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不友弟不恭(37)

楚总和顾总都给她放假了，她也想好好休息一下。离婚证拿到手的那天，她和那个男人一起走出民政局大门。当初跪在她面前一脸深情求婚的男人满脸冷漠的跟她握手告别，留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开。
“祝你以后可以遇到你喜欢的男人。”
不需要太多的话了。
汪绵青当时站在南方的细雨里这样想到。绵绵的雨丝被风吹到她身上，她看着那人走在雨幕中的背影，细细思量他的那句话。这才知道，原来她也是做错的地方。原来他也有委屈的时候。
可惜多年在外打拼的汪绵青，即使心里对这句话在意不已。甚至如今坐在顾恒家里的沙发上，还在反反复复的思量，那段不长不短的婚姻里，自己哪里做对了，哪里做的不对了。
但在常远的眼中，汪绵青不过是捧着Kindle看了几个小时的小说。
而这几个小时里，常远跟顾恒确认了一下他今天按时下班。于是从冰箱里翻出之前买的大骨头，放进锅里熬汤。
绵青回来，他也不好意思明晃晃的给顾恒做羊汤羊杂什么的。骨头汤熬好了又补又不油腻。汪绵青虽然表现的很坦然，但常远心细如发，发现一向都是淡妆宜人的绵青今天特意打了腮红，且几天不见，绵青确实清减了不少。这骨头汤给绵青补身体也很好。
自从自己把自己掰弯之后，常远对待女孩子的态度不知不觉就变了。从前的交往中总是不自觉的带着点目的，单纯的也好不单纯的也好，多少都有那么一点对异性的欣赏。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看见女孩子的感觉……就像是从前看见和他一样的大男人的感觉——没感觉。
顶多对汪绵青这种亲近的，有那么一种哥哥疼爱妹妹的心情。


第六十三章想沉睡的是身体想逃避的是意识
晚饭是在一种虽然不沉闷但是有点诡异的氛围中度过的。
顾恒回到家看到厨房里说着话的常远和汪绵青，才想起来这件事还没有告诉汪绵青。
但他这个人又是实在不太会分享自己生活给朋友的，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以绵青的聪明，大概很快就会看到，然后过来他这里求证答案吧。
常远其实是等着顾恒能够跟绵青解释的，但直到三人上了饭桌，顾恒都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顾恒和汪绵青聊了几句公司的近况。
汪绵青心里明知道这两兄弟关系已经不单纯了，她其实乐见其成。一是觉得这么多年，顾恒很应该放下大学时候那个方清，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二是自从之前无意间发觉常远对顾恒的小心思，她就担心顾恒没这个心思，辜负了常远。
可如今两人真在一起了，汪绵青的担心还是没有少。
当然，这种担忧，她是不可能说出口的，最多也就是找个时间和顾恒私下透露几句。
顾恒和汪绵青都在等着对方先来开口，常远从一开始的期待变得有点失落。
三个人住在一起，又是好朋友的关系，顾恒不先跟汪绵青说清楚……他还怎么和之前一样和顾恒相处？
所以他到底想不想让他的朋友知道啊……
常远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东西。
晚饭后是汪绵青收拾的的碗筷，常远看了顾恒一眼，心里的失落越发多了起来，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恒这边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他接起电话，看着常远回房关门。
等汪绵青收拾好厨房出来，就看见常远的房间亮着灯，而顾恒在书房，隐约还能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
汪绵青叹了一口气。
自从和顾恒在一起后，常远就没在这间客房里睡过。连枕头都搬到了主卧去，如今他半靠在床头，膝上放着笔记本，旁边还有一本书。
本来是打算对着教学书学点新东西的，但他此时脑子空空，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就这么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姿势就变成了侧躺在床上，笔记本和书都放在一本。
他心里有很多不好的想法。
和顾恒的关系改变发生的太快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及时思考一下，没有用心的告白和暧昧，就直接滚上了床。然后那几天又过的分外开心，所以直到今天汪绵青回来，顾恒对他俩的关系闭口不谈，他才突然想起，顾恒好像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明确的，喜欢。
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主动……顾恒似乎只是顺理成章的接受……
常远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不在乎谁主动的问题，但他如今面对的是顾恒，就不免少了很多底气。所以他很需要顾恒的肯定。
常远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些，另一边又偷偷安慰自己。顾恒要是不喜欢也就不会接受他。
可到底，心里还是难受。
他在纠结中意识变得模糊，即将进入沉睡的前一秒，他听见门口有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绝大部分意识已经开始沉睡了，但心底似乎知道进来的人是顾恒，所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保持一点清明。
但这一点清明，不足以让他睁开眼睛。
所以感受到顾恒托起他的头，把枕头塞过来的时候，他很想冲动的问一句，今晚不能和我一起么。
但他什么都没做。
顾恒把灯关掉，然后轻轻离开。门合上的瞬间，常远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有的时候，想沉睡的是身体，想逃避的是意识。
第二天常远有意无意的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起床，等他出来的时候，果然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绵青和顾恒都去了公司。
常远对着空空的客厅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去洗手间洗漱。收拾好了似乎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常远不想自己想怨妇一样胡思乱想，干脆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房间。
刚刚把地板擦完，常远听见自己手机响了起来。站直身体的瞬间觉得眼前一黑，扶着沙发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重新清明过来。顺着手机铃声找了好几分钟，才发现手机就放在客卧的床边。难为这么久那边的人还没有挂断。
拿起来看到屏幕上的“顾小恒”三个字，常远莫名有点委屈。接起来听见那边传来顾恒温和一如往昔的声音，这种委屈的情绪就更加多了起来，闹得常远突然红了眼眶。
“起床了没，今天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恩？我在锅里给你留了小笼包，你记得吃。”
常远咬紧嘴唇，才让自己没有这么隔着电话哭出来。好半晌才回了一句。
这次轮到顾恒那边沉默。
顾恒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目光透过玻璃放的很远。
他明知道昨天晚上常远的情绪不对，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为什么。毕竟常远的心思一向摆在脸上，连隐藏都不会。
明知道自己稍微用点心思，哄一哄，或者当时干脆把人抱回自己卧室，常远必定不会再多计较。
可……他却有点不想那样去做。
他曾经为了一个人，费尽百般心思，宠人宠的绵青一个女孩子都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言提醒。可最后终究落个那样的下场。
所以这么多年，他并非特意的守身如玉，而是从心底，就真的失去了那种喜欢人的能力和冲动。
常远对他来说是个意外。这个意外又和他关系紧密，即使不是情人，也会是兄弟的那种亲密。
他不排斥和常远在一起，因为他对常远也有好感。但他不敢把这种关系真的定义成可以携手一生的恋人关系。
他还不知道，常远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还是只是一时冲动和迷恋。
另外，认真说起来，他对自己更加没有信心。
所以他宁愿艰难的对着常远哽咽的声音说着和从前一样的温柔情话，也不敢试着去拥抱那个人。
自从在一起后，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匆匆忙忙的结束了通话。
常远的下唇被他自己咬破，血珠渗出来再被他舔干净。
腥苦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

第六十四章山不来找我我去找山
常远刚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它又响了起来。
常远心里一抖，终究还是期待多一点，希望又是顾恒打过来的，可惜他迅速回头看到的，屏幕上并不是“顾小恒”，而是“妈妈”。
常远先是一阵失落，却不想让自己妈妈听出来，于是先是平静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他妈主要就是问问他最近怎么样，常远从前几乎没有出门一个月不管家里要钱的时候，这次来A市，居然这么久也没打电话回家说这个。
常妈妈跟自己儿子没那么多客套，直截了当的问他是不是从顾恒那里拿钱了。
常远本来还忧郁的心情被他亲妈这么一问，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他在他妈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吗？
常远淡淡说了句，“没有，最近没出去玩儿，用不着太多钱。不用给我打钱，我昨天发工资了。”
果然，他妈妈就在那边半信半疑的追问了几句，末了感慨，“早知道小恒能把你管教的这么好，早就把你送过去了。”
常远：……妈妈你要是知道顾恒把我管教到床上……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想。
常远不想跟他妈妈扯关于顾恒的话题，他跟顾恒现在这边问题还没有解决，等解决了……再找个时机好好跟家里的长辈说。
于是他故作镇定的提了句，“妈，我昨天上街看到几家挺好吃的特产，给你们寄过去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到。然后你记得给我姥姥姥爷他们家送去点啊。”
果然这句话让本来还半信半疑的常妈妈立马觉得欣慰起来，看来这孩子是真长大了。
常妈妈一欣慰就有点停不下来，她以前最操心的就是孩子这么大了还不知事，没有个正经的工作养活自己，如今常远可算是突然开窍了。她这当妈的自然而然就操心起另一个事。
“远远啊，你在那边有没有看到合适的女孩子呀，你年纪也不小了……”
常妈妈话没说完，常远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心里顿时一阵心虚。只好含含糊糊的敷衍过去，“最近工作忙着呢，没有那个心思。”
常妈妈取笑他，“你也有说工作忙的时候啦……唉，行吧，反正你这工作才稳定，你可要好好干，在公司里多跟同事上司打打交道。”
常远恩恩啊啊的听着，他还从来没听过他妈妈跟他说这种事，虽然还是有点嫌弃啰嗦，但心里还挺温暖的。这种温暖暂时打破了他因为和顾恒莫名其妙的冷战而失落的心情。
然后常妈妈突然转移了目标。
“你不着急也行，小恒可是工作了好几年了，你在那边有没有听说他有女朋友啊？”
常远呼吸一窒。
闷闷道，“没有吧，他比我还忙呢。”
常妈妈叹道。“再忙也得考虑考虑个人的事啊，小恒在外边这么多年，他工作又忙，正应该找个贴心人好好照顾他。”
常远反驳，“我不是来了嘛，我也能照顾他。”
常妈妈被他这话逗笑了，“你还是小孩子脾气，兄弟再好能有老婆好？”
常远心里不开心了，心道，女朋友有什么好？我这个男朋友一样能洗衣做饭暖床做爱。
他再开口就带了点情绪，“人家亲妈，我二姨都没着急，你着急什么……”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小恒是你二姨家的，但这么多年对咱们这一大家子多照顾啊，我眼里小恒和你没啥区别。就是比你省心。”
……常远很想说一句，扎心了老妈。
常远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的情绪被他妈三言两语又说的低落了，也不想再跟他妈继续这么心塞的聊天。打听了一下家里老人们身体状况，就挂了电话。
其实他妈妈说的挺对的。
家里人对顾恒的期望一直都很高，顾恒从小到大也没有让老人长辈们失望。现在顾恒这个年纪，可不正是七大姑八大姨重点关注的对象？
常远只要随便想想就知道，家里那帮亲戚肯定会这么说“小恒那个孩子我可是从小看到大了，哎呦，模样又俊，工作也好，在A市定居呢，有房有车的，哎呦，哪家的姑娘要是嫁给他那可是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