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36)
既然没打算退租,那需要带走的东西也就不算多,林子虞收拾了一些常穿的衣服和零碎的日用品,杂七杂八装了一箱子,剩下的打算搬过去之后再重新买。
两人在他家简单地吃了一顿午饭后,便开车去了黎旸家。
黎旸的住处林子虞来过,但来的不多,屈指可数的几次经历并没让他熟悉这个房子除了卧室以外的构造,这还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打量。
先得整他的行李,卧室里有一个衣柜,但空间不大,放的是些当季常用的里衣,外套和鞋子之类的其他衣物都码在另一边的衣帽间里,柜子占了一整面墙,林子虞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外套挂进去之后,还剩下很大空间。
他半开玩笑地道:“装这么大的柜子,剩这么多位置岂不是没有用处了。”
林子虞半侧着身子站在打开的衣柜前,身后的人突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抵在门上,轻飘飘的吻在嘴唇上一触即离,他抬起眼看过去,撞进对方溢着笑意的眼睛,黎旸的声音听起来飘得有点不像样:“你来了,不就有用处了吗?”
说着,膝盖顶在他腿侧,暗示性地蹭了一下,林子虞老脸一红,被他这副突然间没正经的样逗得说不出话来,好在对方也就是说说,没有就地试验的意思,欣赏够了他脸红的样子就放开了禁锢,没事人似的拉着他往外走去。
下午理完东西,两人一道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些别的必需品,虽然只是换了个地方住,但好歹也算是“乔迁”,林子虞便又推着车去了生鲜区买菜,准备晚上做顿好的。
一看见货架上红彤彤的番茄,他就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黎旸:“吃这个吗?”
“吃啊。”黎旸直接伸手从货架上捞了三个,放进推车里。
“你姑妈那天说你不喜欢吃酸的。”
“都说了是小时候的事了,”黎旸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番茄抛起来又接住,“而且这是甜的。”
林子虞皱眉纠正:“番茄是酸的。”
黎旸轻轻挑了下嘴角,推着车往前走去:“甜的。”
晚餐做了番茄炖牛腩,林子虞在厨房里切菜的时候想起在超市里的事,难得起了点想整整自己男朋友的心思,多切了半个番茄进去,结果煮到一半尝了尝又后悔了,补救式地加了好几勺糖,最后端出锅的味道甜的发腻。他心里有点愧疚和懊恼,本以为今天的这锅菜算是浪费了,没想到黎旸居然面不改色地吃了大半,还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林子虞边收拾碗筷边纳闷,这人以前明明也不嗜甜,真是奇了怪了。
晚饭后,黎旸先进了浴室洗澡,他则继续下午的工作,把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好,接着无所事事地在家里逛了一圈,进健身室摸了摸哑铃,然后右拐进了旁边的书房。
黎旸的书房很大,除了书桌书柜和投影仪之外,居然摆了一架钢琴,占掉了一小半的面积。
林子虞从来没听对方说过他还会弹钢琴,此时不由得十分新鲜地走上前细细端详了一番,纯黑的三角钢琴典雅而美观,虽然没有积灰,但看起来使用次数并不多,谱架上空空如也。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似乎学过这门乐器,然而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在梦里见过几次,乍一看到还觉得有些亲切,好像他的手指也曾经在琴键上跳跃过许多次一样。
林子虞绕着琴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一旁的书架上,里面摆着杂七杂八各种类型的书籍,中文外文都有,靠近钢琴的一角塞了几本乐谱,他挑了一本套着盒子的精装版,想随意翻一翻,刚把书从烫金的盒套里抽出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被带出来掉到了地上。
他弯下身拾起来一看,是一张折了几折的A4纸,不知道塞了多久,已经旧的卷边泛黄了,正面印着五线谱,音符非常简单,他不自觉念出了第一行,发现是一首《小星星》。
说不定是黎旸小时候练琴用的。
林子虞想像了一下小朋友黎旸坐在钢琴前弹小星星的样子,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他刚要把谱子放回去,大拇指指腹却突然感受到跟柔软纸张不同的触感,好像底下还夹着什么,林子虞没想太多便把折起来的纸翻开,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一张小小的一寸照,背面沾着一点痕迹,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
翻过来一看,照片上的人是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男孩,长相清秀乖巧,校服领子整整齐齐,不知道是不是证件照的原因,对着镜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拘谨,有点小大人的意味,然而唇角却天生微微上翘,即便不笑,看起来也柔软可爱。
看清照片的一瞬间,林子虞却僵立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动弹。
这张寸许大的照片好像霎时变得千钧重,沉得几乎托不住,要穿透颤抖的指尖,闷雷一般重重砸在他的心口。
被浓雾笼罩的回忆在脑海里闪过,像一本翻页太快的无字书,没能留下任何痕迹,只在最后掀开一角,浮现出一张和照片上一样的脸来。
这张分外陌生又无比熟悉的——他十三岁时的脸。
第三十九章
黎旸为什么会有他小时候的照片?
林子虞的大脑是一片不知所措的空白,手指因为过度惊诧而微微发抖,蹲在地上笨拙地花了很久,才把那张薄薄的一寸照捡回来。
他把东西原样放回去,然后像游魂一样拖着步子走出了书房。
他想,这不可能,也许照片上的那个男孩只是恰巧和他长得相像而已,毕竟是很久以前的样子了,世界上相似的人那么多,谁也说不准。
可就算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黎旸为什么会把一张旧照片保留到今天?照片上的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而且,不明缘由的,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直觉,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小时候的他,忘了不代表不熟悉,他可能记不起自己以前的样子,但看到了就一定认得出来。
浴室方向传来一声轻响,黎旸湿着头发推开门,只穿着一条睡裤,袒着上身朝他走来,林子虞低着头沉浸在混乱的思绪里,竟没有注意到,等人站到面前点了点他的额头,才迟钝地仰起头来。
“不洗澡吗?”黎旸问,眼睛在潮湿的刘海后面仿佛被洗得发亮,有水珠顺着发梢划过下颌线,滴在了他的脖子上。
林子虞被冰凉的水珠激出一层鸡皮疙瘩,惊醒一般从沙发上站起来,慌乱应道:“嗯……我去洗。”
他侧身避开面前的人,走进卧室拿了睡衣,沙发上的男人头发也不吹干,就靠在那拽猫尾巴玩,猫祖宗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就被地头蛇欺压,炸毛的尖叫时不时的就响两声,林子虞却仿佛没有听到,深思不属地往浴室走。
他在花洒底下站了很久,温热的水流放松了因寒冷的天气紧绷的肌肉,大脑里的思绪没有跟着拨云见日的趋向,反倒愈发成了一团乱麻,林子虞不知不觉冲到皮肤都发皱了,洒出来的水开始变凉,才恍然回过神,推开门出了淋浴间。
穿好衣服,他边擦头发边从浴室出来,只见眼前飞快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紧接着“哐啷”一声响亮的脆响突然炸开。
刚逮到机会从魔爪里逃之夭夭的猫,纵身一窜跳上了一旁的多宝阁,撞翻了一个玻璃花瓶。
好险没有摔到地上,动静不算大,林子虞却像被吓了一大跳似的浑身一颤,僵硬在原地,手里的毛巾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黎旸站起身,没去管闯了祸的猫,径直走到他面前,捡起地上的毛巾,甩了甩扔到一旁,从浴室里拿了一块新的出来,盖在他头上替他擦起头发。
“吓到了?”
林子虞急促的心跳慢慢缓下来,顶着宽大的浴巾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视线被浴巾遮住了大半,他只能看到对方平坦结实的腰腹和穿着睡裤的长腿,发丝间的力道控制得很轻,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默默地想,不管因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对我最好的。
黎旸的动作慢慢停下,朝他欺近了半步,林子虞局限的视野里出现了对方线条锋利的喉结和下颌,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嘴唇被一道柔软堵住了。
他什么也看不见,被人环着腰亲吻,黎旸的上身温度很高,紧紧地贴着他,好像一头按住猎物的年轻野兽,连呼吸都变得热烫。
他被人抱了起来,浴巾落在了地上。
猫踩着轻飘飘的步子跟在身后,试图钻进卧室门里,被黎旸单腿截住,轻轻推出门外,“咔嗒”一声落上了锁。
林子虞的头有点晕,被仰面放在床上时才清醒了一点,想起了刚才纠结的事情,感觉身下没着没落的,心里一阵阵发堵,想开口问又不知从何说起。
黎旸俯下身来吻他,很快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抬眼问道:“怎么了?”
“我……”林子虞张了张嘴又闭上,“……没什么。”
黎旸不语,手在他腰上游移,上半身的动作却保持不动,沉默地盯着他看。
林子虞垂下眼睛,抿了抿唇,小声道:“猫还没喂。”
黎旸低头含住他的耳垂,道:“先喂我,再喂它。”
对方的唇沿着他的脖颈往下,划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像在着火,林子虞仰着头看向空白一片的天花板,感觉身上是烫的,内里却好像是冷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相交织,说不清是享受还是煎熬。
他任由身上的人摆弄,一如既往的配合,恍恍惚惚间好像把什么都忘了,又在某个战栗的瞬间从大脑里翻出缠成一团的记忆触角,还没来得及触碰,就被情欲的高热融化成一片虚无。
一股彷徨无措感蓦地从心底升上来,迅速占据了空虚的大脑,那张照片开始一次一次在脑海里回放,越来越像他自己。
腿被抬高架起,被进入的瞬间,林子虞绷紧足尖,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闷哼,黎旸俯下身来吻他,低声问:“难受?”
林子虞下意识偏过头躲闪了一下,意识到对方怔愣的眼神时,又转了回去。
“你……”
你为什么会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你以前认识我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旸落在他唇角的吻很轻,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嘴唇,突然间就觉得很累,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再多要一点依赖这个人的时间。
“怎么了?不高兴?”
他抬起下巴主动啄了一下对方的唇,接着摇头:“有点头疼。”
黎旸亲了亲他的鼻尖:“就做一次。”
接着扶着他的腰开始动起来。
……
黎旸遵守承诺,只做一次就放过了他,但年轻人精力太强悍,林子虞依旧没等到对方射就昏睡了过去,累得把什么胡思乱想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