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深处(25)
结果商妤拿着芭比娃娃就去找商玟了,商玟尴尬道:“是你二表哥的。”
“二表哥?我……”她差点想说,我还有个二表哥啊。商妤跑到厨房找到人,问商阑要芭比娃娃,商阑怎么会不给她。
商妤看样子对商阑还挺好奇,挤在厨房里没有出去。商阑爱答不理地回答她的问题,她仍乐此不疲地问。
商旭航带家人来这里过年,大概也是这三年的事情吧,毕竟以前他从没在过年的时候见过这一家人。
陈妈妈催促道:“两个小祖宗,你俩出去玩啊,厨房地方本来就小。”
商妤说:“外面人太多了,我不想去。”
商阑更不想去,但是想着商旭航好歹是他二叔,他还是得出去见一面的,于是就出去了,结果商妤也跟着他出去了。
商家年夜饭早,九点就开始了。
商妤硬挤着和商阑坐到了一起,商阑只吃自己前面几个菜,商妤端着盘子围着桌子走,给他夹过好几次别的地方的菜,结果就因这事差点没和梁幼舒干起来。
梁幼舒看着商妤,冷嘲热讽了一句,意思就是商妤没家教。结果商妤这丫头岁数不大,脾气还不小,当场就顶了上去,席间气氛立马就凝重了。
商旭航扯着商妤给嫂子道歉,商妤梗着脖子不说话,商老爷子关键时刻打断道:“大过年的,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于是谁都不敢说话了,商玟赶紧把梁幼舒拉上楼了。
商老爷子身边一左一右坐着商展航和商旭航,商旭航看着比商展航憨一些,也没有商展航能说,商老爷子跟商展航侃侃而谈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商阑很快吃完了饭,商老爷子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不理他了,于是商阑离席,他顺着楼梯上楼看看,如果房间还干净的话,就不走了吧。路过商玟的房间时,他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句话。
“谁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我弟弟给家人买个礼物碍着你事了?”
梁幼舒嗤笑一声:“你没见老头子多高兴吗,你没听他问商阑毕业后的打算吗?这不就是打算把商阑带身边去吗?你还听不出来啊,商阑要真去老头子身边,你和你爸就谁都别想了。”
商玟没再说话。
商阑脚步一转,又下楼了,商家人都在餐厅里吃饭呢,餐厅离客厅很远,中间还有玻璃隔断,那些人都没看见他,于是商阑从门口拿了衣服,刚穿好,一回头看见杜晨雨站在楼梯拐角那里看着他,但是并没有走过来。
商阑手中停顿几秒,转开眼穿好鞋,打开门走了出去,寒风一吹,彻底清醒了,彻底。他满怀希望回到了所谓的家,但是却依旧没有他期待中希望得到的,所以他清醒了,再也不会心存希望了。
商阑打开小门出去,刚刚打开车门,门里跑出来一个人,他下意识地以为或者期待是杜晨雨,但是却是陈妈妈。
陈妈妈一看见商阑出门就知道他要走,跑过来泪眼汪汪地堵人,握着手舍不得他走。
商阑什么都没说,还是上车走了,眼泪在眼睛里绕了一圈,咽进了肚子里。他顺路去了一趟杜家,但是他姥爷和姥姥都不在,每年都是初二才回家的,现在家里只有一个老佣人,他进去转了一圈拿了点东西就走了。
商阑一路开回顾延章家,害怕他家里人都睡觉了特意打电话问了一下。
“顾哥,你睡了吗?”
“没睡呀,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给我开下门吧。”
“你等着马上去。”顾延章挂了电话,商阑站在门外,突然之间无比兴奋,他不知道这种兴奋从何而来,就好像这一天的所有期待都是为了即将开门的这一刻。
只不过不到五分钟,电话又响了,还是顾延章,“商阑你去哪了?门外没人啊?”
“啊?”商阑看看门牌号,说:“我就在你家门口呢。”
顾延章顿了顿,突然“哎呦”了一声:“我的小阑啊,你是不是没看我的信息啊?”
商阑一愣,“什么信息?”
“我回我姥爷家了,我给你发的地址,你肯定没看见。”
商阑翻出顾延章的对话框看了一眼,还真有。
“这么晚了开车不安全吧,要不你就在我家住吧。我家钥匙藏在门外的消防栓里,你打开看看。”
商阑走到消防栓前,却没有打开,犹豫着问:“我能去找你吗?”
顾延章说:“你不嫌麻烦就过来吧,开车得一个小时呢。”
“没关系,我这就去。”
“开车注意安全,慢点开。”
商阑挂了电话,跑下楼,顺着顾延章给的地址飞速找了过去。
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地方,商阑把车停在墙边。看车外的围墙里露出的房子一隅,盖满雪的青瓦尖顶,一望之下带着很古典的味道,像江南的风格,但是又有北方农家小院的样子,墙上的木门还是那种带兽门环的样式,雨檐下挂着两个红灯笼,门上贴着大红的福字和对联,看红纸的毛边像是自己写的,笔锋刚劲。
商阑刚要打电话,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两扇门间,露出顾延章高大的身影。
顾延章穿着一件军大衣,头上没戴帽子,脚上还穿着棉拖鞋,冻得哆哆嗦嗦地喊:“快进来,车就停在那里吧,”
商阑把行李拿出来,锁好车,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顾延章拖走了。
顾延章带他走过石块铺成的小路,走过一片花厅一样的地方,走进了一间小房子里。开门一进去,就是扑面的热气。
“今晚先跟我住一个屋里吧,被都给你铺好了。开这么久车累坏了吧?还要洗漱吗?”顾延章刚问完,商阑扑上来抱住他,抱得很紧,贴着他耳边说:“延章,新年快乐。”
顾延章骤然被一身的冷气包裹,耳边的呼吸却非常炙热,一种异样的、或许又带着些清明的感觉朦朦胧胧触碰到了他的某一根神经,顾延章目光闪烁,手掌在半空停了一下,才在商阑肩膀上拍了一下,说:“新年快乐。”
商阑以为顾延章会抱住他,但是并没有,所以他只好放开手,没敢再去看顾延章的脸,找到顾延章给他准备好的毛巾去卫生间里洗漱。
等他洗好回来的时候,顾延章已经躺在了床上,正在看手机,他身上盖着灰色的棉被,旁边铺了一条深蓝色的,床够大,睡两个人足够了。
商阑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两人在山村里的时候一直都睡在一个被窝里,盖的还是一条被,可是今天商阑突然之间就有些紧张了。
“叔叔阿姨都睡了吗?”
“都快一点了,自然睡了。”
商阑钻进被窝里,想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大半夜的还要来投宿,但是顾延章并没给他这个机会,“我闭灯了?”
商阑只好说:“好。”
顾延章关了灯,把手机也关了放在床头柜上。
商阑眨着眼睡不着觉,顾延章的呼吸很平稳,窗户外面的一棵枯萎的桃树上挂着闪烁的小串灯,屋子里也闪着五彩的光。
商阑侧过身看着顾延章,顾延章睡觉的时候喜欢仰面朝天地睡,有时候手臂还会张成大字型,非常放松的睡觉姿势。在山村里的时候,很多时候早晨醒来,商阑都会发现自己身上横着一条手臂。
商阑看得痴迷,这时顾延章突然转过头,一双眼睛闪着窗外五彩的光。商阑吓了一跳,手心瞬间就湿了。
“睡不着吗?”
“嗯,我有点认床。”商阑看着他的脸,使劲咽了下口水问:“我突然来你家会不会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呢,以前我妈的学生也有来我家过年的,别多想。”顾延章面向他,问道:“家里情况不好吗?”
“怎么说呢,反正就那样吧,我爸一直不怎么喜欢我,认为我不适合经商不配做他儿子。我哥小时候就说我跟他争宠,长大倒是没说,但是一直担心我跟他争财产。我妈……既想亲近我,又怕被丈夫厌恶,所以只能两边沉默。”
顾延章沉默半晌,突然问他:“为什么当初想来我们公司当假期工呢?”
“就是想看一看明星是不是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是吗?”
商阑看着他笑:“别人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有一个人我已经看得透透的了。别看在外面表现得彬彬有礼,绅士儒雅,其实私底下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
顾延章沉沉地笑。
商阑突然心生向往,“你能给我讲讲你演的第一个角色吗?”
顾延章稍稍斜过身,看着棚顶:“我演的第一个角色是学生,算是本色出演吧,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毕业呢。”
“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商阑抬起上半身看着他:“你第一个角色不是乞丐吗?电影《穿墙风》,导演是曲峰,你演的乞丐是负责传递情报的卧底,这部电影拍完,你又演了曲峰下一部电影的男二。”
顾延章看了他许久,问:“你怎么知道?”
商阑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延章起身靠到床头,从床头摸到烟点着,这才又看着他,“是什么时候看的?”
“电影一上映我就看了。”
顾延章眯起眼睛,“商阑,你对着当事人说谎合适吗?还是你以为我会信?”商阑登时咬住唇没说话。
“我演那部戏的时候刚刚21,大二,当时剧组里需要一个年轻乞丐,戏份还挺重,但是没人愿意演,有愿意演的,也没有愿意往脸上抹泥的,而且剧组给的钱还少,真像打发叫花子似的。有好几个愿意的群演,但是没有演技撑不起来。”
顾延章又抽了口烟,随后接着才说:“我是从我同学那里听说的,第二天我就去剧组毛遂自荐了,当时副导特兴奋,直接把我拉进摄影棚化妆,但是他们画的妆脸上用的都是黑色的颜料什么的,我自己看着都尴尬,所以我自己跑地上打了几个滚,回头导演一看,说‘除了高点胖点真不错,就用你吧,实在找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