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59)
“老大,我觉得不管是哪种疾病,后天的比先天的都要更困难,因为以前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不好了,精神压力会很大,心理上的恐惧极难克服,再坚强的人都会变得脆弱,叔叔一直自己扛着呢。”
熊白挠挠脸,“他肯定也怕,只是不说。”
周易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前面步履小心的背影,喉间干涩。
熊白说,“邻里中心晚上的人比白天多几倍,闹哄哄的,叔叔不知道什么体质,身上的伤好的极慢,火灾那晚的淤青跟伤口现在都还没怎么好,要是磕哪……”
话没说完,就有人撞上了叔叔。
熊白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晃过一道高大的身影,奔跑着,难掩紧张。
老大跑过去了,他就不能立即往上凑,得找了个地儿磨蹭磨蹭,给两人时间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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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于漾只是被撞了下肩膀,没有摔倒。
周易伸过去的手顿在半空,若无其事的收回去,抄进裤子口袋里,“小心点。”
王于漾回头,“小易,怎么就你一个,小白呢?”
周易冲后面冷冷喝道,“小白!”
扒在一个摊子前的熊白身子一抖,脊梁骨的毛都竖起来了,有种要被老大一枪崩了的错觉。
进了超市,熊白尽量降低存在感,还是闻到了一股子酸味,他瞥瞥零食区的叔叔,不解的问老大,“怎么了?”
周易不咸不淡的从口中蹦出一句,“他不吃零食。”
“啊对,叔叔不吃垃圾食品。”
熊白脱口而出,“那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他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负罪感更重了是怎么回事?
王于漾没拿什么,就拿了几袋坚果。
熊白眨巴两下眼睛,他喜欢吃各种零食,坚果除外,咯牙。
这不是给他买的。
王于漾把坚果放推车里,对身边的青年说,“想抽烟的时候吃点这玩意。”
周易愣住了。
熊白下意识看向老大头顶,仿佛看到下了一路的大雨停止,阴云散去,彩虹出现,晴空万里,他一言难尽的感慨。
完喽,老大完喽,彻底完喽。
八岁年龄差……
那不就是叔叔上小学的时候,老大刚出生,两个人算老夫少夫吧?
等老大追到了叔叔,他岂不是要改口叫大嫂?
老大结婚会回法国吗?
纳德维老先生跟本他们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样。
熊白晃了晃脑袋,打住打住打住,先帮老大把八字的那一撇给划拉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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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车从熊白手里到了周易手里,他亦步亦趋的跟着男人,买什么都说好,就没其他说辞,怎么都行。
王于漾东张西望,“没找到口香糖啊。”
周易说,“在结账的地方。”
“是吗?”王于漾笑,“我还真不知道。”
“那一会你记得拿两瓶,”说完补充了句,“无糖的。”
“知道了。”
对于国王游戏那一局的事,周易只字不提。
王于漾让小白去买点橘子跟苹果,他站在货架前揉额头,饱含无奈的叹息着说了句突兀的话,“那会儿在‘金尊’,叔叔没亲你,只是没办法在那样的环境里进行下去,法式热吻是湿|吻,舌|吻,可不是蜻蜓点水的嘴对嘴碰一下。”
周易刚拿到挂面,听到这句,手一抖,挂面掉到了地上。
“……”
王于漾看着青年的发旋,揶揄道,“蹲着干什么?要叔叔拉你起来?”
周易抿紧薄唇捡起挂面丢推车里,烦躁的摸口袋,烟盒摸出来一半又揣回去。
换个环境呢,能接受?
是当做一场游戏的那种,还是别的?
是不是对小白兔以外的类型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
正当周易抑制不住的想问出来的时候,脖颈处拂过一阵热气,男人贴在他耳边说,“小易,当时叔叔要亲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
他绷起脸,“游戏规则。”
“这么乖。”王于漾笑,“那要是叔叔不拒绝,就那么亲下去呢?你会张开嘴,让叔叔把舌头伸进去……”
周易开口打断,声线紧绷,“我说了,那是游戏规则。”
王于漾懒懒的用两只手臂撑着推车,“如果3号是别人,要跟你热吻三分钟,你也会遵守?”
周易不易察觉的吸口气,冷峻道,“这种假设有意义?”
“还真没有。”王于漾前言不搭后语,“小易,晚上一起睡吧。”
周易心跳加速,面无表情,样子有点傻。
王于漾说,“聊聊事儿。”
周易回神,浑然不觉的失望一闪而过,“哦。”
像是怕被误会自己不愿意,他下一秒又严肃认真的说了个字,“好。”
王于漾勾唇,“走吧。”
周易推着推车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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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楼下去,王于漾去西边一条街上的一家超市买巧克力,一次性买了五盒。
熊白好奇的问,“叔叔,你只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吗?”
王于漾说,“大多情况下吃这个。”
“喔。”熊白踮起脚凑跟老大耳语,“手机备忘录走起啊,情人节可以给叔叔买呢。”
周易的面色很冷。
熊白懵逼了会,拿手机搜巧克力牌子,搜到了林少南头上。
得勒,老大又酸上了。
晚上周易冲了澡就去阁楼抱被子下来,进主卧打地铺。
一回生二回熟。
王于漾扫扫地上的被子,还真自觉,“小易,平时看书吗?”
周易摇头,“不看。”
王于漾,“……”
“今晚不外出吧?”换个话题。
周易,“嗯。”
王于漾坐在书桌前翻书籍,“你先睡,叔叔看会儿书。”
周易侧头看他,不是说要聊事情?
王于漾把台灯往下压压,“你在国外生活的时候,怎么进行语言上的交流?”
周易背靠床沿坐下来,“我会法语跟英语。”
王于漾转头,“不还是看书?”
周易眼神古怪,想不通这个问题有什么好较劲儿的,算了,退一步。
“以前看,现在不看了。”
王于漾纯粹是想试着跟这孩子找个话题,比想象的要难。
不聊正事就不知道聊什么。
这孩子喜欢的健身,枪械,搏|击,三样他都不喜欢。
而他喜欢的享乐之道,养生之道,这孩子也不会感兴趣。
王于漾拿了个橘子剥起来,“哎。”
周易看向背过身坐在桌前的男人,“为什么叹气?”
王于漾说,“愁啊。”
周易皱眉,“愁什么?”
“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王于漾掰了片橘子到嘴里,声音模糊,“睡吧。”
周易躺下来,思绪清明,烟瘾犯了,他翻身面向床,对着漆黑的床底发呆。
明明跟这个男人住在一起了,却还是感觉离的很远。
远的像两个世界。
周易以为自己要等男人睡了才睡,没想到会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五年前的班加西。
十九岁的周易躺在臭烘烘的下水道旁,死命抓着脏污的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因为长期的缺水,饥饿,以及溃烂感染的伤口让他使不上劲。
只能苟延残喘的挣扎着,落水的臭老鼠一样,奄奄一息。
就在周易放弃挣扎等死的时候,一双棕色皮鞋出现在他混浊的视野里。
接着是一瓶水,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也不知道哪儿来了一股子力气,周易一把抓住了眼前的裤腿,费力的仰起头。有那么好几秒,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到了天堂,看见了天使。
几秒过后想起来自己早就溺在杀戮跟阴暗里面,死后去不了天堂,所以他看见的不是天使。
那人神祗一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美的惊心动魄。
他把沉甸甸的眼皮艰难撑大,瞳仁里印着那道修长身影。
那人蹲下来,隔着一块帕子拨开他抓着裤腿的手,捏着他满是血污的下巴打量,半响颇为遗憾的笑了声。
“小东西,你要是长得可爱青涩点,我就要了你,可惜了。”
周易猛地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他搓着脸坐起来,动作骤然一顿,床上没人。
按照平常,这个时间点那人都在睡觉。
不睡到半晌午不起来。
周易想到那人前几天晚上差点诡异走丟的事,神色一变,拖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出了房间。
“叔叔,花大多都是浇死的哦,你看这盆发财树,根绝对烂……”
阳台的熊白嘀嘀咕咕,听见动静把视线往客厅一挪,“老大,你起来了啊。”
周易粗声喘气,掌心冰凉,腿肚子有些软,他两手盖住脸深呼吸,平复内心的恐慌。
“在干什么?”
熊白说,“浇花啊。”
“发财树要不行了,叔叔还浇水,我跟他说烂根,他不信。”
王于漾穿着睡衣,手提水壶站花盆边,有一两分退休的老大爷架势,“小易,你过来把这树拔了看看。”
周易快速对他上下一扫,“怎么起这么早?”
王于漾说,“睡不着。”
周易听的面色凝重,“哪里不舒服?”
王于漾的眼睑底下有阴影,“有点反胃。”
一旁的熊白冒出一句,“有啦?”
整个世界迷之安静。
熊白打哈欠,“哎呀,困死了,我去睡觉。”
阳台上静了片刻,周易低头看男人平坦的肚子。
“小易,看哪儿呢?”王于漾用空着的那只手轻拍青年脑袋,“你脑痉挛?”
周易的面部抽动,“我只是怕你肠胃有问题。”
“昨晚回来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啊。”王于漾把水壶给他,无精打采的说,“不提这个,提了烦。”
周易看看花盆里的发财树,叶子都枯黄耷拉了下去,“发财树还拔吗?”
王于漾在墙角的水池边洗手,“拔。”
周易虚虚的碰了下他贴在后颈的发丝,“早饭吃什么?稀饭还是面条?”
王于漾洗着手,“想吃小易包的饺子。”
周易眼皮都没抬一下,“好,那就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