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心(17)
韩锦书偷笑一声,总算放开人下车。
他们已经回到了C市。霍阑说要带他回家见父亲,正式和父亲说清他们的关系,还提前做好了父亲震怒伤心准备打人的各种准备。他甚至还装得很忧心的样子,说:“我爸经不得气,我要是被赶出家门了,肯定要配合他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你可要负责养我。”
韩锦书努力憋着没有笑出来,郑重其事道:“我一定会养你的。”他顿了顿,又道,“既然要见霍老先生,那回去的时候我先回公寓,换身新衣服收拾收拾自己吧。”
结果回了公寓,开门一进自己的房间,刚把行李放下顺眼一看,他就被自己床头柜底层那个被劈得惨不忍睹可怜兮兮的锁震惊了。他已经忘了当时霍阑说的是开锁还是怎样,以为就是普通的撬了锁,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实诚暴力……
韩锦书扭头回去,霍阑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移开视线。
“这个柜子我很喜欢的,”韩锦书佯怒,“阿阑你这样的话,把你养在我家的那几天,我要扣你口粮!”
说到一半他没忍住笑了,霍阑也笑了,调戏他:“别把我饿瘦了喂不饱你就好。”
换好衣服回了霍家。霍家往年过年都热闹得很,来拜访的人一波接一波,今年霍阑初二就跑了,留霍老先生一个人面对亲戚,可把老爷子烦得够呛。一看到这个不孝子回来,霍老先生就板起脸教训他。
韩锦书在旁边乖乖巧巧地鞠了个躬:“新年好。”
“新年好,”霍老先生教训霍阑的间隙看他一眼,“不和小阑吵架了?”
韩锦书抿嘴笑,点点头,把自己去寺庙时求来的一尊小小的佛像递了过去。霍老先生矜持地收下,霍阑在旁边看着,预想中腥风血雨的出柜还没来得及发生,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父亲原来早就知晓!
他们陪霍老先生聊了会天,老人很淡定地说想试试韩锦书的手艺,韩锦书欣然同意。霍阑坐不住,多陪了自己父亲一会儿也被赶去帮忙打下手,一边洗菜一边问:“我爸什么时候发现的?”
韩锦书笑起来:“迟钝的只有你一个人,叔叔大概三年前就知道了。”
霍阑又震惊了一次。韩锦书道:“不过彻底松口是之前小谊回来的时候。”
霍阑一脸难以置信,心说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迟钝,一会儿又想韩锦书刚才竟然装作不知情来捉弄自己。两个人在厨房里边打情骂俏边做菜,等到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霍阑才想起来,问道:“我爸有没有刁难你?或者提出什么条件?”
“刁难是没有,”韩锦书的动作停了一下,“条件是……需要你生个孩子传宗接代。”
霍阑皱眉:“你就这么同意了?”
“挺好的啊,”韩锦书笑了笑,“对那辈人来说,叔叔已经很开明了。如果我妈肯这样就原谅我的话,我可能会开心到三天都睡不着觉吧。”
第三十九章
托这句话的福,霍阑今晚就没怎么睡着觉。
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又陪霍老先生出去散了会步。今天晚上有点儿冷,韩锦书贴心地带了个小手炉,给了霍老先生,走在他身边慢慢地陪他说话。冷风呼啸,霍阑拉了拉他的手,发现冰冰的,就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捉到自己掌中。
韩锦书笑容一下子更明显了起来,反过去与他的手相扣。在路灯之下,他们两人的影子连在一起,被拉成两道长长的、缠绵的人形。
散完步后回来,霍老先生累了便上床睡了,把他们两个赶回主宅。韩锦书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霍阑不由得又想起来他父母的事情,有些在意。
韩锦书多么敏锐,直到上了床,才亲亲他的下巴:“在想什么?”
“想你天天撩拨我!”霍阑咬他的嘴唇一口。韩锦书乐了,用手指去戳弄他的脖颈喉结,慢慢下滑到胸口,围着他睡衣下结实的胸肌画圈。霍阑装出凶恶的表情,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下,掐着他的下巴,两个人足足接吻了五分钟。
今天他们从另一个市回来,一路奔波其实有些累,在床上闹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做便睡了。韩锦书只要与他在一起,总是入睡得很快,霍阑拿手指卷他的头发,注视他在月光下显得莹白如玉的脸与纤长的睫毛,心软得不得了。
他希望这个人的表情永远是这样安心放松的,不要再有一点烦恼。
霍阑看韩锦书看了许久,直到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毫无疑问地晚起了。日上三竿的时候,韩锦书已经连早餐都给他做好了,进房间一看他还睡得熟熟的,便很坏心眼地蹲到他的身边。韩锦书伸出手来,跟幼稚小孩子一样捏住霍阑的鼻子,几秒种后便被男人猛地抓住抱下来。
霍阑一脸凶相要强吻他:“你学坏了!”
韩锦书“咯咯”笑出来,推开他的脸:“你没刷牙不能亲我。”他用额头与霍阑相贴,磨了两下。眼中笑意盈盈,凑上去在脸侧亲了一下,“只有我能亲你。”
霍阑起床刷牙洗脸,韩锦书下楼了,他又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帮我找一下前天那个家伙……对,在酒吧和我打架的那个。”他道,“……帮我问清楚他当年到底和锦书的父母说了些什么,手段你自己定,看情况教训一下他也没关系。”
这事他没有告诉韩锦书,若无其事又陪人过了腻腻歪歪的一个早上。
下午霍阑久违地接到周小姐的电话,对方声音里的甜蜜还不输他,邀请他们来自己的公寓坐坐。
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先前伪装的交往关系也早就默认不存在,霍老先生不管事,周家拿女儿没办法,所以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她自己买了套公寓搬出来和男友同住,霍阑问了问韩锦书的意见,便带着人过去了。
周小姐笑眯眯开门,给他们泡了茶,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摆出一个“终于”的表情,霍阑再次开始反思先前的自己到底迟钝到怎样的一个地步。
周小姐还是和之前一样健谈,只随口问了问他们的近况,就又开始例行晒男友秀恩爱。她的男友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医师,近来在做一个了不得的大项目,即将成功,她自己也攒了不少钱搬出来,家人好不容易才松了口。霍阑调侃她“一切以谈恋爱为目标”,她还板起脸,道:“什么谈恋爱,是结婚谢谢!”
霍阑“哦——”了一声,心里一动。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周小姐连忙站起来奔过去迎接,男人一进门就被她扑了个满怀。她毫不羞涩地踮起脚来亲了一口,拉着男人就回来介绍:“这就是我家老温了!”
温先生确实很年轻,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两个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他礼貌地对着他们笑了笑,放好东西后也坐下来。
他的话不多,更多还是周小姐在找话题要介绍他们认识。韩锦书顺口问了句他是在做哪方面的研究,温先生谈到这个,气质明显不同了,答道:“脑科方面的,主要是关于大脑中海马区……”
韩锦书马上便感受到,霍阑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紧。
第四十章
这天晚上他们回到家时,韩锦书帮霍阑脱下长外套,刚要拿去挂起来,霍阑突然就从身后猛地抱住他。他惊讶地睁了睁眼,对方大笑出声,格外幼稚地抱着他转了两圈扔到床上,又扑上来对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韩锦书刚刚一瞬间被他吓得心跳加速,从床上爬起来,无奈地笑道:“你三岁吗?”
“三岁就三岁吧,”霍阑不甚在意地又亲一口,“你闷死了,明明很高兴还偏要憋着,我代你笑一下。”
他们和温先生交流了一下,温先生说他们下星期可以找个空闲的时间去他那儿做个详细的检查,若无意外,他们可以试着为韩锦书治疗一下。
谁能想到这么巧呢?韩锦书曾经是送周小姐回家时被袭导致的病情加重,几年后,周小姐的男友却恰好做了他这个病情方向的研究。
霍阑感觉自从和韩锦书说开后,自己就变得越来越不沉稳,但他每次一看到韩锦书温柔的笑脸,心里又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在韩锦书面前,他从来都没有掩饰自己的必要。
他派去逼问韩锦书前男友的人向他汇报了结果,连带着录音一起传给了他。
那家伙当年不顾韩锦书意愿,坚持要在他家附近来一个临别吻,不巧被韩妈妈撞见。韩锦书被带回家,第二天虚弱地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向父母出了柜,但他并没有做好闹到这地步的准备——随便谈谈的恋爱,谁愿意因为意外负这么大的责任?
他逃避了几天,韩锦书打来的电话一律不接。突然有一天他又悔悟了,拨韩锦书的号码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厚着一张脸皮跑到韩家,叫了半天的门,最后只是韩妈妈拿着扫帚出来打人,黑着脸叫他滚出去。
韩妈妈大声地骂他带坏自己家儿子,韩锦书在房间里,绝对不会出来见他!他气血上头,说明明是韩锦书勾引的自己,回了一通很难听的话。韩妈妈把扫帚都打断了,气得发抖,猛地甩上门,他也一身是伤地就此离开了,找过几次韩锦书,却再也没有见到人。
霍阑冷静地问电话那头:“就这些对吗?”
“是的。”
“好。至少到这个月结束之前,不要让他的脸有变回来的机会。”霍阑捏了捏手指,阴森地吩咐完挂掉了电话。
真的是什么货色都敢污蔑锦书勾引他。
霍阑握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他并没有亲自接触过韩锦书的父母,只知道在锦书的描述中,他的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家里许多大事都由她做主。当初他在出柜后就被赶出了家门,但前男友去找他时,韩母却说他在家。
这样性格的人,霍阑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其实韩家父母,也不一定就是表现出来的这么绝情。
要强的人在说出了某些话后,总是很难低下头来,主动表现出哪怕一点点后悔的。
下个星期的周一,他带韩锦书去温医生那里做了检查,焦急等待了一天后得到答复。韩锦书的伤时间已经久了,要想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做个手术再调养一年,恢复个六七成应该问题不大。
手术的时间定在两个月后。霍阑回去的路上拽着他的手笑个不停,韩锦书憋了许久,最终也没忍住露出喜悦的表情。
霍阑其实一直在想怎么跟韩锦书开口说他父母的事,这次手术说不定是一个好的契机。上一次韩锦书受伤,照那个什么都忍在心里的性格,他的父母多半都不知情。
如果明白了自己儿子的遭遇,再心狠的父母应该也会软化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