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22)
“你把手机贴脸上了？”李沐言忍笑问。
齐奇解释：“我在洗澡，我怕不小心春光外泄。”
李沐言顿时就觉得气氛微妙起来。
“……你在洗澡？”
“对。”
“那你还接视频电话？”
“我的确是不想接啊，可你非逼得我。”
李沐言居然觉得齐奇说得很有道理。“这是我的错。”他又想了一下，提出下一个问题，“不过怎么那么晚才洗澡？”
齐奇趁机责难：“我本来想早点睡的，但有人催着我写同人，我只能澡也不洗卖力写到半夜。”
“……我又错了。”
“大晚上你特地打电话来认错的吗？”齐奇笑起来，IMAX般的春风来袭。
于是，李沐言又忘了让自己大为震惊以至于气愤难平的《重逢·续》，他盯着齐奇的脸看，满脑子都是对方洗澡时应该出现的湿漉漉的样子。现实中的齐奇看起来干干爽爽，思前想后，李沐言再次确认：“你真的在洗澡？”
“骗你我能掉一块肉吗？”齐奇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然在洗澡，不信给你看证据。”
李沐言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那种如同忽然走到人生的三岔路口，在震撼人心的风起云涌中接受命运冲击的惶恐和惶恐后坚强鼓起的勇气……结果，就被他看到一只小黄鸭。
IMAX的小黄鸭。明显齐奇又把手机贴小黄鸭脸上了。
“你洗澡居然还玩小黄鸭！”李沐言痛心疾首地脱口而出。
齐奇转回手机，一脸理直气壮说：“我这种穷人一年才洗那么一回泡泡浴，不玩小黄鸭对得起这一年一度的盛事吗？”
“既然这是盛事，你怎么不邀请我共襄盛举？”
齐奇被问住，他想了好一会儿后大惑不解地问：“从什么时候起，你对和我一起洗澡这项活动那么热衷的？”
因为嘴巴动得比大脑更快而调戏了对方的李沐言怂得最快，这时他不着痕迹回答：“从我听说你洗澡是一件盛事时起。”
齐奇露出灿烂笑容，很多人都认为他笑起来像春风，但这一次，李沐言觉得阴嗖嗖的。
“明年我洗澡的时候，一定通知你来观礼。”齐奇亲切表示。
李沐言不得不把手机拉得稍远一些，免得被齐奇看清楚他忽然涨得通红的脸。
“其实我打电话是想问你那篇同人的事。”为了岔开话题，他歪打正着回到自己打电话的主旨。
“那篇同人怎么了？”齐奇问得一脸无辜，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罪犯滔天，他应该还调整了一下自己在浴缸中的坐姿，李沐言能够清楚听到水声。
为此，李沐言不得不花费好几秒的时间集中起注意力，之后，他字斟句酌开口：“我们是要推广邢周的CP，你的故事那么虐心，不怕起到相反作用吗？”
齐奇不解地挑眉问：“那么幸福的结局怎么虐心了？”
“……我们先确认一下，你字典里的‘幸福’什么意思？”
“幸福就是自己喜欢的人碰巧也喜欢自己，你知道这是多么小概率的事件吗？”
“可是，天各一方的相爱又有什么用？”
“做人不能指望十全十美，要知道，哪有这种好事轻易发生？”
闻言，李沐言不自觉微怔了怔。一直以来，他总是看到齐奇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爱笑的齐奇实际是个悲观主义者。那个说着要用尽可能多的开心来度过这一生的人，或许他只是因为真正值得开心的事太少，所以才那么努力让自己尽量开心。
“这个世上每天有那么多天灾人祸发生，凭什么就不能有同样多的好事，我相信，好事天天都会发生。”李沐言肯定诉说，深情并茂，跟演话剧似的。事实上，他自己也算不上乐观主义者，可是，为了不让齐奇悲观，他非常用心表演一个乐天派，“不信的话，用力想想，你一定能想出今天发生在你身上的好事。”
齐奇没怎么用力，他很快把问题抛回来：“你倒是先想想在你身上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
李沐言立即就想到了答案：“我今天拨通微信的视频通话，正好赶上你一年一度的泡泡浴盛事。发生这种好事，你以为我现在没有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吗？”
齐奇被逗得乐不可支——这直接导致李沐言为自己究竟希不希望手机镜头歪斜一下而进行起激烈的思想斗争。
“就冲你这句话，明年你一定是我内场VIP坐席的特邀嘉宾！”
……喂，明年你洗澡准备在体育场洗吗？
“你再想想，一定是有好事的。”李沐言追问。
这回，齐奇比较用心地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蓦地，他眼睛一亮：“对了，你知道淳叙勾吗？”
“我有两三块他们的表。”
齐奇立即瞪他：“你有本事炫富你有本事买十二艘游艇啊。”
“只要你管我一辈子饭，我就买来送你。”
李沐言把自己说得心跳加快，然而，齐奇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总之，”齐奇兴高采烈回到之前的话题，“这一曾经表示自己不需要代言人的名表品牌准备请我代言。”
“真的？”李沐言忍不住替齐奇高兴。这种高端品牌的代言对目前齐奇的发展来说只会有帮助，关键这种德国品牌信誉有保障，不会消费齐奇的信任度。
“真的。”齐奇说着忽然想到，赶紧提醒，“这件事目前是绝对机密的，之后我可能还会去德国一趟，行程也绝密，你可千万不要外传。”
李沐言第一时间借题发挥：“你看，如果明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说明你这个必须保守的秘密没有被外传，那等于是又发生一件好事。所以说，你该相信了吧——好事也可以天天发生的。”
面对李沐言的主张，齐奇的笑意变得安静，透过手机镜头，他凝视向李沐言的眼睛，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缓声说：“谢谢你，湿木头。”
☆、第四部分
第四十章
参观李沐言公寓的那期节目一播出，不出当事人所料，那个以他的影视及真人同人为主题的论坛马上注意到“倒A的仙人掌”。大家弱弱不敢猜测李沐言竟然会披马甲写自己的影视同人，但至少得出结论“倒A的仙人掌”一定是李沐言身边的人。她们因此也猜测起“阿历克斯在哪里”又是谁。还没有人想到齐奇，因为在大家看来，写得出那种虐文的，必然是大后妈。
窥屏看大家讨论的李沐言本着奇文共赏析的精神把人家说齐奇是大后妈的发言截图发给当事人看。
齐奇简直乐在其中，他立即发了张全部都是豆子的图片。
/拣豆去，灰姑娘。/
/今晚我来你家做绿豆粥？/
/好的，我亲哥。/
李沐言并不急着让大家很快认出“倒A的仙人掌”，等齐奇的《秦书》上映，他会继续偷乐着看那些同人女一本正经进行推理，实在不行就再批个马甲点拨一下大家。
关于他和齐奇的CP，虽然至今还没能荣登国民CP的宝座，但李沐言已经不再那么着急，毕竟，他和齐奇有一辈子的时间。
老天给他那么多时间，别说成功卖腐，就是真的成功追到齐奇，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齐奇也正一步步接近他的梦想。
李沐言没想到齐奇红得那么快，可能这是厚积薄发，曾经拿到两个国际级大奖的齐奇因为没有知名度，于是吸引不了多少主力粉丝群的年轻小姑娘，而《争锋》播出后，齐奇可以说一夜走红，被《争锋》中周信予迷倒的粉丝回头一查齐奇的履历，立即自豪地到处传播自家爱豆还是双料影帝的资讯。一时之间，粉丝的造势能力跟水军有一拼，齐奇连续几次上热搜，很快甚至有了个“影影帝帝”的奇怪的代称，可以说路人皆知。
而好事还在接连发生。
“你知道克里斯托弗·诺兰吧？”这天李沐言煮着粥，齐奇神秘兮兮眨眼问。
别说拍电影的人，就是看电影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诺兰。李沐言讶异地转过头来：“该不会他请你拍电影吧？”
“当心别把我的绿豆粥煮糊了。”齐奇真情实感地提醒说，紧接着，神情一变，满是嘚瑟神气，“是啊，厉害吧，我马上就不是一般人了！”
“番位？”
“这件事还没定，只是和导演谈过，他希望我演男二的角色，不过好像又是一部多线叙事的电影，可能戏份不是特别多。但不管怎么说，能演诺兰的戏，这比在一般好莱坞大片中演主角还厉害吧。”
李沐言不自觉微笑着说：“嗯，你再去拿个奥斯卡小金人。”
说着这里，齐奇稍稍收起故作得意的笑容，在微微的晃神后感叹说：“虽然说因为是我的拜托，经纪人一直在替我争取这方面机会，但是，这回只是通过网络进行了一次远程试镜，我就有可能去拍诺兰的电影，我觉得，这真的像做梦一样。”
“你能把现实活成美梦，这时候不该偷着乐吗？”
“可是，好花不常开。眼下的事情太顺利了——我想当明星，只拍了两部电影一部电视就已经算得上小红，我想拍好莱坞电影，很快就有试镜的机会还一次成功……总觉得这不真实，或者迟早会出什么事。”
悲观主义者下意识透漏自己隐约的不安。
李沐言有注意到对方的变化。就在不久之前，齐奇还是习惯在李沐言面前展现所有正面积极的情绪，他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困扰，就好像生怕拿自己的烦心事烦扰到他人。不过，最近齐奇在李沐言面前变得更加不存保留，他会倾诉烦恼，并不需要李沐言解决什么问题，只是能够对李沐言说说便足够缓解心情。
事实上，李沐言的确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不过，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把它当成问题。
“为什么接连发生好事会不真实呢？你就不能相信是自己好运爆棚或者上辈子进行了很多善行？”
齐奇自然听得懂这句话。他一直是勇敢的人，又怎么会不敢相信？
在片刻无声胜有声的安静后，他笑着继续话题。“话说回来，我总觉得上辈子我是一只手机，大概进行不了什么善行。”
李沐言想不通地斜睨今年二十有七的人。“你在装嫩吗？”他只能如此推测，“假装自己是00后——不然你上辈子不可能是手机。”
齐奇一本正经说：“我觉得自己是手机，因为感觉上辈子大家都在吃饭前拿我拍照，我总有看到好多好吃的，却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
“……你以为用这么牵强的找借口，大家就会相信你有权利做一个吃货吗？”
齐奇明智转移话题，他瞪大眼睛期待地问：“我的绿豆粥好了没？”
虽然在家偷偷练习过，对煮粥还不是太擅长的李沐言并不能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了确保粥是熟的，他谨慎摇头：“还没好。”
齐奇立即不乐意了，他想了想，决定为自己打抱不平：“你以为这辈子我还是手机吗？只给我看，不给我吃？”
“我倒是有个办法缓解你这一痛苦。”李沐言忽然想到。
“什么办法？”
“把眼睛闭上。吃不到但至少也看不到应该会好受些。”
齐奇狠狠瞪向李沐言，字字铿锵表示坚定立场：“我不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