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转校很久了(124)
等医生走了之后,夏妍才慢慢走进病房。
阳光正好,一点一点的洒在地板上,安静无声。
夏妍握住他的手:“小衾。”
夏衾反问道:“医生怎么说我的?”
“没怎么说。”夏妍抚摸他的头发,挤出一个笑。不知不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化妆了,岁月并没有放过美人,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
“就是生病了,像感冒、发烧一样的。咱们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就可以。”夏妍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无力的安慰自己,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吃药就会好的,吃了药我儿子就能好起来的。”
夏妍终于没忍住,趴在床头哭了起来。
夏衾移开视线,不置可否。
他没有说话并不是拒绝交流,而是这一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向内沉默,消化自己的情绪,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接收更多的外界信息了。
夏衾就这么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蒋权的公司稳定了,谢敬在这方面至少说到做到。他和夏妍的争吵声减少了,但感情也锐减了不少,横在两人之间的伤口只是愈合成伤疤,并没有消失。
至于蒋知时,闹了这么大一出,蒋权终于意识到他亲生儿子的精神不正常了,不仅自己不正常,现在还把夏衾也弄得乱七八糟。
几年前,他把蒋知时送出国,企图用时间大法来缓解他和夏衾之间的矛盾。
如今这个矛盾再一次摆在眼前,蒋权无法粉饰太平,放弃了捞蒋知时出来的念头。夏衾是在新闻上刷到蒋知时的消息,看媒体报道说是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又因为鉴定出他精神有问题,狂躁症加偏执,缓刑半年。
这半年,他会在看守所度过,蒋权为蒋知时安排了心理医生。
后续的消息,新闻没有继续报道,夏衾也不太感兴趣。
他在医院住下之后,除了每天的心理谈话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或者下楼到处转转。
负责他的心理医生担心他可能出现自杀倾向,找了几个护士轮流看守他,不让他走太远。
这期间,闫曼来看他了。
小姑娘进门看到夏衾的第一眼,哭得嗷嗷叫唤,给死气沉沉的病房带来了一点儿“乱七八糟”的活力。
夏衾被她哭丧似的哭法给逗笑了,笑意淡的转瞬即逝:“你干什么?神经。”
闫曼趴在他床头:“衾哥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还骂我有神经呜呜呜。”
“不是吗。”夏衾看着她:“你这样弄得我跟得了绝症一样。”
说实话,闫曼知道夏衾住院的时候,说是天打雷劈不为过。
她来之前,是真以为夏衾得了绝症。
夏妍在电话里说得什么解离症、精神问题之类的,跟天方夜谭似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连起来就像一本达芬奇密码,她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那种。
抑郁症这种东西,对于闫曼来说,也跟绝症差不多了。
她只是听说过,压根儿没见过。
推开病房的时候,闫曼甚至幻想出了一个很憔悴的夏衾。双眼空洞无神,瘦的像皮包骨,阴暗的挺尸在角落……
“你脑补的那是瘾君子。”夏衾毒舌她,手里慢吞吞在剥一个橘子:“醒一醒,那是吸毒。”
“……哦,对哦。”闫曼这么一想也是,她小时候只看过学校让看的禁毒宣传片,不打码的那种。对其中那些瘾君子的可怕印象太深刻了,一度成为她的童年阴影之后,又成为她的成年阴影。
闫曼伸手摸了摸夏衾的脸:“衾哥,但你看起来好像还挺正常的,皮肤还是那么的吹弹可破,呜呜,怎么保养的,人比人气死人。”
夏衾:“……”
“爬远点儿。”夏衾扯出一个笑,已经是精疲力尽。
闫曼又留下来陪他聊了很多,她不停的说话,夏衾安静的听。
一直到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才离开。
夏妍紧张的站在门口,难得看到夏衾多说了两句话,小心的拉着闫曼的手:“曼曼,你明天还来吗?”
闫曼愣了下:“来啊。我都有空的,我课程不多。”
“好,那就好。阿姨谢谢你。”夏妍抹了把眼泪:“小衾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多吗。
闫曼不由在内心打了个问号。
主要是她认识夏衾开始,这人话就很少,只是现在更沉默了而已。
因为夏妍的恳求,闫曼隔三差五就会来医院看一眼夏衾。
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个下午,聊得也都是大学里无聊的琐事。小姑娘忽然成为了他住在医院的时候,唯一对外面世界打开的口子。
除了她,夏妍也会经常来,蒋权也来过一两次,还有周雨霖。
众人都十分默契,聊天的时候谨慎规避,没有任何人提起过谢星澜的消息。他们不说,夏衾也没有主动问。
仿佛他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倒是闫曼胆子大一点,趁着众人不注意,偶尔会提到谢星澜。
她算是两人的共同好友了,看着自己两个朋友走到这一步,闫曼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她开始偷偷的传递一些关于谢星澜的消息。
只是,每一次说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害怕夏衾听到之后会有什么过过激的反应。事实上,夏衾什么反应都没有。
比起其他的话题,关于谢星澜的他会听得格外认真一些,然后做出点评。
但也仅仅是“嗯”,亦或者是“知道了”。
闫曼说,谢星澜好像不再搞“零度”公司了,恢复了正常的大学生活。夏衾听到这里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再为了“养活他”那个年轻幼稚的承诺发愁。
谢星澜有时候太少年老成,让人不自觉的会忘记,他也不过是个成年没多久的小破孩。
意外的是,他没有退掉他们在外面租的房子。
夏妍联系过他想要把夏衾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的用品拿一点回家,得到的是对方拒绝的态度。
咖啡馆的“分手”,夏衾自觉闹得有点难堪。
他回忆起来,依稀记得自己甩开了谢星澜的手。那时候,他的神情是什么样的?诧异?震惊?还是后悔和他曾经在一起过。
夏衾顺着往下想,却发现可能会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他连忙止住。
冬去,春来。
窗外的风景像画报一样变化。
他大二的这一年时光,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三月初的时候,夏衾忽然想起再过两天是谢星澜二十一岁的生日。
当天早上,夏衾就醒了。
这段时间,他愿意配合治疗的态度有所软化,病情在一步步的好转。之前一天要吃三次的药,也在逐渐减量,变成一天一次。
夏衾翻出手机,找到谢星澜的微信。
分手那天过后,谢星澜其实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有语音有电话,夏衾怕自己心软,直接把他的微信给删除了。
其实删除了,他那手机号自己也倒背如流。
三下五除二就在搜索列表找到了。
谢星澜原本的微信头像是他上回在环球影城拍的背影照,头上还戴着很蠢的tim熊发箍。
如今已经变成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夏衾其实早该想到的,分手之后,他凭什么还要求前男友的微信头像是他。
不是无缝衔接到下一个新“对象”的头像就已经不错了。
可是他还是拿着手机看了很久,难以言喻的感到一阵陌生的痛苦。
他已经失去了和谢星澜说生日快乐的资格。
夏衾想,算了吧,都分手了。
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病房门就被推开了。闫曼火急火燎的走进来,拽着他手臂问:“衾宝,你知不知道谢星澜要出国了?”
“……什么。”
夏衾恍惚了一下,手机砸到了地上。
他前天终于修好了之前碎了一屏幕的蜘蛛纹,刚换上去的手机膜,立刻又碎成了新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