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暗恋我！(6)

　　明明夸的是苏淮，路与北站在旁边却听得与有荣焉。
　　目光在成绩榜上比其他人印得大了一倍不止的“苏淮”两字上定了几秒，唇角向上小弧度地扬了扬，从兜里掏出手机怼着拍了一张，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胖子肩膀：“走了，上晚自习去。”
　　但进了教室，想要一起分享好消息的人却不在。
　　路与北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伸手捣了捣前面坐着的学委：“苏淮呢？”
　　学委叫陈清玉，是个小姑娘，这次联考成绩还算理想，被路与北打扰了做题也不生气，回头的时候一张清秀的脸上喜气洋洋：“被人叫出去啦。”
　　“谁？”路与北把昨天夜里苏淮抽空帮他订正好的数学卷子拿出来，随口问道。
　　不同于其他理科班前几的那一□□爬字，苏淮是真正做到了字如其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刻意练过，反正路与北在衡高是没见过几个好学生能比苏淮的硬笔写的更漂亮的。
　　别说阅卷老师，就是他，光看着这手赏心悦目的字，就想多给他的卷子再加两分。
　　“不知道。好像是个高一的小学弟。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动静还闹得挺大。为了把人叫出去，提前给全班都送了奶茶。”
　　陈清玉从桌洞里摸出根吸管，插在奶茶盖上慢悠悠地嘬了口，纳闷道，“唔……还别说，品味不错。这家我听别人说过好几回了，居然挺好喝。”
　　路与北捏着卷子的手一抖，皱着眉头看她：“你说什么？”
　　陈清玉推了推眼镜，不懂他突然臭脸干什么：“怎么了，你那杯也没少，就在桌洞里放着呢。苏淮给你挑的，说你不爱甜，杨枝甘露特意只要了杯少冰三分糖。”
　　“那我可真是谢谢他！”
　　路与北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再低头看卷子，之前怎么看怎么顺眼的黑色小楷也叫人烦躁了起来。
　　奶茶？谁稀罕什么奶茶？
　　现在高一的新生都这么高调？这才刚刚开学几天，同班的人认全乎了么，就跑来找学长攀交情？
　　路与北不知怎么忽然又记起早上王思予嘲讽胖子时，提到他暗恋的姑娘新交的那个高一小男友，心里愈发烦躁。
　　今年看来真是衡高招录的学生中最差的一届！一个个刚进高中都不用学习的吗？
　　他不爽地想着，倒是完全忘了自己高一没遇见苏淮之前是怎么个逃课斗殴的狗德行。
　　心浮气躁地拿笔在试卷上写写算算，只是用的力度没控制好，没写两笔就将卷子戳了个大洞。
　　盯着那个洞看了几秒，这下是彻底没有回顾错题的心情了。把卷子团巴团巴夹进课本，推开椅子起身就往教室外面走。
　　陈清玉听到后面动静：“诶！晚自习！”
　　路与北头都不回，满头不合规矩的白毛即使午休时已被他用推子剃成了板寸，却依旧支楞出了几分不驯的嚣张戾气：“去他妈的晚自习！”
　　进了九月底，天渐渐黑的早了。
　　路与北绕着教学楼找了一圈，眼看着路灯接连亮起，这才终于在计算机房后面找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衡高是X市最有名的私立高中，虽然校服丑的人神共愤，但是好在校规里并不强行要求统一着装。
　　整个学校愿意把这丑了吧唧的东西穿在身上，还硬是穿出一种奇异的青春美感的，除了苏淮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看着那道漂亮的侧影，路与北正准备喊人，往前刚走两步，就见被阴影挡着的地方，还站着一个稍矮些的男生。
　　对比了下年纪，应该就是学委说的那个小学弟。
　　路与北沉着脸，看着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地上隐约重叠在一起，之前看见联考成绩的畅快早就被莫名的火气取代，在胸口烧的他躁动难安。
　　一个高一的新生大晚上不在自己班上呆着，反而跑到高三班上兴师动众地约另一个男生出来，他是想干什么？
　　总不会真的是想要向年纪第一请教如何提高学习成绩的吧？
　　“学长，我听说学校门口这家店的情侣限定款奶茶很好喝，特意下课排队多买了一杯……”
　　穿着潮牌的少年有一张俊秀可爱的脸，苏淮看着他微微涨红的脸颊和一双闪烁着羞涩光彩的眼睛，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虽然他的确天生性取向就为男，但就他现在的情况而言，光是想着怎么生存就已经无比艰难，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去应对一场大概率无疾而终的校园恋爱——何况还是场与众不同的同性恋爱。
　　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太过于奢侈了。
　　但苏淮的想法对面的新生显然丝毫不觉。
　　他是在入学的那天对苏淮一见钟情。
　　本来他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接受同性，但暗自观察了一个月，他发现这个被戏称为衡高“高岭之花”的苏淮，总是在毫无顾忌地追逐着另一个叫做“路与北”的男生的身影。
　　路与北打球，他就守在第一排等着给他送水，路与北被老师留堂，他回拿着题本站在教室外等着陪他一起回宿舍。
　　今天如果不是他刻意掐点，花了力气提前买通整个高三四班，他敢保证，下一秒苏淮出了教室准是又会出现在路与北的身边。
　　——对个男生能有这么心心念念又无微不至的陪伴，不是喜欢还能什么？
　　由此可证，苏淮肯定是他的同类。
　　如果不是路与北曾经“校霸”的名声响遍整个X市学校，看起来百分百是个直男，他甚至都要怀疑两个人已经是一对了。
　　但是幸好路与北是个直男，就算苏淮暗恋他，他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他想到这里，急促的心跳跳得更快了些。
　　只要确定苏淮喜欢男人，他就不是没有机会。当务之急是他得赶在那个不开窍的直男觉醒之前抢先下手。
　　轻轻握了握拳，看着对面那张清清冷冷却依旧好看的叫人目眩神迷的脸，他鼓起勇气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你不介意和男孩子在一起的话，可以和我试试看吗？”
　　苏淮诧异于这个新生的坦率和大胆，他垂眼看了对方两秒，冷静地措辞拒绝道：“对不起，恐怕你误会了，我并不……”
　　但话还没说完，垂落着的余光里却突然闯进了个正大踏步朝两人走来的高大身影。
　　苏淮身高在高中生里已经足够优越，可这个人看起来还要更高一点。他冷着脸带着满身迫人的寒意强硬地插进两人的谈话空间，一抬手，压着苏淮的肩膀将他整个儿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苏淮感知到了来人熟悉的气息，下意识抬起眼皮，不期然地与一道含着凶蛮怒气的视线在半空相遇。
　　路与北有着一副极似混血的深邃的眉眼，面无表情时，漆黑的眼瞳寒意沉沉，整个人便显得格外不驯乖戾。
　　他的视线越过苏淮的肩自然地向下睥睨，落在对面的比他们矮了小半个头的男生脸上，硬生生将对方因为告白胀红的脸盯得开始隐约发白。
　　苏淮早就知道路与北对同性恋有偏见，这会儿看见他对着这个陌生学弟突然生出的恶劣情绪，心中生出微微凉意，不由得更加笃定他是真的恐同。
　　虽然自己现在掩藏的还算仔细，但万一哪天被路与北发现，他也喜欢同性的话……
　　苏淮长睫半垂，不敢想象到时候路与北面对他时，会是怎么样一副暴怒的表情——看样子，今后他必须得更加小心地保守秘密。
　　“你怎么过来了？”苏淮说。
　　路与北将放在新生身上的沉冷视线收了回来。
　　他的手从苏淮肩上坠落下去环住他的腰，薄唇抿了下，勉强扯出个不达眼底的生硬笑意：“本来只是打算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正巧就在这里遇见你，想着机会难得，赶紧过来近距离观摩一下好学生是怎么翘课的。”
　　没记错的话，他们的教室是在东边角落的五楼，从那到最南边的计算机房，不但要经过一段硌脚的鹅卵石小道，还得再绕一片人工湖，粗略估计全程跑步前进都要花费将近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