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之交(16)
“是吗。”头还是很疼,脑子里像有把电钻时不时钻一下,一会儿昏沉沉的又一会儿又被扎得一个激灵,“可能睡太死了,没听见,咳咳。”
不等他起来穿衣服,程章明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午饭场面很诡异。
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不说,各吃各的外卖。
没多久汤琰起身把电视打开。
“想看哪个台?”
“都行。”
自然而然地换到了他们台。
程章明扫了眼,说:“马上到安慧芸的节目。”
知道得这么清楚?自己这个行内人都没他记得牢。
汤琰淡声道,“是么。”
果不其然,几分钟的广告结束,开始播放片头。
“各位观众朋友中午好,这里是科技博览,我是主播安慧芸。”
“今天非常荣幸请到了几位特别的朋友,在我对面是来自埃诺有机硅研究所的几位资深研究人员……”
正好播到这一集。
坐在正中间的程章明戴着眼镜,一副很稳重学究的样子。
“换个台。”程章明头侧了下,略显生硬地说。
“录都录了,还怕人看?”
这种不自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看着对面的他,汤琰嘴角微微抬了下。
边看节目边吃饭,确实没那么难熬,没胃口如汤琰也不禁多吃了点。
“刚才聊了这么多非常有趣的话题,想必观众也跟我一样,开始向往研究所里的生活了。”画面里,安慧芸转向程章明,笑意款款,“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不妨也问问,程博士之后什么打算,是留在国内还是回到法国中央研究院?”
被这话吸引,汤琰抬头望向电视屏幕。
只见程章明沉默少顷,“可能后者更适合我。”
安慧芸点点头:“其实这也是许多国内科研人员普遍面临的一个抉择。国外意味着高薪和更先进宽松的科研环境,国内相对而言还是存在一定的客观差距,我们也看到……”
后面的话汤琰没听进去。
他把嘴角的笑意收回,眸光微微黯淡,垂首搅动起所剩无几的粥,“没想到你意志这么坚决。”
那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程章明蹙了下眉,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连安慧芸都看得清楚,国外的环境更适合你。”汤琰尽量洒脱地笑了笑,“可喜可贺啊,前途无量。等站稳脚跟再找个法国人,这样就彻底不用两头跑了。”
程章明眉头越皱越皱,脸色也越来越沉。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一会儿劳驾把垃圾顺道拎下去。”汤琰若无其事地起身。
这人就这么有水准,说的话句句带刺就算了,姿态还保持得这么高。
可他要是真这么潇洒,何必拿背对着?
程章明阴着脸斩钉截铁地说:“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暂时没有出国定居的计划,也不打算找个外国人过一辈子。”
汤琰静了一瞬,几分怀疑几分错愕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在节目里说——”
“谁知道。”程章明避开他的视线,盛怒的脸上分明写着落寞,“也许是我修炼得还不够,做不到被人甩了还能心平气和录节目,连句违心的话都不说。”
被甩?
是指我吗。
汤琰瞠目结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事实根本完全相反啊。明明是他几年来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自己一再试图修补都无济于事,又不想再这样相互怨恨,这才痛定思痛,决定切断关系。
怎么说得像是我不负责任、始乱终弃一样?
所谓知识分子就是这样乱断案的吗。
被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震住,汤琰一时之间连头都忘了痛,思绪陷入短暂的混乱,同时胸臆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回暖……
乱断案归乱断案。
至少他不会真的出国定居。
总是这样,每每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尝到一点甜头,让人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我走了。”
把垃圾袋拎到门口,程章明略带讥讽地说:“这次会尽可能在法国多待一段时间,这样你的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汤琰脸上浮现淡淡的难堪,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从阳台看去,步伐决绝。
风把他的外套吹得向两边翻,让他身形显得格外挺拔,同时也格外冷漠。
蓦地,他回首看向这里。
汤琰迅速后退,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然后就是回到客厅,站在沙发前面壁,乱糟糟的情绪像线团。
最多两分钟吧。
大门突然被拍响。
“谁?”
没人应。
过去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了回来。
接着,炙热的吻铺天盖地。
程章明身上带着外面的凉意,嘴唇却烫得汤琰想往后退,脖子一直缩。但程章明不同意,右手牢牢摁住他的后颈。
汤琰头晕目眩,动弹不得,直至停止也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
程章明伏在他身上微微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暗哑开口:“我收回我说的,你也收回你说的。”
“……什么?”
他收回哪句,我又收回哪句?
汤琰一片混沌,因为心脏还在猛烈鼓噪,胸口溺水般缺氧。
程章明先是沉默,接着猛地放开他,“算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最伤人。”
就这样来了又走了。
几乎让人以为刚才是幻觉。
但指腹往唇上一贴,那地方还是温的,证明一切是那么真实。
汤琰把手拿下来,一边凝滞地看向门外,一边仔细回味着他刚才说的话,喉咙里仿佛有颗糖化了一半,像是刚被喂进来的,又酸又涩,却微有回甘,让人舍不得一口气吃完。
作者有话说:
程章明,一款嘴硬xx更硬的学术傲娇男。汤琰表示读不懂。
第12章 结婚请柬
消失大半天的程章明回到实验室。
刚进去,就被吴重以手比枪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
“……你几岁了。”程章明撇了他一眼,从容地换白大褂。
“嘿嘿,老实交待,一早上跑哪去了?”
大清早找不到人,用脚都知道非奸即盗嘛。吴重推开后面师弟师妹们笑嘻嘻的脸,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这么多孩子全扔给我,好狠的心呐你个薛平贵。说,是不是又回家哄老婆去啦?”
程章明选择无视。
“哎,看来还是老婆大人有魅力,居然让你这位冷血科学狂魔开始转性,变得……变得正常了!”
到底是谁不正常。
“他病了。”
“喔,所以咱们程大博士就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跑去照顾啦?”
正在摆放器皿的手一顿,程章明抬起头,“小杨,给隋处打个电话,就说吴主任工作不饱和,干扰大家做实验。”
“喂喂喂,开个玩笑嘛。”吴重笑眯眯走开。
中午食堂就餐,隋雯问起程章明启程和返程日期,需不需要为他保留宿舍。
程章明低头慢慢咀嚼,没答。
吴重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看还是别保留了,宿舍本来就紧张。”
“不保留他的东西怎么办?”
“送回他家去啊,他在临江又不是没房,干嘛跟我们单身汉抢鸽子屋嘛。”
师弟小杨很没眼色地说:“可是师兄才把东西搬来没多久诶。”
头顶立即被暴敲!
“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
“主任……很痛哎……”
隋雯道:“不着急,我先帮你留着,等你考虑好了再说。”
“哇隋处你对师哥真够意思。”
“这就够意思了?切,你们师哥肯留在国内对所里那是天大的好事,区区一间宿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