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我哥的地宝(36)
管家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大少爷今晚不回家吃饭。”
陆西嘉面色微微凝固,很快又恢复如常,神色冷淡地点点头,转身上楼欲要回自己房间。他面上一派冷静,脚下踏在楼梯台阶上的步伐却是一声比一声响。
视线从陆昀的卧室门前扫过时,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分明知道房间内没有人,却还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推开门朝里面望一眼。
晚饭都不回来吃,接下来是不是就该不回来睡觉了?陆西嘉冷眼在房间里环顾一圈,转身朝自己房间里走。
卧室仍旧和三天前摆设一致,没喝完的半杯水还摆在飘窗的窗台上。陆西嘉脱掉脚上的拖鞋在窗台上坐下来,屁股下面却像是硌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伸手摸出来看一眼,是陆昀送给他的那块机械手表,睡觉前被他放在了窗台上。陆西嘉登时垮下脸来,捏着那块手表漫不经心地在窗台上敲了敲,转而想起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来。
陆昀并不单单只是给他带了礼物,还给医院里躺着的小孩儿带了礼物。这种久违的心中不快的感觉,大概就像是当年他意识到对方除了给他带礼物以外,还给陆又宁带了礼物——
甚至比当年更甚。
至少现在的陆西嘉心中明白,陆昀对陆又宁并无他想象中那些多余的感情。然而齐悦存在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即便那样特殊的意义本该是属于他的,最后却因为他的沉默和内心深处的怯懦,被他拱手让给了别人。
他及时打住心中疯长的思绪,放下手表想要钻进被子里睡一觉,双腿却控制不住地朝门外走去,最后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陆昀的书房前。
推开书房门以后,视线落在房间里宽大的书桌上时,他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本该放着鞋盒的地方,此时已然是空空如也。陆昀带着那双鞋去了医院。最为可笑的是,他甚至还以为那双鞋是买给他的。
老祖宗说的话总是没错,人不会两次踩入同一条河流里。陆昀曾经给他买过一双鞋,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丢进垃圾桶里。对方提起时面上隐隐浮现的冰冷,此刻他仍旧记忆犹新。
或许他当时稍稍动脑子去想一想,就知道有丢鞋子的前例和矛盾在先,对方大概是不会送鞋子给他。陆西嘉心中涌上浓浓的烦乱和不甘。
然而最终还是前者占了上风,他面无表情地关上眼前这扇门,毫不犹豫地朝自己房间里走去,他决定回去睡觉。无论陆昀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回不回家睡觉,都与他无关。
他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走得又坚定又沉稳,却一步走得比一步慢,走得越来越犹豫,步子落得越来越轻。最后,他终于摇摆不定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盯着脚下的地毯,脑子跟着放空了一秒。
一秒以后,陆西嘉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跑去,甚至中途跑丢了脚上的拖鞋却毫无察觉。
第62章
他穿过一楼客厅的时候,管家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陆西嘉匆忙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就换鞋推门离开了。
别墅区这边的位置不太好打车,他站在路边用手机叫车,心底的焦虑心情渐渐漫过心头。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急着去商场里买心爱的鞋子,仿佛你迟到一秒,那双鞋子都会立刻被别人给买走。
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他片刻不停地拉开门上车,开口就报医院的地址,又忍不住催促了对方一句。司机误以为他是赶去见弥留之际的亲人,好言好语地出声安慰他。陆西嘉也没有过多解释,只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前方的路况看。
然而等医院越来越近时,他听着胸腔里越来越剧烈的心脏跳动声,潜意识地又有些退缩起来,忍不住轻轻抠着身下的沙发皮喃喃道:“慢一点,慢一点吧。”
司机闻言露出感概的神情,“我奶奶去世的那一天,我在外地工作,当时请了假买了火车站票连夜赶回来,也没能见到我奶奶的最后一面。”对方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开导他,“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你现在去争取一下,或许事情还会出现转机。”
两人所想的事虽然压根就不是同一类,对方的话却是误打误撞地踩在了陆西嘉最在意的点上。陆西嘉一声不吭地瞥对方一眼,最后还是闷声道:“那就快一点吧。”
他在住院部的地下停车场里下车,头也不回地直奔电梯而去。医院里人满为患,电梯停停走走像迟暮的老人,陆西嘉心中仅有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他挤开人群从电梯里出来,直接冲入走廊尽头里的安全通道。
五分钟以后,他气喘吁吁地推开九楼的通道门走出来。视线远远地从走廊上扫过,没有看见任何熟悉的背影时,他停住脚步微微平复呼吸。
粗重的呼吸声渐渐缓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耳廓里擂鼓般的心跳声。陆西嘉抿唇犹豫一秒,终于迈开步伐朝齐悦病房的位置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不轻不重地落在他心上。
直至在病房门外停下脚步时,他终于前所未有过地意识到,这段距离是有多么短。陆西嘉抬起一只手落在房门把手上方的半空里,心中叫嚣着快推开吧,五根手指却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一只手代替他落在门把手上,在他毫无防备之下推开病房门,穿白大褂的医生腋下夹着病情记录本越过他走入病房内,复又蹲住脚步面色奇怪地看向定在门口的陆西嘉,“探望病人吗?站在门口做什么,赶紧进来啊。”
陆西嘉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目光却越过医生望向病房内。他所站的方向并不能看到完整的病床,只能看到床上被子里微微拱起来的形状。
印有熟悉运动鞋品牌的纸袋被人放在病床对面的桌上,视线里被墙壁挡住的区域,能看到小片熟悉的西裤布料,以及一条裹在裤子里的长腿。
陆西嘉眼皮轻跳了跳,下意识地转身往回走。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在脸上摆什么表情。
就这么走掉反而更像是染上一丝偷偷摸摸的意味,倒不如现在就掉头回去,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里,直接大剌剌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手臂放松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再若无其事地架起一条腿来。最后扫向坐在病床的小孩儿,下巴微抬唇角微挑道:“我是他亲弟弟。”
简直符合他心中最完美的应对方法,更何况,他不是一向都很擅长摆出这副模样吗?陆西嘉在心中模拟想象中的场景,并且通过一遍又一遍地重放来完善种种细节上的问题。
手却丝毫不听使唤地按下电梯旁的按键,一次按得比一次急,好似身后随时都有洪水猛兽追上来。
电梯上方的红色数字并没有因为他手中加快的动作上升得更快一点,陆西嘉当机立断地放弃电梯,转身欲要望安全通道里走,却猝不及防地撞在一人身上。
那人顺势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他扣在身前,“去哪里?”
陆西嘉闻言一僵,反应过来时立即抬起手臂挣了挣。却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挣脱开来,他又是微微一怔,心中浮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最后也只是暗下眼神往安全通道里走。
推开门走入黑洞洞的楼道里,他抬脚往地面重重地跺一脚,头顶的声控灯随之亮起来,他迈开脚步要下楼,却被身后的男人握住手腕往后一拽,腰背撞上左侧的墙壁上。
陆昀抬起鞋尖将半开的门抵回去,握住他手腕的小臂微微上抬,将他整个人都堵在门后的墙边,垂下眼眸神情莫测地望向他,片刻以后淡淡开口道:“要去哪里?”
陆西嘉沉默两秒,“……回家吃晚饭。”
陆昀不置可否地扬起眉尖,“等你回去家里就没饭吃了。”
陆西嘉瞬时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抬起眼睛瞪着对方道:“没饭吃的人是你。”
陆昀面上浮起波澜不惊的神色,“你刚出门管家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让他不要给你留晚饭了。”
陆西嘉面色微微凝滞,心中甚至涌起酸酸涨涨的情绪来。那样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整颗心脏都被泡在了酸菜坛子里。在眼底浮现那样情绪的以前,他飞快地垂下眼睑,语气生硬地道:“我可以吃外卖。”
陆昀闻言松手放开他,轻描淡写地道:“那你回去吃外卖吧。”
陆西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压着怒意开口道:“我要吃小龙虾,要吃烤串,我要去夜市里吃路边摊!”
陆昀仍旧面不改色地望着他,“可以,你吃完以后自己打车回去,我就不过去接你了。”
陆西嘉犹如被人临头泼下一盆冷水,立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像是被人丢进空旷的冬日雪地里,寒意从皮肤表面的毛孔里一路渗透,穿过他胸膛下的骨头和血管,最后抵达他的心脏。
他死死地咬住牙关,甚至无意识地将下颚绷得紧紧的,像是在用力地控制即将宣泄而出的东西。头顶的灯光倏地熄灭,黑洞洞的楼道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好端端的下午觉不睡,偏要自找麻烦地跑到医院里来,结果连病房门都没能踏进去,甚至都没有得到任何想要获知的情报和消息,最后还落了个晚饭都没得吃的下场。陆西嘉感到浓浓的悲从中来。
他牢牢地把控住自己的嘴巴,却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管住自己的鼻子。下一秒,轻到微不可闻的吸鼻子声在黑暗中响起。
这一声落在耳朵里,就如同头领吹响反抗的号角,陆西嘉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说话时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悲意和凄怆,却只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重复念叨同一句话:“为什么不给我留晚饭?”
就好像只要他再多念几次,自己身上所有的悲伤情绪真的就会集中转移到“没有晚饭吃”这个无足轻重的原因上。
头顶的灯光再度在他的喃喃声亮起来,陆昀蹙着眉头将他的脸抬起来,借由视线内的光亮清楚地扫见他眼角淡淡的红意。他抬起指腹按在他的眼角,卸下面上的冷淡,嗓音又低又沉地哄他:“有晚饭吃,我和你一起回家吃。”
陆西嘉非但没有被哄到,反而心中的委屈和悲哀更甚起来。
陆昀松开自己的手指,微微垂眸吻在他的眼角上。
陆西嘉猝然抬起眼皮来,心跳如擂鼓。半响以后,他对上陆昀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喉咙如同被人紧紧扼住般,嗓音又涩又紧地问:“这是哥哥对弟弟的吻吗?”
陆昀面色沉稳地望着他不说话。
陆西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浮现,他不由自主地错开目光,干巴巴地解释:“我、我就是问一问,我从来都没听林玺说过,他和他哥会做这种事——”
陆昀嗓音淡淡地打断他:“是的。”
陆西嘉那颗悬在高空里的心,毫无预兆地跌落了下去。穿过风声和云层,落进谷底的溪涧里,溪水从他的心上潺潺流过,对他那颗泡涨在水底的心视而不见。
“这是哥哥对弟弟的吻。”陆昀低声重复一遍,双手下落按在他的肩头,再次微微垂下头来。
陆西嘉愣了一瞬,自觉地偏了偏脸,将另一边的眼角露出来。
眼角迟迟未能等到对方落下的轻吻,紧紧抿住的嘴唇却被温热柔软的吻堵住。陆昀从他的嘴唇上退开,眼眸沉如深潭般望向他,“这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吻。”
“所以,你想选择哪一个?”
第63章
陆西嘉先是猝不及防地愣住,继而面露震惊之色,最后眉眼间又浮现几分犹豫和踟蹰来。短短的几秒时间内,脸上神色也是变幻多端和五味陈杂。
陆昀将他面上神情变化尽数收入眼底,下意识地蹙紧眉头问:“不愿意?还是不想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