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难抑(41)

　　他知道林苏叶为什么不敢接受他。
　　当年的事让他变成了缩在壳子里的小乌龟，轻易不敢把头伸出来。
　　傅瑜筠对自己儿子的心疼限制了林苏叶把头伸出来的空间，而如今傅瑜筠不限制了，林苏叶也习惯缩着了。
　　“林苏叶，我很喜欢你。”
　　“……”
　　“你只是怕迈出那一小步，但你迈出那一小步之后，你就能和我在一起。”
　　“……”
　　蔺枫声音转低，道：“难道你真的不想和我试试吗？”
　　林苏叶想，他知道自己是想的。
　　大学时的感情不过萌芽就遭受到了挫折，而受损的嫩芽刚抽出一点枝条，他母亲就为了他把受伤的地方给剪了。
　　剪掉了，仍然还会长出来。
　　他再见到蔺枫的那一刻起，心里的藤蔓就呼啦啦地长出来一大片。
　　不同于和程书彤无法在一起的遗憾怅惘，和蔺枫无法在一起，还会有不甘心、庆幸、庆幸之后却又难过，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么难过是因为什么。
　　也许他知道，因为他也喜欢蔺枫，甚至蔺枫还可能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
　　初恋总是会有几分不同。
　　那时候的林苏叶已经察觉到这一点，只不过蔺枫被勒令参军了，而他们也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林苏叶的沉默给了蔺枫答案，蔺枫就发觉情况要比他想象得棘手一些。
　　林苏叶是知道自己喜欢他的，如果他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他们也许顺理成章地就在一起了。但林苏叶知道，而且也许以前就知道了。蔺枫没立场去气他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他，但却也还是气。
　　现在怎么办呢？林苏叶是明知道他也喜欢他就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偏偏傅瑜筠那边的口风都已经变了——张晓静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探傅瑜筠的口风，前段时间傅瑜筠甚至有干脆让他们在一起了的想法。
　　“我可以努力让傅姨接受我，林苏叶，你能相信我一次么？”
　　林苏叶低声道：“我不想让她心里难受。”
　　傅瑜筠早便可以接受蔺枫了，只不过不是真心接受，而是为了成全他。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父母都没有再“出差”过了，哪怕他在国外都没有。虽然，上面的任务并不是时时都有，可是傅瑜筠和林远河的本职工作原先没有这么清闲。
　　他爸妈是为了他，林苏叶不说，可是他心里清楚。他爸妈以前就是高技术低生活技能的人，现在他爸妈两个人都能做出一桌的好菜，简直都算是奇迹。林苏叶偶尔的时候甚至怀疑，以前那个连电饭锅烧饭都烧不熟的到底是不是他爸妈。
　　从前他和朋友提起自己爸妈烧不熟饭，其他人还不信，如今烧熟了，却变成他自己不敢信了。
　　“那你是铁了心不愿意接受我了？”
　　林苏叶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他想狠心说一个“是”字，但竟然说不出来。
　　蔺枫便笑了，低声道：“……那我就当你是反驳了。”


第52章
　　林苏叶没承认也没反驳。
　　他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去找工作, 先把先前纳入考虑的广告公司们整理出来, 然后在家里窝上一段时间。
　　蔺枫的步步紧逼让他慌张，于是他决定先冷静一段时间。
　　某天林苏叶拎着垃圾袋下楼时，却又看见了蔺枫。
　　林苏叶把垃圾袋放到了门前草坪的前方, 就准备回楼上。
　　蔺枫立刻就过来了，戴着墨镜一身深色的休闲装。
　　林苏叶打开门的一刹那就立刻回头要关门, 蔺枫手臂一挡, 就挤了进来。
　　“你疯了吗？”林苏叶压低声音地吼, “来我家干什么？！”
　　门关上以后楼道变得黑了, 而声控灯是晚上才启动的，所以白天也没有亮。
　　蔺枫就在这灰蒙蒙的暗色中看着他, 一双眼睛带了一点儿探究或者是其他的——比如说怜悯还是什么东西地看着他。
　　“你回国以后，我找你的频率并不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苏叶淡淡道:“你忙，你有很多事要做。或者找我只是偶尔心血来潮——”
　　蔺枫道：“程如海的公司要倒了, 尘埃落定, 也许半个月，也许一个月。”
　　林苏叶瞳孔微缩, 卡壳了一瞬才道：“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蔺枫审视着他道：“程如海今天就会来找你，我怕你心软, 怕你……”
　　林苏叶凝视他，道：“你在这里面出了不少力。”
　　蔺枫道：“出了, 不过只是减少他们苟延残喘的时间。他们公司老早就出问题了, 也很早就被盯上了。程丽娟那公司就是他们给自己留的后路。不过那后路也不一定有用。”
　　林苏叶垂下眼, 道：“这事我不会管，也不会让我爸妈管。”
　　轻重他分得很清楚，而且他爸妈受人尊敬不代表拥有权力。就算再给他们拖延的时间又怎么样呢？法律还是法律，无非是给他们时间能够逃到国外——林苏叶已经明白程如海他们的打算了。也就是说，他们不但是公司会倒，人都可能进牢房。
　　“你会不会怪我？”
　　林苏叶一怔，愕然抬头。
　　蔺枫眼里的审视已经消失了，但是他目中出现了更多的探究和一丝小心。
　　“我对付他们家是因为吃醋，可我……”
　　林苏叶别开眼道：“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蔺枫原本要说的话被他打断，沉了沉声，道：“林苏叶，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什么都不告诉你，管你心里想什么呢？”
　　林苏叶低了头，半晌不说话。
　　蔺枫压低声音凑到他跟前，道：“我可以把什么事都完完全全地告诉你，你呢？”
　　林苏叶抬起头来，忽然幽幽地道：“这里太黑了。”
　　蔺枫眯了眯眼，直了背脊把双手插入裤子口袋道：“我开门？”
　　林苏叶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爸妈不在家。”
　　傅瑜筠和林远河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蔺枫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乍然亮了起来。
　　林苏叶扶着扶梯上了两步，再扭头看他——于是林苏叶哪怕没有出声邀请，蔺枫也跟着他上了楼。
　　※
　　幸福小区的装修更贴近广大群众一些。
　　没有原先蔺枫家那儿的宽敞但却小而精致。
　　林苏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还往里倒了一些茶叶。
　　蔺枫接过茶杯，仍旧盯着林苏叶看。
　　林苏叶于是便坐了下来，把电视机开了，随便选了一个剧的台放。
　　蔺枫道：“你当我是客人吗？”
　　林苏叶有些含糊地出声道：“是，应该是，难道不是吗？”
　　蔺枫吹了一口气，把茶杯里热水的蒸汽给吹散了一点。而后在那芸芸的蒸汽又聚拢来时，把茶杯放到了茶几上。
　　林苏叶瞥了一眼茶几上的茶杯，一下又把眼珠子盯在电视机上了。
　　“二十分钟后，程如海大概就到了，他应该是专挑着你爸妈不在的时候来。”
　　小的总是比大的容易糊弄，打感情牌也容易得多。
　　林苏叶视线仍旧不移，但却道：“书彤回国了吗？”
　　蔺枫身形一顿，手指在茶几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道：“回国了，早就回国了。”
　　“他是不是准备带着书彤来？”
　　蔺枫轻笑了一声，道：“你看，你猜得到。”林苏叶如果想深究某件事，他只要稍微透露点信息他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蔺枫甚至想，林苏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完完整整的，从头到尾。
　　林苏叶道：“你留在这里，心里会不乐意吗？”
　　蔺枫直接躺在了沙发背上，懒懒道：“不乐意，有什么不乐意的？”
　　林苏叶道：“因为书彤他爸爸更想求的是你不是我。”
　　蔺枫忽然起身，一只腿跪上沙发欺身而近把林苏叶困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你别告诉我，你带我来是想让我对他们家手下留情？”
　　林苏叶仰着头，看着蔺枫眯着眼睛中的锐利杀气。
　　这么近，让他忍不住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咽完口水后，林苏叶又很敏锐地察觉到蔺枫的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脖子上——很有可能，是他方才滚动的喉结。仿佛察觉到什么一样闭上了眼睛，蔺枫果然低头，在他唇角处亲了一下。
　　林苏叶睁开眼，和他对视：“我也不会让你对他们手下留情。毕竟，你起的作用也不过是激化而已。”
　　蔺枫收紧手臂，几乎把他抱住了，重心一倾斜，他就抱着他压到了沙发上。
　　“……你说过程如海会二十分钟后来。”林苏叶低声地道。
　　蔺枫凝视着他，似乎不愿意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林苏叶道：“我……我只是在想，我最后和书彤谈谈，你和书彤他爸爸……谈谈——我没想太多，真的，没想太多。”
　　蔺枫低声道：“你紧张或者心虚的时候就会结巴。”
　　林苏叶的脸都红了，却道：“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你以为我还会想什么？！”
　　蔺枫道：“想让我留下来助阵？帮着你撑场面。”
　　林苏叶微微一愣，道：“可能吧……”
　　他若一个人面对着程如海和程书彤，坚守着不答应帮忙，会让他愧疚。
　　他不会动摇，但是会愧疚。
　　蔺枫在就不同了，原本程如海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苏叶爸妈的关系网中最能救他们的是蔺枫一家，可偏偏蔺枫还参与了逼他们到绝路的过程。他们想求情，找蔺枫就行了不用找他。
　　蔺枫忽然笑了，把头埋在他脖颈处笑了。
　　林苏叶感受到他喷到自己脖颈锁骨处的热汽，浑身僵硬，动都动弹不了。
　　蔺枫轻声道：“我很高兴，林苏叶，我真的很高兴。”
　　林苏叶仍是浑身僵硬地道：“你高兴什么？”
　　蔺枫道：“虽然你是在利用我，可是你把我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
　　林苏叶：“……”
　　蔺枫咬了他脖子一口，与他鼻子对鼻子眼对眼：“你说是不是？”
　　林苏叶似乎因为这过近的距离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珠左右一动，却还是没错开和他的视线：“万一我只是利用你呢？”
　　蔺枫道：“你会吗？林苏叶，你会只利用我吗？”
　　林苏叶没有说话。
　　蔺枫的目中波光流转，亲了他下嘴唇一口，又咬了一口：“你已经打算接受我了，对不对？”
　　这一瞬间而已，林苏叶的脸涨得通红，连脖子根儿都红了。他挣扎着想说不是的才不可能，但是挣扎之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蔺枫克制不住地把他紧紧搂住亲吻，手也自然而然地从他的上衣下摆摸到他衣服里面。
　　林苏叶眼睫半垂仿佛濒死颤抖着的蝴蝶。
　　缩着脖子，手搭在蔺枫的肩头。
　　最终那只手还是没把他推开，而脖子也还是被他亲到了。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林苏叶猛然睁开眼睛从诡秘的梦幻中挣脱开来，立刻把蔺枫推下了沙发。
　　蔺枫沙哑着声音仍旧欺身上来抱他的腰：“不如你装不在家？”
　　林苏叶把自己衣服拉下来推开他，道：“不能……他们既然来肯定知道我会在家。”
　　蔺枫便坐在那儿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而林苏叶则跑到了门铃旁接起了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