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如你(10)
有时斯屹一觉睡醒,看着枕边人,会觉得异常骄傲。
这个家伙是我的,这个英俊得像明星一样的家伙,是我男人。
我们说好了再不分开,一生一世。
斯屹硬挤进池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池峥半梦半醒,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抱住他,亲一下他的耳垂或发顶,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池峥生下来只带了三分温柔和耐心,全放在了斯屹身上,斯屹怕他脾气太硬跟同事处不好关系,工作上被刁难,时常带些吃的去汽修店看他,从老板到小工挨个递烟,陪着笑脸说我哥脾气不好,麻烦大家多关照。
池峥声名在外,几个小工本来就怕他,吃了斯屹的东西又抽了他递来的烟,自然对池峥更加客气。
老板胖叔私下跟池峥闲聊,夸斯屹性格好,羡慕他们两个都成年了,还能保持那么好的兄弟情。
池峥笑了笑,没说话,眯着眼睛看向天空,阳光落进眼睛里,腾起火焰般的质感。
他给斯屹的好,每一分都没有白费,那个小家伙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放在他手上。
多傻的小家伙,傻得让他心都疼。
天气冷了,下了几场大雪,汽修店的生意有点忙,池峥一直在加班。斯屹下班时打电话过去问他吃饭没,电话里杂音凌乱,好半天才听见池峥说,没呢,忙得顾不上。
斯屹马上说,你们别定外卖了,附近的那几家又油又不好吃,我给你们送点。
挂了电话,斯屹直奔张齐的馆子,打包了几个菜之后,又借走了张齐的车。
汽修店里一地凌乱,各种工具扔得到处都是,一个女车主修好了车也不肯走,围在池峥身边问东问西,声音娇滴滴的。
胖叔跟斯屹开玩笑:“你怕是要有嫂子了,这姑娘来六七趟了。”
斯屹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刻意扬高声音:“能不能做我嫂子,还得先问问我哥!”
池峥回身扫了一眼,胖叔莫名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13)
斯老师的醋坛子一旦翻了就没那么容易扶起来,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绷着脸,表情颜严肃。池峥本想逗他几句,可是连日加班他也累了,靠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
斯屹生了半晌闷气,终是架不住心疼,调高空调的温度,等红灯时拽过扔在后座上的外套盖在池峥身上,让他睡得舒服点。
进了小区,停好车,斯屹才将池峥推醒,赌气道:“醒醒吧,做梦娶媳妇呢?”
池峥闭着眼睛将斯屹捞进怀里,灼热的呼吸吐在唇齿间,笑着:“媳妇早就娶进家门了。来,媳妇,让我亲一下。”
斯屹恨不得踹他两脚,又难以拒绝池峥唇上的温度,最终在耳鬓厮磨的纠缠里心神俱醉,也就顾不上吃什么干醋了。
毕竟是在外头,池峥也不敢放肆胡来,箍着斯屹的后脑亲了他两下就放了手。斯屹到底年轻,劲上来了就有点收不住,在驾驶室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开门下车。
池峥目光下移,瞄了眼,低笑着:“这么不禁撩?”
斯屹瞪他一眼:“因为撩我的是你!换了别人我冷静着呢!”
“换别人?”池峥挑了挑眉,按着斯屹的肩膀将他推进楼道:“你想都不要想。”
说话时,余光里猛地闪过一道影子,池峥回头看了一眼,深冬的夜晚黑得没有半分光亮。他顿了一下,握着斯屹的手上楼去了。
进了家门,池峥去卧室换衣服,将脱下来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斯屹先进了浴室,裹在一团白色的水汽里洗头发。洗发水的味道很香,大大小小的白色泡沫顺着身体的线条向下滑,肩膀,胸口,小腹和……
突然周身一空,花洒里的水流似乎停了,斯屹的睫毛上沾满水汽,睁不开眼睛,试探着叫了两声池峥的名字。腰上一紧,有人箍着他的腰,将他抵在洗手池的台子上。
斯屹的背紧贴着池峥的胸膛,他将额发推上去,露出眼睛,在镜子里与池峥视线交汇。
池峥低下头吻住斯屹的耳垂:“娶了媳妇就要抓紧时间入洞房……”
斯屹主动抓过池峥的手搁在小腹之下,透过镜子挑着眉毛看向他:“先把小爷伺候舒服了再说!”
池峥吻着他的颈侧和肩膀,笑着道:“那你可得撑住了,不许求饶。”
斯屹吐出一口气,镜子里的两个人同时变得模糊,池峥从抽屉里拿套子,将薄薄的塑料包装抵在斯屹齿列间,斯屹顺势咬开,转过身帮池峥带上。
浴室里的热气散了一些,有点冷,斯屹伸长了手臂打开花洒,热水兜头浇下来时,他又被池峥拖了回去,困在身体和洗手台之间。
进入的那一刻,池峥张开五指蒙住了斯屹的眼睛,视觉失去了功效,皮肤上一切触感变得更加清晰。
亲吻、舔舐、冲撞、厮磨……
原始的美好的味道,让人留恋,让人发狂。
斯屹站不稳,猛地向前一倾,双手抵在镜子上,喉结滑动着,喉咙里溢出甜腻的声音。情动的时刻,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却万分清晰地记着池峥的名字,记得他爱那个人,爱得近乎迷失。
池峥一贯不爱说话,到了床上话更少,斯屹转过头,勾着他的脖子同他接吻,模糊地说着我爱你,说着一辈子。
池峥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让斯屹的每一句我爱你都得到应有的回应。
……
浴室里的水流终于停下,池峥裹着浴巾将斯屹抱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斯屹是真睡着了,呼吸沉缓平稳,一定做着美好的梦。
池峥摸了摸他的脸和头发,拿着烟和打火机走上阳台,屋子里的灯全都关着,借着路灯的光芒能看清小区里的动静。
烟咬在嘴上,却没点,池峥眯了眯眼睛,他再度看到那道影子,在绿化带旁边的长椅上。
池峥随便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下了楼,走到楼道口时才发现衣服是斯屹的,有点小,胸口处紧绷着。
他走到绿化带旁的长椅上坐下,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风吹过来,简直冷得受不了。池峥顿时没了耐心,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踢了踢绿化带外的栏杆,道:“出来吧,蹲了这么久,不冷吗?有话赶紧说,说完回家睡觉。”
一道影子自绿化带里绕出来,那人裹着件又厚又长的棉大衣,冷笑着:“我早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对劲儿,却没想到你们连这么恶心的事都干得出来!亲哥哥对亲弟弟下手!池峥,你就不怕遭报应?当初我真该把你们两个淹死在尿桶里,养大了也是被人戳脊梁骨,被人当成是笑话!”
池峥咬着烟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连愤怒都没有,平静道:“斯小茹,你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
天色晚了,小区附近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只有一家面馆还开着。斯小茹点了两碗牛肉面,吃得头也不抬,店里不让抽烟,池峥剥了片口香糖扔在嘴里慢慢嚼着。
他穿的外套是斯屹的,带着斯屹身上味道,那味道让池峥心安,只想快点处理完这些糟烂事儿,回家去抱着斯屹好好睡一觉。
斯小茹吃了面,打着饱嗝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鄙夷还是憎恶。
池峥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推到斯小茹面前,眼睛搁在电视上,并不看她:“能找到这来,也算你有本事,缺钱了是吗?”
“我可有年头没听过你用这么温和的口气跟我说话了,”斯小茹笑得有点冷:“被人抓住了把柄,就是不一样哈!”
“把柄?”池峥笑了笑:“你现在就出去,站门口吼一声,说屋里有个同性恋,跟自己弟弟乱伦,看看会不会有人来管。”
斯小茹脸色一变,咬牙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要不要脸跟你没关系,”池峥道:“就像我跟斯屹活得是好是坏,也跟你没关系一样。我坐牢的时候,斯屹都难成什么样了,你还去学校闹他,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斯屹斯屹斯屹!”斯小茹拍了下桌子:“你眼里除了斯屹还有谁?池远军往死里打我的时候,你管都不管,看都不看,只顾着斯屹,说我不配当妈,你呢?你配当儿子吗?”
“你受苦的时候,我没管过你,你扔下我们一个人走的时候,我也没恨过你。”池峥喝了口水:“你给了我一条命,我帮你杀了池远军,让你有个安生的下半辈子,一报还一报,我们之间早就两清。要不是小屹心软,还记着有个闹得他险些书都读不下去的妈,我见都不会见你。”
“池峥,”斯小茹咬牙:“你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
“知道我是混蛋就别再来惹我,”池峥道:“你缠着斯屹不放,不就是为了钱么,我把能给的都给你,以后生老病死,各不相关。”
“你这是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斯小茹戳着自己的胸口:“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地生下你们,你就这么多对我!你还有人性吗?”
“我刚出狱,没房子没存款。小屹工作不到两年,那点工资只够吃饭的,”池峥完全不理会斯小茹的哭闹,自顾自地道:“我们两个手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放马营的老房子。听说放马营要规划了,真能拆迁,会有不少钱。无论能分到多少,都给你,我跟斯屹一毛不要。拿了钱,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要以为拿住了所谓的把柄,我就会怕你,我是什么性格你最清楚。”
斯小茹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话,池峥就当她是默认了,从口袋里拿出老房子的钥匙,搁在桌面上,道:“木板床底下有个暗格,房产证什么的都在那里,有时间去拿吧。”
说完,池峥了拉上外套的拉链,起身朝外走,斯小茹突然叫了他一声,道:“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是吗?”
池峥没回头,站在门口点了根烟,道:“去过新的生活吧,你是,我跟斯屹也是。”
池峥回去时,斯屹团在被子里睡得香香软软,他听见开门的动静,揉了揉眼睛,小声道:“你出去了?”
池峥脱掉衣服躺在床上,连人带被子一并抱个满怀,他的侧脸紧贴着斯屹的脖颈,只是贴着,不动,也不说话,斯屹却感受到莫名的悲伤,很压抑,很难过。
斯屹摸索着要开灯,池峥按住他,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从今天开始,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身前身后皆是空茫茫。
你是我唯一的宝贝,也是唯一的拥有,真的,唯一……
我怕我连你也守不住,很怕,很怕……
斯屹没再说话,抱着池峥拍了拍他的背,将他冰凉的手指贴在胸口,一点点暖热。
池峥听见斯屹的心跳声,就在他耳边,那声音让他瞬间心安,不知不觉,慢慢睡了过去。
斯屹翻了个身,躺在池峥身侧,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和额头。
他突然意识到到,他的哥哥也才二十六岁。
他吃过的苦,池峥都以双倍的代价在承受着,一边承受,一边给他最好的爱和保护。
斯屹突然觉得鼻子酸得厉害,他枕着池峥的手臂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池峥怀里。
好在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
(14)
入了冬,日子过得快了很多,数着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转眼就是春节。
池峥没跟斯屹说过斯小茹和老房子的事,斯屹却像知道了什么,看见电视上播放的放马营即将规划的新闻也没有多问,每晚睡在他怀里,安心又踏实。
池峥闭上眼睛,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对生活有了热爱。
两个人开始养猫,垃圾桶里捡的,又瘦又小的一只,还有皮肤病和耳螨。池峥工作忙,也没什么假期,都是斯屹带着它去宠物医院打针上药。
天气冷,斯屹怕猫冻着,用围巾裹着,揣在怀里,只露出一个鼻尖在外头。坐出租车时,司机起先没注意,一个刹车,斯屹晃了晃身子,衣领处探出一对毛绒绒的耳尖,抖了抖。斯屹拍拍小喵的脑袋,道:“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