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锚(6)

　　沈聿白原本着急回去休息的脚步就顿住，他朝黎洋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头顶，蓬松的铂金色小卷毛似乎在微微发抖，垂下的左手也拽着衣角，骨节都泛白了。
　　这是什么意思，怕他？
　　至于吗？他名声也还行吧，又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沈聿白觉得有点好笑，“你紧张什么？”
　　黎洋闻言抬头，和沈聿白对视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低声结结巴巴道：
　　“不是、不是紧张……”
　　是喜欢。
　　毕竟谁见到暗恋多年的人能镇定自若呢？
　　黎洋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这是他第一次和沈聿白对话，头脑有点发空，甚至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仍旧低着头，但视线里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骨节分明，手指很长，中指根部有一颗浅色的小痣，是黎洋在收藏的影片中看到过无数次的沈聿白的手，此时掌心正向他摊开。
　　黎洋睁大了眼睛，脑中空白了一瞬间，不太明白沈聿白这是在干什么。
　　是、是要握手吗？
　　沈老师好平易近人……
　　他眨了眨眼，抬头盯着沈聿白的眼睛，呆呆地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对方的掌心温热干燥，黎洋手指有点抖，他觉得自己几乎能感觉到沈聿白皮肤纹理的触感。
　　只是这点触感很快落空。
　　站在他对面的沈聿白很轻地笑了一声，伸过来的那只手抽出了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防蚊虫喷雾。
　　“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让你把喷雾给我。”
　　沈聿白说着，往自己身上喷了两下，这边虫子太多，睡前不喷喷雾的话，睡觉的时候就有可能会被虫子爬到身上。
　　“啊、啊？对不起，沈老师！”
　　黎洋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他飞快地收回半空中的手，血液急速上涌，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红到耳根，支支吾吾想解释，但是又说不出来什么。
　　好在沈聿白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在意，他的目光落在黎洋通红的耳尖上，心想这小卷毛脸皮还挺薄的，脸红成这样，估计未来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再和他说话了吧。
　　他只猜对一半。
　　黎洋的确很不好意思，但绝对不会不理他。
　　之后的一段时间都没黎洋的戏份，但沈聿白每次下戏都能看到这小卷毛站在场边，抱着瓶蚊虫喷雾，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老师，今天需要喷雾吗？”
　　如果沈聿白说要，就能看到黎洋的眼睛立刻亮起来，蹭地一下子站起身，凑到他身边帮忙喷喷雾。
　　沈聿白总疑心自己能看见黎洋晃出残影的小狗尾巴。
　　就是只害羞但很热烈的可爱小狗嘛。
　　房屋外传来遥远的风声，墨脱的寒冷春夜与那个记忆里的夏日仿佛在此刻重叠。
　　植被摇晃的影子映在窗户上，房间内的火光明明暗暗。
　　那些并不算太久远的回忆让人心底的一角变得柔软而酸楚。
　　而同样陷在那段回忆里的沈聿白此刻正向黎洋看过来，目光像一条暗流汹涌的深河，几乎要把人拖拽进去。
　　黎洋的耳边能听到心脏一下一下沉重力跳动的声音，他分不清是谁的。
　　其他嘉宾都陆续去休息了，房间里只剩下噼啪作响的火塘在深夜中经久燃烧。
　　温暖黯淡的火光里，他们安静对坐，谁也没有说话。


第6章
　　这一晚黎洋睡得不是很好，他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乱七八糟，大多数是他和沈聿白感情正好时发生的那些。
　　醒来时黎洋唇角还带着残存的笑意，只是很快就意识到那只是梦，原本饱涨的心脏就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他沮丧地在床边坐了半天才起身洗漱，然后推门出去。
　　玛洛家是栋二层的石质小楼，住房在二楼，平时的活动区域在一楼。
　　黎洋出去时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起来了，工作组早早架好了拍摄设备，钟宜他们正坐在一楼吃早餐。
　　早餐是玛洛的爸爸妈妈提供的，叔叔阿姨不太会说普通话，只是很热情地笑着，指指桌上的食物，招呼他也下来吃。
　　黎洋这才留意到玛洛爸爸的左臂似乎不太灵活，像是受过什么伤的样子。
　　“快来，小羊！”
　　楼下的叶天泽冲他招了招手，“快来吃早饭，导演说一会要公布任务了。”
　　“哦好，这就来。”
　　黎洋快步走下去，桌边留了一个给他的空位，他坐过去，手无意碰了一下碗壁，这才发现还是温热的。
　　他看了看旁边已经吃完了的岳言，有点疑惑，“早餐是刚开始吗？”
　　岳言利索地把最后一口甜糕塞到嘴里，有点含糊道，“当然不是。”
　　“是沈老师怕你那份早餐冷掉，刚拿去热了一次。”
　　岳言平时科研工作比较忙，不太关注影视综艺，自然也不了解黎洋和沈聿白在拍完《山野》之后被广大影迷当成绝美CP嗑生嗑死。
　　她只以为这两人是合作过的朋友呢，语气很感叹：
　　“你们俩关系真好，沈老师好关心你。”
　　说着，岳言又指指黎洋面前的半盘甜糕，“这是这边的特色，夹心是山里的山花蜜，很香很甜。”
　　“快尝尝，也是沈老师特意给你留的，他的也给你了呢。”
　　黎洋一愣，含混地应了一声，低头吃饭，耳根慢慢红透了。
　　黎洋一直对甜食有种非同一般的热爱，之前在一起时，沈聿白发现他爱吃甜食后总会在身上带点糖果、曲奇之类的东西，拍戏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投喂他两块。
　　那时候山里没什么好的伙食，平时大家都吃一样的盒饭，像是蛋糕、甜品之类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黎洋印象里只有一次，那时是导演生日，赞助商送来剧组一个大蛋糕，每人都分了一份。
　　许久没尝到奶油的黎洋坐在场边把自己那份吃完，正意犹未尽地回味，面前却忽然又多出来一盘。
　　沈聿白趁没人注意，飞快地亲了他一口，“快吃，我的也给你，以后都给你留着。”
　　原来以前谈恋爱时随口说的，根本算不得什么承诺的话，一直到现在也还作数吗？
　　黎洋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沈聿白，对方早吃完了饭，此时正站在门边，和导演聊着什么。
　　院里的光照在沈聿白脸上，勾勒出优越的轮廓线条。
　　对方忽然若有所感般地朝黎洋看了一眼，目光交接，黎洋有点慌乱地移开眼睛，心脏砰砰乱跳。
　　他在面对沈聿白时很难保持从容，无论现在还是以前，就算分手了，也还是很喜欢。
　　早饭结束后，导演手里拿了个小喇叭，组织大家在院子里集合。
　　“大家昨晚休息的都怎么样？”
　　各位嘉宾都很捧场，“特别好！”
　　李导笑了，“那就好，我们今天可是有很艰巨的任务！”
　　说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院里小桌上摆了一块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笔画着一个任务栏。
　　【任务一：按照清单与队友一起采集植物标本。】
　　【任务二：小组结伴清理雨林里各兽道中被遮蔽的摄像头。】
　　副导演清了清嗓子，啪啪敲着黑板强调，“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完不成任务可是有惩罚的。”
　　“至于是什么惩罚……”
　　副导演哼哼笑了一声，留足了悬念。
　　这话明显挑起了大家的斗志，钟宜立刻拉着周绍往前一步，拍着胸脯，士气昂扬：“我们小组可是绝对没问题的！”
　　岳言和叶天泽对视一眼，叶天泽立刻表态，“我一定不拖你后腿，咱们俩肯定也没问题。”
　　“看来大家都很有信心啊！”
　　副导演说着，转头看向旁边那两个一直没说话的人，“沈聿白、黎洋，那你们俩呢？也没问题吧？”
　　黎洋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惩罚是什么，但是他肯定会尽最大努力去完成任务的……倒不是胜负欲太强，只是不想沈聿白被节目组惩罚。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