很。”
　　说起陈梅，她是会计的表妹，从工地开工，就承包了工地上的伙食。
　　一开始的还算尽心尽力，怕是现在扣着买菜的钱，想自己贪一些，所以工人的伙食才这么差。
　　晚上七点多，天才渐渐黑，工地上这才下班。
　　昨天遇上周笠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连铮不知道上哪去找他，又怕打电话周笠正在忙，干脆站在工地门口等他。
　　周笠的摊子，一直都是这几家中最好的，哪怕排再长的队伍，很多人都愿意等。
　　今天比昨天还要卖的快，周笠看了眼时间九点多，赶紧收拾了东西，给连铮打电话。
　　连铮接的很快，“哥…”
　　“我这边忙完了，现在骑车过来。”
　　“好。”
　　连铮那边很安静，这声好，莫名能听出一丝跳跃和欣喜。
　　到地方的时候，见连铮又像昨天一样坐在地上，周笠问道，“是不是等很久了？”
　　是他没有考虑清楚，工地下班再晚也不会超过八点，正琢磨着叫连铮以后先回去。
　　“不久。”也就等了两个小时。
　　知道连铮心实，就算久也不会说，周笠示意他上车，“要不然明天你就自己回家吧，就你站的地方就是公交车站牌。”
　　“我等你一起。”连铮破天荒的没听周笠的话。
　　周笠心里乐滋滋的，“那下班了直接来我摆摊的地方吧，你就往前走一段，红绿灯左转，沿着街道就能看到，很好找。”
　　一路上在和连铮说自己准备什么菜，连铮早就饿得直咽口水，越听越难受，肚子不受控制的叫了起来。
　　车正停好，周笠噗嗤一笑，知道他们工地上工作量大，“回家我马上弄好，白粥都是煮好的，你先喝一碗垫垫。”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连铮心里更多的是暖烘烘的，把周笠手中的东西都抢过来自己拿，安安静静的走在周笠身旁。
　　小区里乘凉的人都已经回家了，只有窸窸窣窣的虫叫声，趁着路灯，两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回到家，周笠没急着收拾，给连铮盛了碗白粥。
　　紧接着将腌好的牛肉放进蒸锅里，抽油烟机一打开，炒锅加热倒油，葱姜蒜炒香，再倒进蔬菜。
　　油和水渍交融在一起点瞬间，发出呼哧的一声，菜香味铺面而来。
　　连铮喜欢看周笠做饭，捧着饭碗也不走，站在门口，喝着白粥。
　　周笠煮的白粥，放的水不多，足足的一碗。煮好后就搁放凉，现在喝着刚好，一点都不烫。
　　见连铮杵在门口不走，周笠提醒道，“去洗澡吧，守着我干嘛。”
　　“我待会去。”连铮不想走，周笠也不会专门撵他。
　　蒸牛肉的时间不易过长，周笠掐着时间关火，炒锅里是烧开的菜油，端出牛肉，菜油泼到牛肉上，紧接着是一大勺辣椒油。
　　呛鼻的香味蔓延开来，撒上香菜和葱花，转头有些好笑的看着连铮。
　　周笠觉得他就是馋的，说道“端过去。”
　　端了牛肉碗，连铮又站了过来，周笠说道，“先去吃吧，这边还炒个酸辣土豆丝。”
　　“等你。”
　　知道催不走连铮，周笠无奈道，“那你拿碗去盛饭，冰箱里的泡菜也拿出来。”
　　明明肚子都饿得咕咕叫，还不肯先吃。
　　一听周笠使唤他，他立马去帮忙。等到菜都完全炒好，才跟在周笠身后，一道去客厅。
　　连铮都顾不上热，埋头就开始扒饭。牛肉软嫩刚好，配上辣椒油香气扑鼻。
　　不管是土豆丝，还是炒青菜，干辣椒一爆炒后，香辣味适合C市人的口味。
　　连铮吃的香，周笠也挺高兴的，饭盛到第三碗，想到陈梅的话，连铮不安的停了下来。
　　周笠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不吃呢？不好吃吗？”
　　“没…好吃…”连铮舔着下嘴唇，长期在烈日下工作的他，肤色黝黑，这样的肤色竟浮现了一丝酡红，“我怕吃多了你不够…”
　　周笠帮他盛饭，“我饭量小，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吃了个半饱，连铮吃饭的速度都降下来了，听着周笠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知道工地上工作量大，又关心起来伙食，“吃得怎么样？中午吃不饱，你们下午工作都没劲。”
　　连铮比较实诚，“不好，今天有工人有意见了。”
　　他没想过周笠会不会担心的问题，只是老老实实回答。
　　周笠一听就不是滋味，他就是操心的命，根本见不得人饿肚子，尤其是像连铮这样的，饭量又大，不吃饱怎么有力气。
　　“要不然中午你回来吃饭？”


第5章
　　连铮捧着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胸腔里在噗通噗通直跳。
　　像小时候，过年时拿着几块钱的压岁钱，到村里唯一的商店，买到了摔炮。
　　捧在手心中的时候，小心翼翼，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扔到地上啪的一声，震耳欲聋。
　　又像是跑了好长的山路，心悸来的波涛汹涌。
　　见连铮发呆，周笠心想他是不是觉得太麻烦自己，赶紧补充道，“我下午才开始准备小吃摊的东西，中午就我一个人在家，我都懒得做饭，多个人我也跟着吃好点。”
　　似乎这个理由还是不够，连铮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周笠问道，“你们现在中午什么时候吃饭，下午几点上班？”
　　约莫着怎么都不会是大中午的让人干活，可连铮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
　　“连铮？”周笠狐疑地看向连铮。
　　连铮这才回过神来，“十一点半就能吃饭，下午三点开始。”
　　根本没注意到连铮的异常，周笠还在自顾自的算着时间，“那时间很长啊，回家吃个饭，还能睡午觉，家里还是比工地上舒服点。”
　　被个大小伙子目不转睛地盯这么久，周笠不自觉的想要躲开他的眼神，总想说点什么才好。
　　“你不在家，我自己都懒得做，有人一起吃饭，我做饭也有点动力，你说是不是。”
　　连铮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只知道长这么大，周笠是第一个惦记着他有没有吃饭的人。
　　家里兄弟姐妹多，自己又是老大，父母根本顾及不过来，能有饭吃就算是不容易了，谁还会关心你吃不吃的饱。
　　更别说是专门为了等他，专门为了他做饭。
　　周笠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说是要去接连铮，想想又怕做饭的时间来不及，又说让连铮把电瓶车骑到工地上去，又怕连铮不会用。
　　最后瞧见连铮傻愣愣的样子，周笠放下筷子喊道，“连铮，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
　　连铮醒过神，埋头扒着饭，瓮声瓮气道，“我自己回来就行。”
　　周笠说什么他都听到了，都记在了心里。
　　一听连铮答应下来，周笠显得很开心，“那你明天想吃什么？说了我去买。”
　　连铮没有抬头，他脸颊在发着热，背脊也在密密麻麻的出汗，可能是吃得太急了，总之燥热得不行，“什么都行。”
　　或许是太久没为别人做过什么，周笠有些乐此不疲。
　　做饭也是件需要参与度的事情，一个人的时候，除了懒，还有别的原因。
　　多做一点，要吃好几顿，做得再怎么好吃，也得不到别人的一句肯定。
　　所以，周笠将大多数热情都放到小吃摊上，会有客人跟他说一句，味道真好。
　　那个时候的周笠，会觉得他和这个世界是有联系的，不是被谁抛弃，也不是孤独的。
　　催促了连铮去洗澡，自己收拾一下厨房，连铮非要抢着洗碗，实在拗不过他，周笠只能自己先去洗澡。
　　痛痛快快的冲了个澡，发梢还在淅淅沥沥的滴水，周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厕所出来。
　　“哥，你检查一下，我收拾干净没有。”连铮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周笠还是能听出他讨赏的语气。
　　周笠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连铮，老神在在的在厨房巡视了一圈，“干净了，快去洗澡吧。”
　　连铮这才害羞地进了浴室。
　　趁着连铮在浴室的空挡，周笠将冰箱里的西瓜拿了出来。
　　他吃西瓜也不是讲究，先前一个人住，切那么多也没人陪着吃，习惯性用勺子给瓜瓤全都挖出来，放在碗里，周笠喜甜，就连放白糖都是习惯性动作。
　　等到连铮洗好出来，才担心地说道，“我一时给忘了，西瓜我给挖成块，放了白糖。”
　　连铮一瞧，熟透的沙瓤西瓜，盛的满满一碗，怎么样都好，还是周笠给准备的。
　　“这样也好吃。”还没吃上，就先夸上了。
　　今天时间还算早，两人靠在沙发上，吹着电扇，连勺子都是共用的一个，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西瓜，看着电视。
　　谁能想到，在C市也能这么惬意。
　　第二天没让周笠送，中午也是自个儿回家的。
　　连铮没有带着周笠给的钥匙，一是怕在工地上给弄丢了，二是他藏着点小心思，太期待周笠穿着围裙，给他开门的场面。
　　一到中午时分，空气中都飘散着饭菜香，连铮站在家门口，局促的搓着手，回家吃顿饭，像是小学生放假了一样，又兴奋又激动。
　　刚敲响防盗门，里面传来了周笠的声音，“来啦。”
　　紧接着，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香气，和穿着围裙的周笠，连铮饿得厉害，情不自禁的咽着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