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害者(20)
他点燃一根烟,望向微风吹拂下的樟树。
街道两旁树影婆娑,朗朗月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洒在地面上,一时间恍若银河落水,整个街道都好似漂浮在繁星之上。
“呼——”
烟雾从口中呼出,他眯起双眼,看着灯光下跳跃的灰尘,沉溺在五感的愉悦中,一时间忘记了彭安国的打骂、忘记了顾宁的遭遇,忘记了宋深的指责……
弥散的烟雾中,他缓缓转过头,瞳孔突地放大。
此时,一个黑影冲过了空中的烟雾,迅速奔向他。
那个黑影一把锁住他的脖颈,直接将他按到墙壁上。
惊惶间,彭有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为什么要说谎?”
彭有成抬起头,看到了许越。
自从上次被许越“袭击”后,他就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许越的个人信息,得知他是宋深的好友。
香烟掉在地上,彭有成慌张道:“说什么谎?”
许越咬牙切齿道:“我去过学校的监控室了,小树林里明明就有监控!”
寒意从脚底而起,彭有成打了个寒颤:“我……我记错了……”
许越怒声道:“你在包庇那个罪犯!”
彭有成颤抖着身子:“我没有!学校监控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许越压在彭有成身上,恨意似要将他燃烧殆尽:“彭有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实话,我就放了你。不然我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
彭有成看着许越被怒火灼红了的眼睛,吞了吞口水,挣扎许久,还是道:“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不记得了!”
忽的,他感觉压在身上的力气减小了许多,许越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他连忙从许越身下挣脱而出,朝小巷外跑去。
可是,下一秒,一个重击就落在他的后脖颈上。他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有成在黑暗中醒来,他想要睁开眼,但眼皮却被胶带遮盖,怎么也睁不开。
他感觉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双腿被绳子紧紧地固定住,双臂也被塑料扎带锁在了两边的扶手上。
他有些慌了,只能徒劳地高喊道:“救命!救命!”
可回应他的只有从四面传来的回声。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的彭有成只觉得害怕不已,手心里满是汗水。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是许越!
彭有成哀求道:“许……许越,放了我吧,求你了!”
许越没有理会彭有成的话语,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是97年就废弃的防空洞,没有人会来。所以,不管你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听到。”
彭有成歇斯底里地吼道:“许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要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声音突然从耳侧响起,一阵温热的呼吸铺洒在脸上。彭有成顿感恐惧,他咽了咽口水:“我真的不知道啊,监控的事情是我记错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放了我好吗?”
身前的人缓缓远离,彭有成听到许越的声音:“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说出真相。”
话罢,彭有成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用一个尖利而冰凉的东西抵上,接着,剧痛从手腕传来,手腕处一片湿腻,空气中似乎飘浮着血腥味。
“啊!”彭有成尖叫一声,他没想到许越会伤害自己,“你疯了!你要杀了我吗?”
许越迅速道:“我带了急救包,只要你说出真相,我就给你止血包扎,送你去医院。”
彭有成大吼道:“疯了,你疯了!”
他猛烈地挣扎起来,可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身上的绳索也未动分毫。
偌大的防空洞很安静,只能听到鲜血落在地面的“滴答”声响。
彭有成感觉体内的血液不断流失,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昏。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浸湿了胶带,他声音颤抖:“许越,你不能这样,如果你杀了我,你会坐牢的。”
许越的笑声传来:“你既然愿意为真正的罪犯开脱,就要想到今天的结局。”
“我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彭有成用尽全力喊了出来,尖厉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哭嚎。
“滴答”声仿佛索命厉鬼,将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地抽走,他感觉自己的双唇已经干涸,喉咙口阵阵发涩,就连吞咽都变得困难。身体也没有力气了,哭喊声渐渐变小,转为抽泣。
许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觉得,等待死亡的过程实在是太难熬了吗?”
“为什么要为真正的罪犯开脱呢?他可是活得好好的啊!你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许越的声音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彭有成感觉死神正朝自己逼近,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手脚冰凉,意识已经快要模糊不清。
“说出真相吧。说出来你就能活。”
彭有成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
最终,他气若游丝道:“我说,”他似是认命了一般,“我说……”
201年3月12日,晚上十点半。
罪犯翻墙走后,彭有成听着顾宁的哭声,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发麻。他等了许久,才站起身来,费力地从墙壁翻出学校。
可当他刚落地时,一个如恶魔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哟,书呆子,你看到了啊?”
是曹爽!
似有一股电流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彭有成浑身战栗,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他连连摆手:“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拳头挥来,将彭有成的脸打偏了过去。
曹爽面色阴沉:“回去。”
彭有成害怕地看着曹爽,哆嗦着身体:“去,去哪儿?”
曹爽将他猛地推向墙壁:“翻墙回学校!”
疼痛从胸前传来,彭有成发出一声闷哼,恐惧驱使他再次翻回学校。
曹爽也跟着翻了进来,他指着顾宁,对彭有成道:“你也去。”
彭有成瞬间就明白了曹爽的意思,他连声拒绝:“我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这种行为已远远超出了彭有成的道德标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面色惨白地看着曹爽。
曹爽攥住彭有成的衣领,威胁道:“你不去,那你以后就代替宋深。”他咬牙切齿道,“你也想被我玩死吗?”
曾被曹爽欺凌的画面涌上脑海,彭有成面如死灰,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黑暗中,两记脚步声重新笼住了躺在地上的顾宁。
防空洞中。
彭有成将那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许越:“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我除了听话,还能怎么办?”他哭泣道,“我不想伤害顾宁,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许越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语气之下隐隐涌动着风暴:“那天的监控为什么坏了?”
“我删掉了。我爸是管监控室的,我有他的钥匙。”彭有成双唇发白,哆哆嗦嗦道,“我怕小树林里有监控,就偷溜进监控室,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的监控删掉了。”
“撕拉”一声,剧痛从眼皮传来,胶带被撕开。
彭有成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明明暗暗,虚晃得他头晕。
他花了许久才看清——
他的手腕并没有流血,只是被划出了一道很浅的红痕。一旁,许越的手机正播放“滴答”的落水声,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录音。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一股愤怒涌上头顶,但当他看到许越眼中的恨意时,愤怒又被恐惧所替代,他不知道得知了真相的许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报复自己。
可是下一秒,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进行。
许越拿出刀,将绳索割开,威胁道:“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真的割断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