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系统](5)
祝生轻轻地回答:“没有。”
说着,少年垂下眼眸,长睫映出淡影。大抵是生病的原因,祝生的眼尾发红,那是雨后冲淡了的玫瑰花色,惹人怜爱,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则水光潋滟,漂亮的金丝雀并不总是安静而顺从,但是它足够乖巧,善于取悦人心——
于是祝生慢慢地开了口:“舅舅。”
靳寒川放下手中的酒杯,嗓音沉沉,“这么乖啊。”
吃过午饭以后,阿姨又让祝生喝了一遍药,这个时候江篱也该出来了,他用不太舒服的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间待了一个下午,却没有接着休息。
靳寒川是在傍晚时离开的住宅。那时候祝生就站在窗台前,他看着这个倨傲而无礼的男人坐上车,万事万物在靳寒川的眼里,仿佛都沦为了尘埃,不值得一提,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看起来很是不易接近,而远天的夕晖款款,暮色昏黄,光与影交错映照在靳寒川的身上,愈发衬得男人身形伟岸,深黑的眸深不见底。
祝生若有所思地说:“是舅舅呀。”
祝生只向班主任请了一天假,回到学校的时候,尽管已经退了烧,但是感冒还没有好。他坐在座位上捂住嘴轻咳,佘已斜跨着包包走进教室,少女一看见祝生,当即就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
佘已双手合拢,“生生,你就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祝生回答:“你的一次太多了。”
佘已哭唧唧地说:“你一定得救救我,以后我一定戒赌,再也不乱和人打赌了!”
祝生没有说话,只是弯着眼睛笑。
“其实你要是去了的话,没准儿还有热闹可以看呢。”佘已努力地劝说祝生,不惜出卖自己的闺蜜,“表哥也在篮球队里,周姿菡又打算给我表哥告白了,她非要觉得表哥会被她打动,只要时间够久。可是我表哥这个人……太冷漠了,根本就捂不化,也不会对什么人上心,我觉得这一次她肯定又要失恋。”
祝生状似无意地问道:“周姿菡?”
“就是隔壁班的那个,肤白貌美大长腿,不过没有你美。”佘已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地说:“周子涵已经追了我表哥六年,年年都有一回花式表白,我们的友谊都要岌岌可危了——她老是埋怨我不肯帮她说话,可是、可是表哥那边,他才不会听我的呢。”
“这样。”
祝生托着腮,眸光瞟向靠窗的位置,少年还没有到来,座位是空着的。过了许久,祝生终于轻轻地说:“那就去吧。”
佘已不疑有他,“爱您!”
少女美滋滋地拍了拍班长的桌子,迫不及待地说:“班长班长,生生答应了!”
佘已的声音太大,又语焉不详,教室顿时炸开了锅,“什么?校花答应了什么?难道是班长把校花追到手了?”
“不是吧?校花你居然喜欢班长那口五大三粗的?”
“恭、恭喜校花喜出柜?”
……
教室里吵吵闹闹,哀鸿遍野,不少人捧着心故作失恋状。班长红着脸解释不是这样的,然而却越描越黑,祝生自顾自地低头喝水,安静得好似这片嘈杂与他并无关系,佘已只好帮忙解释道:“你们不要乱说,是班长要生生去看他们下午的篮球赛啦。”
“再顺便告个白?”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总结道:“原来班长对校花还是单相思。”
“你们这是在对班长进行公开处刑。”
李见著摇摇晃晃地走进教室,吊儿郎当地回过头,嬉皮笑脸地对谢清让说:“又撞上告白现场了,谢少,校花队可是又多一分,你落后太多了。”
谢清让没有搭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祝生。
佘已嚷嚷道:“什么校花队、校草队呀,你当你买股票呢,我还校花股和校草股呢。”
李见著斜了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
佘已说:“无聊死了。”
祝生轻轻地问道:“篮球赛是什么时候?”
“下午三四节课。”李见著懒洋洋地说:“校花你这病恹恹的模样,都感冒成这样了,不就一篮球比赛,干脆别去了吧,省得有人瞧你身娇体弱的,心怀不轨。”
李见著顿了一下,“我说的就是你,班长,你冲我挤什么眼睛?”
祝生稍微抬起眼,正好望入谢清让黑沉沉的眸里,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神色漠然而冷淡,他就好似化不开的雪,冷漠到了极致。祝生对着谢清让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明艳又动人。
“已经答应过了。”
他说。
☆、Chapter 3.1
这天下午,四节课全是英语课,而英语老师又和谢清让的关系不错,于是放人也放得爽快一些。他开着玩笑说:“谢少,这可是你带头逃的课,要是拿不到冠军,你也得带头写个五六张模拟卷吧。”
谢清让淡淡地说:“不会输。”
时值四月,校园里的樱花开了个遍。纯白的花瓣薄如蝉翼,又透出点粉嫩的颜色,远远望过去,恰似是笼在花枝上的烟霞,春光拂落多余的艳丽,留下的只有冰肌玉骨,一片又一片,如云似霞,绚烂瑰美。
佘已举着一把小花伞,坐在台阶上玩手机,头都没有抬起来过,祝生倒是托着腮望向球场,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在心里跟系统聊着天。
系统问祝生:“既然「傲慢」、「嫉妒」、「懒惰」和「贪婪」都是谢清让,那你还记不记得他本来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呀?”过了一会儿,系统又老老实实地说:“我想不到这几种性格杂糅在一起,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祝生想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冷漠又克制,完美到无可挑剔。”
系统咕哝道:“可是哪有这么完美人的呀。”
祝生笑眯眯地问它:“你看我是什么样的?”
系统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是好看的!”
“以前我收到过一封匿名的辱骂信。”祝生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他回忆着信上的内容,说:“信上说我故作柔弱,惯于装可怜以博取同情,看起来好像岁月静好,实际上是一个十足的……”
系统连忙说:“不可以讲脏话,我只有三岁的。”
随后它又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追问道:“然后呢?”
“我不小心把这封信夹进了作业里,写信的人当众给我道了歉。” 祝生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我就是信上写的那样,故作柔弱,博取同情,但是只有讨厌我的人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对了,还有一个你。”
系统说:“我才不讨厌你呢!”
此时球场上传来中场休息的哨声,祝生抬起眼,人群里走出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少女,长发披肩,唇蜜水润。少女娇娇怯怯地叫住谢清让,红着脸给他一瓶矿泉水,睁大了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却又因为周围的起哄声而慌张乱瞟。
“她就是周姿菡。”佘已把小花伞放低,挡住自己的脸,凑到祝生那边小声地说:“追了我表哥六年。我不能让她看见我也在这儿,要不然又要让我去给她打探消息,不答应还会跟我生气。”
祝生提醒佘已:“她要哭了。”
“呜呜呜,又来了,大型失恋现场。”佘已探出头瞄了一眼,难过不已地说:“我今晚真的不想再陪她去酒吧通宵,我爸出差回来了,他才不跟我妈一样好骗,我已经没有别的什么正当理由可以用了。”
满怀期冀的少女果不其然地遭到忽视,再度被人打碎了梦,早已被她的体温捂热了矿泉水掉在地上,少女咬住唇,也没有捡,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但是谢清让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向佘已这边走过来。
祝生评价道:“真无情。”
佘已以为祝生在说自己,哀怨地为自己辩解:“生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平时我真的不是这么塑料的。”
而走过来的谢清让扫了一眼佘已,平静地问道:“又是你?”
佘已要哭了,“表哥,这一次真的不是我,我还劝过她好几回了,可是她不听。”
谢清让轻轻的“啧”了一声,没有再搭腔。
即使这个少年才从球场下来,他的一举一动也优雅到了极致,那是刻入了骨子里的清贵与自持,不显分毫狼狈,又有着惯常的冷漠与疏离,而那俊美的容颜与颀长的身形也让谢清让显得夺目而出众。
祝生看着看着,抬起了手,笑眯眯地说:“水。”
谢清让垂下眸,眼前的这只手莹白如玉,柔若无骨。他不着痕迹地望了几秒,目光从葱白的指尖,挪至祝生校服衣袖那里露出来的小半截雪色的手腕,而后漫不经心地接过矿泉水,拧开了瓶盖,喝了一口。
“等一下。”
祝生倏忽蹙起眉心,后知后觉地说:“这瓶矿泉水我已经喝过了。”
谢清让的手一顿,无波无澜的目光掠过祝生颜色偏淡的唇,半晌才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没关系。”
“可是我感冒了。”祝生抿了抿唇,咬住自己的小指。他懊恼地说:“我不该走神的,这样就不会、就不会……”
谢清让置若罔闻,他的神色无波无澜,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反倒是佘已见状,扔下了手里的小花伞,再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晒黑,周姿菡会不会看见自己了。她一把扯住谢清让的衣摆,惊诧地问道:“表哥表哥,难道你终于克服了这么多年来你的洁癖癌?”
谢清让开口道:“松开。”
佘已捂住脸装哭:“我可是你的表妹。”
“表妹了不起?要我早不要了。”李见著叼着一根冰棍过来,朝着谢清让抬了抬下巴,“谢少,班长他们叫你过去。”
谢清让漫不经心的“嗯”了一身,“走了。”
李见著倒没有跟着一起过去,而是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来。佘已用手指头戳了他几下,李见著懒得计较,结果佘已越发变本加厉,李见著实在忍无可忍了回过头来,佘已连忙悄悄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周姿菡去哪里了?”
李见著一口咬碎冰棍,“在哪儿哭着吧。”
佘已捂住心口,“越来越愧疚了。”
“那么好看的女孩子,谢少都不会看上一眼。”祝生偏过头望向李见著,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太好奇谢少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了。”
李见著懒洋洋地回答:“安静的。”
佘已忍不住问他:“要多安静呀?”
“你表哥这个人,别瞧他平日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比谁都厉害。”李见著耸了耸肩,笑嘻嘻地说:“至于多安静,大概校花这样的就刚刚好吧。漂亮又听话,养在家里不仅赏心悦目,还能满足征服欲。”
“这肯定是你自己想的,你的思想真是太肮脏了。”佘已嚷嚷道:“而且我反对。生生是大家的生生,就算是表哥,也不可以独占。”
李见著哼笑一声,“你太年轻了。”
玩笑开到了自己的身上,祝生不太在意,只是轻轻地说:“我还以为谢少会更喜欢活泼一点的女孩子。”
李见著敷衍地说:“也许吧。”
话落下没多久,裁判吹响哨声,球赛再度开始,但是悬殊的比分已经让结果变得毫无悬念。半个小时以后,最后一个球投入球框,祝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再度出现在球场上的周姿菡,眨着眼睛问佘已:“有没有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