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发爱情(5)

董灿灿嘟哝着，眼里带着对礼霄的嗔怨。十字路口拐过来一辆出租车，礼霄抿着嘴招手，结果车被路上突然出现的一个中年男子截胡，礼霄放下手，继续等出租车，这时候他听到董灿灿嘿嘿笑了下。礼霄看了眼董灿灿，没说话。董灿灿单脚被礼霄搀扶着，一双亮亮的黑眼珠子转了转，开始慢慢、慢慢倾斜身体，他咬住下唇屏住呼吸，将自己整个身体都缓缓靠在礼霄身上。
“董灿灿。”
礼霄声音有些冷，董灿灿抬起头，无辜地嗯了一声。
他脑袋此时正枕着礼霄的肩膀，和礼霄对视后立刻低下头，心中像是有个鱼缸，里面的鱼活蹦乱跳的，敲击着董灿灿的心房。
礼霄眉头微蹙，这时又开来一辆出租车，礼霄一只手扶住快要倒在他身上的董灿灿的腰，一只手招车，车停在了两人面前，董灿灿眼底那抹小庆幸立刻就不见了，他扁了扁嘴，腿不利索逃都逃不了，被礼霄拎着扔进了车里。礼霄给了司机钱跟他说了目的地，车里是一脸幽怨的董灿灿，礼霄用力关上门，司机一脚油门，董灿灿盯着后视镜里在冬夜一个人站着的礼霄，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心里莫名难受起来，眼中酸涩，不留神就掉了眼泪下来。
“小同学是不是腿疼啊？叔叔开快点啊让你看快点到家，忍忍噢。”
司机看董灿灿哭了，贴心地安慰他，董灿灿伸手擦了擦眼泪，含糊着可怜地说了句：“不疼。”
董灿灿在家里是个金宝宝，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加上爸爸妈妈的唯一，所以就算平时不太听话，妈妈随便责罚他一下四位老人都会闻风赶来护崽，更别说这次腿伤了。所以这一个多星期他被长辈们强制留在家里，各种花样的汤品轮流补，爷爷怕他上厕所不方便，还提出住在他们家里来帮董灿灿把尿，幸好被爸爸及时制止了。总之就是溺爱。
不到两个星期董灿灿被补得长了快十斤，老人们开心得不行，觉得他们家灿灿胖胖的才健康可爱。
董灿灿去上学的时候被全班同学笑了半天，脸红得像个什么一样。其实他只是脸肉了些，两颊变得嘟嘟的。
这天一放学董灿灿就跑礼霄班里去了，发现礼霄真的不上学了，然后他又去了礼霄家里，敲了半天门没人开，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犹豫着回家还是去礼霄工作的地方看看，外婆这两天住在董灿灿家里，这时已经给董灿灿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快到家，董灿灿迟疑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打了辆车去了礼霄工作的舞厅。
他聪明地喊司机把车停到了礼霄上次带他出来的后门，而巧的是，刚下车没走几步，董灿灿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礼霄。
礼霄靠着一根路灯杆子，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他眼睛下方投出阴影，也让他的眼睛更加深邃。
董灿灿停下脚步，他看到那个女孩勾着礼霄的手臂，亲切地和他说着什么，礼霄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对自己那样冷淡，反而时不时勾起嘴角，董灿灿顿时觉得自己心中比此刻的天气还要凉。
“礼霄。”
良久，董灿灿冲着那两人喊了一声，礼霄转过头，看到腿脚已经利索了的董灿灿站在阴影里，眼中却泛着光，两人停止了对话，礼霄眼中刚刚的随意放松消散不见。
董灿灿朝他们走到，走到他们跟前，抬着头问礼霄：“她是谁？”
语气是质问，带着执拗，以及董灿灿装出来的凶。
“我是…“
“你先回去吧。”
漂亮女孩想自我介绍，却被礼霄冷冷地打断，礼霄转过头看向女孩，说了句：“我考虑考虑。”
女孩顿时喜笑颜开，转过身走了。
董灿灿咬着下唇，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礼霄，礼霄眼里一点笑都没有，连刚刚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她是谁？”
董灿灿坚持问礼霄，尽管觉得鼻子已经有点酸酸的。
此时礼霄突然伸出手，轻轻捏了下董灿灿的腮帮子，似乎不打算回答董灿灿的问题，兀自说了句：“长胖了。”
董灿灿心中一股烦躁，他伸手拂开礼霄的手，语气急促而恶劣：“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礼霄顿了下，接着抿起嘴笑了：“是啊。”
董灿灿的眼眶霎时红了，礼霄看着他的眼泪很快盈满眼眶，然后顺着脸颊落下，他垂了垂眼。
董灿灿转过身就走，礼霄看到他缩着肩膀伸出手擦眼泪，头低着，整个身体因为抽噎小小地发抖。转弯路上开来一辆摩托车，礼霄神情倏然严肃，三两步快速走上前，一把拉住董灿灿。
摩托车呼啸而过，礼霄表情冰冷地盯着哭得满脸花的董灿灿：“你走到马路中间去想死吗？”
董灿灿噘了下嘴，甩开礼霄的手：“我不要你管。”
语气任性而委屈。
礼霄眉眼暗着，这是他第一次被董灿灿甩开。接着礼霄再次抓住董灿灿，毫不费劲地将他拖到路边，董灿灿想要躲开礼霄，却完全挣脱不了。
“狗屁呜呜呜……”
董灿灿破罐子破摔，整个人狼狈地被礼霄抓着，只能放声哭了起来，礼霄没理他，拿出手机打车，董灿灿看到礼霄的新手机更委屈了，他没了礼霄所有的联系方式，一直问他要新的号码礼霄却从来不告诉他。
“我不要你打车！”
董灿灿冲着礼霄哭喊，他低下头用力咬了礼霄的手，然后挣脱礼霄的桎梏往前跑，他现在一股脑地伤心难过，根本不想再看见礼霄，结果礼霄又追了过来，董灿灿的手机在裤袋里嗡嗡地震动，大概是外婆又给他打电话了。
董灿灿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还差两步就能追上自己的礼霄，边哽咽边说：“你凭什么管我！我才不要你管！狗屁礼霄！”
礼霄停住步子，眼神晦涩声音泛哑：“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那样亲我摸我！可是你现在又交女朋友！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呜呜呜呜……”
董灿灿说到后面连眼前的礼霄都模糊了，他的眼泪倾闸而出，完全收不住。
礼霄咬着牙盯着董灿灿，董灿灿伸出手用力擦了两下眼睛才看清楚礼霄，礼霄脸上有一种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但莫名有些呆、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让董灿灿不太习惯。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对不对？”
董灿灿可怜巴巴地看着礼霄，礼霄到现在都没有动过，眼中泛着红痕，他没有说话，董灿灿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时远远开来一辆空的出租车，董灿灿依旧盯着不说话的礼霄，妄想从他眼睛里获得一些自己想要的情感。
但礼霄依然什么都没说，董灿灿扁着嘴，出租车开到他们边上按了按喇叭，司机探出头问：“走不走？”
董灿灿转过头看向司机，他又看了一眼礼霄，接着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出去后站在原地的礼霄整个人像被水从头淋到脚一样，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喜欢”。
礼霄张开嘴，声音低哑微磁，透着少年的无措和茫然，可是没有人听到了。路灯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眼底隐忍了许久的水痕照得泛起了光。

第七章
礼霄站在那里，直到那辆出租车的尾灯模糊不清，像被雾气蒙住一样他才动了下，礼霄转过身朝舞厅后门走，身形有些落魄的模样。
“礼霄早就不念了，你甭蒙我们，昨天就让你带钱了你钱呢？”
前两次勒索董灿灿被礼霄截胡的两个高三男生把董灿灿堵在校园操场的角落，董灿灿背着书包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他不念了我也可以告诉他！你们小心又被他打！”
他威胁两个男生，下一秒，“砰！”一只手直接掼上董灿灿的脑袋，董灿灿的头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他伸手捂住头，那两人的表情可怖：“你他妈少用礼霄来吓唬我们，他早不知道哪儿去了，他罩你？罩你前两天我们问你要钱他怎么没出来？赶紧的给钱！”
董灿灿动了动嘴角，说：“没钱。”
其中一个男的伸脚直接踹了董灿灿的肚子，董灿灿人轻，瞬间被踹倒，他拧着眉，撑着地上的砖块爬起来，脸上还是不耐烦的模样：“你们打我也没有！打死了都没有！”
“放屁，你家里开批发部的，可有钱了，以为我们不知道？！”
另一个男生直接上前扯董灿灿的书包，董灿灿反抗不过，空荡荡的书包瞬间被他们抢了去，董灿灿站在离两个男生一米的地方，看他们正脑袋对着脑袋看自己的书包，找准一条路就跑，结果俩男生反应迅速，在董灿灿跑后两秒就又把他扯了回来。
“麻痹，真的没钱，不过好几包烟。”
“你们不准动我的烟！”
董灿灿此刻的样子和刚刚截然不同，他恶狠狠地盯着两个男生，上前一把扯住自己的书包往自己怀里扯，高三的男生手劲儿大，一把便把董灿灿推到，董灿灿眼睛都红了，他很快爬起来又冲上去，一巴掌打在其中一个男生脸上。
打完他自己也懵了，两男生愣了愣，下一秒一同把董灿灿的书包扔掉，同时说了句：“你找死呢！”
然后冲上前去一把薅住董灿灿的头发，根本不看下手下脚的地方就是一通殴打，董灿灿被打到最后已经记不得疼了，他死死抱着自己的头，任他们踢踹自己，后来是俩男生打累了，把董灿灿书包里的烟通通拿走，将他的书包狠狠扔在他身上才离开。
“我去你们的……”
董灿灿脸上很疼，嘴有些张不开，嘴巴里好像破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骂那两个男生，书包里只剩下烂烂的卷纸和几根没有笔帽的黑笔，他忍着痛爬起来，弯着腰一抖一抖地朝校门口走去。
冬天天黑得快，这时候学生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学校只剩下门卫和保安，这不是个好学校，老师们上班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看，学校里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所以董灿灿这样出现在校门口并没有保安特地去询问关照他。
董灿灿说不清哪儿疼，就是浑身都麻麻的，腿还能走，他扶着学校的铁门走出去，一小口一小口抽着气往家的方向走，他右眼被打得睁不开，两只看眼睛看东西有些重影，他只看到不远处有个红红的火星的点，像是烟头，但他看不清。
“董灿灿。”
礼霄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从听到声音到感觉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这之中只花了三秒钟的时候，董灿灿的手腕被抓住，他细小地挣扎，还未反应过来，自己便被人一下子抱起，董灿灿闻到了一股廉价烟草的味道，夜色里他看不清什么，只能听到抱着自己的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沉沉的，莫名让他安心。
“礼霄。”
董灿灿小声喊名字，他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顿了顿，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眼睛好疼啊，嘴巴也是…”
董灿灿心里有点酸酸的，他其实浑身都疼，眼泪涌进眼眶又涌到眼睛周围不知哪里破裂的细小伤口，疼得让他整个人抖了两抖。
礼霄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走到主路上才拦到出租车，到了医院董灿灿已经趴在礼霄肩头睡着了，礼霄没有叫醒他，冷着一张脸把他抱到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