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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与枪(10)

作者:初禾 时间:2019-02-28 11:57 标签:生子 短篇 强强 年下

全特殊行动组都知道,程故在撒谎。他比谁都敏感,比谁都怕痒,痛觉更是分明。只是身为副队,他不想让队员担心,才总是用玩笑来掩盖自己的痛楚。
生产时是有多痛,才能让程故对细小的痛感也有了恐惧?
谢征看着自己的手,当时他抚摸着程故的身体,从指尖到掌心都能感知到程故的害怕。
最爱的人,竟然受过这样的苦。
犹记得程木瓜在解释“木瓜”这个名字时,提到了程故说自己是个“异类”——希望儿子平平凡凡,不要像自己一样。
想来,程故大约是痛恨自己那特殊的身体机能的,所以才竭力保密,谁也不告诉,向孩子袒露些许心扉时,也自动将自己归类为“异类”。
辛苦隐藏,不过是想过寻常人的生活,想孩子有个正常的人生。
休息室烟雾缭绕,谢征抽掉最后一支烟,开门向茶室走去。
秦先生注意到他眼中的红血丝,却什么都没说,只等他开口。
谢征心里很乱,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冷静有风度,语气有不小的起伏,一个问题问了一遍,不久又问第二遍。但秦先生很有耐性,细致地为他解答——
“因为样本太少,男性的受孕危险期目前没有定论,一月一次的有,半年一次的有,没规律的也有。你这位朋友三个月里有三天是危险期,这很正常,或者说很幸运,毕竟有的男性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处于危险期。”
“双性系统?不不,虽然我没见到你这位朋友,但照你的描述,我觉得他不可能是双性人。他的情况比双性人更加少见,也更加复杂,怀孕主要受性激素的影响,生产只能剖腹,而双性人则可以顺产。”
谢征听得仔细,按捺住心痛,渐渐冷静下来。
末了,秦先生道:“少爷,你别怪我多管闲事。你问了这么多,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您请讲。”
“你这位朋友,就是你这些年在找的人,对吧?”
“是。”谢征并不避闪。他寻找程故的事,整个谢家都知道。
“那我想以医生的身份,请你答应一件事。”秦先生道:“从小,你就是个控制欲和占有欲极强的孩子,既然你为了他敢向谢老先生摊牌,并找了他那么久,我想,你对他的爱一定很深。”
“所以,你对他的占有欲自然非常强。”
“现在,你已经知道他与常人不同,还生育过。我希望你善待他,不要随意发泄你的愤怒与嫉妒。像他这样受性激素影响的人,放眼全世界,已知的也不多。他们生活得很辛苦,尤其是怀孕与生产这个过程。据我所知,有人上了手术台,就没能下来,有人在麻醉过去后承受不了疼痛,丢下孩子自杀。他挺了过来,不管孩子是谁的,看在他承受过的痛苦的份上,少爷,如果你无法接受,请放他走,如果你舍不得,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的话,请你不要折磨他。”
送走秦先生,谢征在茶室坐了很久。
他想,秦先生一定是误会了。
他没说程木瓜的年龄,秦先生大约认为程故是在离开军队后才怀孕。
秦先生分析得没错,他的确有很强的占有欲,别说程故给其他男人生了孩子,就是重逢那天想到程故可能与其他男人做过,他都嫉妒得如置身碳火之上。
但若程木瓜确是别人的孩子,他也没办法对程故动狠。一想起程故遭了那么多罪,就只想加倍对程故好。
况且程木瓜有很大的可能,是他谢征的种。
过去他想不通程故为什么每三个月就有三天禁欲日,现在了解了,那三天是程故的受孕危险期,做了就可能怀孕。五年前,程故任务归来,他射在里面时,正好在危险期的第二天。
程故突然消失,很可能是意识到自己体内有了新生命。
仔细推算的话,程木瓜的年龄也对得上号。
谢征闭上眼,手紧紧抓着靠椅的扶手。
如果程木瓜当真是他的儿子,那么程故所经历的痛,就全是他亲手给予。
手机震响,程故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不算长的几日相处,程故并未与他交心,亦从未主动打过电话。
谢征一愣,接了起来,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怎么了?”
“你在忙吗?”程故问。
“没。”谢征心口又软又痛,想立即将程故圈在怀里,逼问出当年的真相。
“瓜瓜早上跟我说想吃我亲手做的菠萝饭,我以为很简单,就答应他了。”程故说:“但是弄了一下午都没弄好,一会儿他们幼儿园就要放学了,我……”
程故顿了两秒,“谢征,我记得你以前做过菠萝饭,今晚你如果还要来我家的话。”
“我做。”不等程故说完,谢征就道:“家里还有剩下的菠萝吗?”
“我买得多,还剩三个。”
“行,你放着,我来做。”
挂断电话,谢征看一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一会儿,但他不介意为程故早退。
但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又响了,那位受托调查程故的军方内部人士道:“我传了一份加密资料在你邮箱。关于程故,我能接触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


16

晚霞的柔光从身后的落地窗洒进来,一束光落在笔记本桌面,刚好盈在程故向上扬起的唇角。合照被斜阳分割,面无表情的谢征在阴影中,而程故在霞光里,笑得那么好看,无忧无愁,好像生来就会发光一样。
谢征撑着眉骨,手挡住了酸胀泛红的双眼。余辉之下的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将手机的震响衬托得格外突兀。谢征抹了把脸,看清来电提示上的“程故”二字时,眉间的痛楚更加深邃。
他没有立即接起,清了清嗓子,轻点“接通”之前,右手甚至摸了摸喉结。
不是程故,是程木瓜。
小男孩喜气的声音传来:“叔叔,爸爸说你要来给我做菠萝饭,真的吗?”
谢征温声笑:“对。瓜瓜放学了?”
“嗯!刚刚放学,爸爸来接我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到,肚子饿了先吃点零食垫一垫。”
“程帅帅不准我吃。”程木瓜声音突然变小:“他说我是小孩,不能总是吃零食,连可乐也只准我喝半杯。”
谢征想象着父子俩对着一堆零食较劲的情形,心中既甜又酸。
“程帅帅背着我偷吃。”程木瓜继续小声说:“有次我半夜上厕所,看到他在书房吃我的软曲奇。”
谢征想笑,却笑不出来,正想安抚几句,电话那边就传来程木瓜的叫声:“程帅帅,你把手机还给我,我和你男朋友聊天呢!”
程故吼:“别闹!要过马路了,站好!”
吼完语气一变,解释道:“我给瓜瓜说你要来做菠萝饭,他非要给你打电话。我们现在回去,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谢征抬手一看时间,“刚才有点事耽误了,给我一个小时,可以吗?”
“你……”程故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被路上的嘈杂声冲淡:“你不要这么客气。”
谢征只觉心脏被轻轻抓住,顿了一秒道:“好,等我。”
车在仲春的晚风中疾驰,城市的光影在谢征的眼中掠过,像一卷长长胶片。
胶片暗淡,呈现给世人的却是五光十色。
一如程故的人生。
加密资料的内容并不多,但每一段,甚至每一个字,都让谢征胸口发紧。
当年说起将来,程故乐呵呵地说:“我爹妈比你爹妈有钱,他们不需要我养老。”
谢征没有想到,程故的“爹妈有钱,不需养老”一说,和他自己的“炼钢厂职工之子”一说如出一辙,都是瞎编的。
程故的确不用给父母养老,因为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
因为他是个“异类”。
秦先生的判断没错,程故并非双性人,而是天生性激素异常。31年前,程故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医生告诉他的父母,他患有一种目前全世界只发现19例的罕见激素病,身体虽然暂时没有异状,但随着年龄增长,性激素可能脱离控制,进入青春期之后,有一定几率出现女性性征,如果与男性发生性行为,怀孕的几率不低。
程家父母如遭雷击,将尚在襁褓中的程故视为怪物。程母疯狂哭闹,不给程故喂奶,甚至想将程故扔在医院,一走了之。
医生无奈,建议二人尽为人父母之责,却又以“朋友”的立场,站在“人情”的角度建议再生一个孩子。
“你们有能力生,也有能力养,老大不健全,老二总没问题吧。”
程父程母将程故带回家,不愿亲自带,请了个保姆照料。程故没有喝过母乳,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名字都没有,后来不得不起名,程家祖父才想到一个字——故。
看上去无功无过的名字,藏着所有亲人最恶毒的诅咒。
故,是“故去”的故。
法律不允许父母弄死自己的血脉,于是他们诅咒他,盼着他尽早离世。
他的存在,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事实上,程故在程家生活的日子并不长。未满1岁时,他的母亲就让保姆带着他在外面住。程家有几套房子,随便找一套给他与保姆住都没问题,但程家嫌他晦气,硬是单独租了一套老房子。在那个老房子里,他与保姆住了8年。程家虽然会足额付给保姆工资,对他却格外吝啬,保姆没有坏心,但也说不上善良,以最低的要求照顾程故,从来不为这可怜的孩子争取什么。
事实上,在程故3岁的时候,医学界就研发出了矫正性激素异常的药,发现得越早,年纪越小,服药效果越好。而程故却错过了。
程家父母在程故2岁时迎来了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非常健康。程故在老房子渐渐长大,慢慢明白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他的父母,已经忘记了他,等到老二该上学了,才想起他还未入学。
两个相差2岁的孩子同一年进入课堂,程故可爱乖巧,像个女孩,被亲弟当着全班的面辱骂殴打,很快,全校都知道一年级有个“人妖”。
小孩的恶意,恶毒得让人遍体生寒。
老师找来家长,程父给程故办转学手续,程母嫌恶地指着程故,骂道:“你怎么还没去死!”
谢征想象不出程故当年的绝望,只愿世间有魔法,让他能穿越到程故小时候,将无人疼爱的男孩拥入怀中。
程故被转去离家极远的乡镇,在那里度过了童年与少年时代。从12岁开始,程家就再未向他汇过一分钱,好在他似是早有预料,一直小心攒着钱,加上乡镇的生活花销比城里低很多,老师和一些同学的家长看他孤独伶仃,时常接济他,才让他平平安安长到16岁。
16岁的程故,已经成长为最夺目的少年。
离乡镇不远的地方驻扎着一支军队,军官们时常到镇里来改善伙食,程故帮忙的餐馆就是他们最常去的地方。营长亲眼看见程故见义勇为,一人撂翻七八个来餐馆找茬的混混,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而最难能可贵的是程故身上有种逼人的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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