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狗(118)
“毛煦的行踪。”文秘书道。
“姑娘你当我是天网吗?”何忠苦笑了一下,“老城区最后一批残留的黑社会已经被警察端了,不过只有毛煦一个人逃了出来,他是鎏世安排在这儿善后背锅的人,他的能力很强,以前算是一个二把手但脑子还是差了点,一切结束之后鎏世应该会把他处理掉。”考虑到有孩子在这儿,何忠没用杀这个字,“现在警察和鎏世都在找他,老城区的几个出口都被警察看着,他能去的地方其实不多,不知道是警察先一步找到他还是鎏世。”
“如果警察先找到他他还能活,并且还会牵扯出鎏世,但如果是鎏世找到他他肯定活不成了,不过。”何忠看着眼前的女人,“你们正越为什么要找他?还带着梓瑛?”
周梓瑛低着头始终没说话,他想过用撒谎瞒过去但他根本做不到,可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把真相说出来,只能咬着牙齿拼命地控制着情绪,何忠看着他这幅模样觉得很不对劲,这孩子平时话都很多,他刚想问什么,文秘书便冷漠地道:“何先生,您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您只需要告诉我他会去什么地方。”
何忠皱着眉认真地想了想,“逃亡的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毛煦有一个前女友,住在西街街尾,和老城二区交界的筒子楼里,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去那儿的可能性最大。”
“何先生,谢谢您。”文秘书朝他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咨询费稍后会打到您的账户上。”
说完文秘书转身就上了车,周梓瑛抬头朝何忠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何叔,那我先走了。”
这时何忠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周梓瑛愣愣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觉告诉他他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于是他也转身像逃一样地跨上了副驾驶,文秘书在他上来后立刻发动了车,何忠看他走了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朝他挥手,周梓瑛死命捏着拳头,在车子行驶的那一瞬间用余光瞥了一眼窗外,他看见单薄的男人在接起电话后表情瞬间凝固了下来,周梓瑛在这时收回目光,在派出所时的惊慌和恐惧又涌了上来,他深深地呼吸着,眼睛盯着副驾上的出风口拼命地平复心情。
文秘书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话沉默着踩下了油门,但车子开了不到两分钟,周梓瑛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去西街的路而是回新北的,西街有个嘉玩网吧,去那儿的路周梓瑛非常熟悉,他的眼神立刻沉了下来,冷冷地朝旁边的人道:“停车。”
开车的女人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加大了油门,周梓瑛又说了一遍,“我说停车。”
文秘书根本没有理他,清晨六点的街道没有什么车,她开得越来越快,也顾不了什么超速不超速在狭窄的马路上狂飙起来,周梓瑛满脸阴戾长手一伸握住方向盘猛地往左打,疯狂转动的轮胎和地面瞬间响起刺耳的摩擦声,文秘书心脏狂跳一下,立刻踩住了油门,把方向盘往右打去,在剧烈的摇晃中,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停下之后文秘书双手握拳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埋下头低笑了两声,接着抬头大声吼了出来。
“我说够了!你们这些高中生真的够了!”
她转头看向周梓瑛,崩溃地笑了起来,“我说你们还真的就是年轻,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啊?你知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有多危险吗?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她大声地吼着,双眼怒瞪脸色惨白,眼里充满着慌乱和恐惧,“本来吧你死了就死了我不在意的,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死去,跟我一个社会的畜生有什么关系呢?但是你想去找死可不可以等我走了,等我下班了,等我不负责你的安全了再去?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周梓瑛皱着眉冷漠地看着崩溃着的女人,就像是在看一个垃圾,他这个眼神就跟她的老板周臻焱有时候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但是她不介意周总这么看她,因为他工资开得真的很高啊,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啊,就算他让她学狗叫,即便她在心里把周总骂了个狗血淋头她也会立刻蹲下叫,甚至可以叫不同品种的,她就是这么窝囊,但周梓瑛这小畜生不一样啊,他要是出了事,她也活不成了。
文秘书深吸了一口气,凑了过去双手攀住周梓瑛的肩,周梓瑛见她贴近,无比嫌弃地往后拉开距离,但文秘书硬攥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说出来的话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梓瑛梓瑛,你听姐姐说好吗?”
“你才十六岁,你的未来不知道还有多长,我知道你喜欢李瑞锋,我也知道李瑞锋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动手杀了毛煦那他就要坐牢了,他坐了牢他的未来也就毁了,你们之间什么可能也没有。”她死死地抓着少年的肩膀,双眼通红,“而你,梓瑛,你极其优秀,你的未来是广袤无垠的天空,周总只能困住现在还没有成年的你,但是雏鸟总是要长大的,你是注定要飞的,你不能因为一只地上的老鼠就放弃你的天空。”
“为什么总要二选一?”周梓瑛嘲讽一笑,“疯子他不是老鼠,他是我的狗,他会跟在我的身后。”
文秘书忽然笑了起来,“你说他是你的狗,那他只会听你一个人的话吗?”
闻言,周梓瑛的笑凝固了下来,文秘书见了一下子笑得更深了,“据我所知,他身边有很多人,其中有两个关系最好,一个是他的青梅竹马叫陈冉,还有一个和他感情非常深厚的兄弟,那个赵家的小少爷。”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睛微眯了起来,“对了,李瑞锋他跟你说过吗?鎏世的总裁,也就是赵炫的爸爸是当年杀害他妈妈的罪魁祸首。”
话落,手掌下的身体紧绷了起来,文秘书看周梓瑛震惊的表情就明白他不知道这件事,李瑞锋也根本没给他说过,心情突然就平复了下来,文秘书慢慢放开了捏着他肩膀的手,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淡淡地道:“但是就算赵炫的爸爸和李氏父子有血海深仇,李瑞锋和赵小少爷之间依旧亲如兄弟,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挺耐人寻味的。”
她抬眼去看面前的少年,漆黑的瞳孔里闪着深沉的光亮,“梓瑛,你觉得呢?你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排什么位置?”
坐在副驾上的少年低着头,双手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骤现,他没有说话,他根本说不出来话,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她没必要撒这种慌,他想起了那天的晚宴,想起了在地下室里李瑞锋说过的话,他忽然觉得,如果那天发生这种事的不是他而是赵炫,李瑞锋是不是也会这样做,李瑞锋是不是也会只身闯进陌生的别墅里冲到地下室里陪他,是不是也会亲他抱他和他做那样的事。
文秘书看着陷入沉默的他,又嘲笑着补充了一句,“梓瑛,原来你不是唯一啊。”
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痛到五脏六腑跟着在痛,他的喘息变得越来越急促,痛得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般,他无法停止那些想象,无法停止脑海中同时出现李瑞锋和赵炫的脸,如果他不出现在李瑞锋的生命里,他们两个是不是就会走在一起,又是仇人又是兄弟又是暧昧不清的关系,千丝万缕的纠葛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恶心的感觉忽然涌上咽喉,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一步跨下车踉跄着跌跪在马路上吐了起来,但他只是双手撑在地上头埋着干呕,嘴里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心理上的恶心让他想吐,他的理智很清楚,文秘书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要说给他听的,但可笑的是她说的就是事实,他的确不是那个唯一,他就是嫉妒陈冉和赵炫嫉妒得发疯。
等到呕吐的声音逐渐平息,文秘书走下车给他递来了纸巾和水,他没有接,只是坐在地上,背靠着轮胎喘气,他的脸和脖子都通红一片,双眼因为干呕的缘故泛着生理性的水光,浅色的薄唇上沾着水渍。
文秘书垂眼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冷淡道:“梓瑛,走吧,他没了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周梓瑛没有答话,他顺着马路看向老城区的方向,太阳从天边升了起来,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