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32)
他骄傲的自尊心在此刻碎了满地,捡都捡不起来了,顺风顺水的十八年人生,仿佛也在此刻终止。
话说开了,这下没啥误会了,大庆却心疼起弟弟,怪不得在学校里不找女朋友,收到情书也不瞧一眼,咋就是个同性恋呢?长那么好看,真是白瞎了。
“那啥,”他忍不住问,“小濯,你咋不喜欢女的?要不找个女朋友再试试啊?”
“你没喜欢过男的,为什么死缠着我?”
“……”
“为什么要说那些暧昧的话,还要我喜欢你?”
“不是那——”
话音未落,毛衣领猛地被揪住,仓促间大庆反应不及,肩背又猛地磕在门背上,给他吓蒙圈了,立马联想到院子外那个特使劲的吻,怕再挨亲,他极力劝说弟弟:“你想岔了,我就是想跟你做兄弟,想你认我这个二哥。”
宁濯又粗暴地一把将人拎起,全然不顾被扯到变形的领口是否卡着对方脖子,他死死盯着让他颜面尽失的直男,那一张一合的嘴,不久前他才吻过,还吻了很久,上了瘾,真他妈可笑。
“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没有……”脚跟不着地,脖子被勒得难受,大庆踮着脚尖试图站稳,结果脖子被勒得更紧,呼吸都不顺畅了,他伸手去抓弟弟胳膊,却无济于事,那劲儿实在太大了。
“问我怎么不喜欢女的,你说呢?因为你他妈的一直在勾引我。”
“……”
“我现在不正常了,你满意了吗?”
“……”
看着宁湫痛苦到憋红了脸,艰难地对自己摇着头,宁濯阴暗地想,这傻子或许故意的,处心积虑整这一计,目的就是为了毁掉他,把他赶出宁家。
可他发现轻易上钩的自己,在心软,居然不忍心教训这个大冬天里不厌其烦往他学校跑,会给他准备各种惊喜,会关心他,会给他暖手的傻子。
他松开手,“滚。”
“咳……”大庆揉着被勒痛的脖子,想再说点什么。
“滚出去。”
“……”
大庆麻溜儿地滚了,滚回了自己房间,他脑子混乱,反复在想弟弟先前说的那些话,越想心里越不好受,迫切想找个人说说,给他解一下惑,爸爸妈妈不能找,哥哥不在家,就算在家,能找吗?
他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事儿不能往外瞎说,同性恋是不正常的,家里要都知道的话,小濯会不会很难过啊?肯定会难过的。
大庆又换位思考,结果就是难受得不行,放弃给大勇打电话了,在房间里待不住,来回踱步,想去隔壁好好劝劝,怕挨揍不敢去了。
到底咋弄啊这是……
唉,先冷静下来。对!要先冷静,用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去解决问题,想不到就……就上网查!
等电脑开了,大庆打开浏览器一通搜索,关键词从“弟弟是同性恋”到“同性恋群体”,再到“怎么正确引导”,又搜回了“勾引”,想找找原因,最后给不够用的脑子整累了,忘了要写的工作总结,每日必学的办公软件教程也没看。
一用脑过度,困意就来了,偏偏心里装着事儿,不想去睡觉,他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打开房门,见隔壁门关着,过去想敲,胳膊抬到半空愣是没敢敲一下。
算了,明儿再想办法吧。
大庆这一夜没睡踏实,周日早上六点不到就醒了,醒了又开始想昨晚的事儿,彻底没了睡意,干脆爬起来。
隔壁房门紧闭,他无声叹气,等下楼后,意外从保姆张姨口中得知,弟弟半小时前回学校了。
宁濯早上回学校,多平常的一件事儿,可头回这么早,五点多就走了,大庆难过地自责起来,想给弟弟发微信道歉,屏幕上敲敲打打一堆字,到头来没发出去。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天晚上问过弟弟的话,能不能喜欢他。
大庆不懂,自己也很喜欢大勇啊,也跟大勇说过这个喜欢啊,大勇咋没变成同性恋呢?还是喜欢姑娘的,一直惦记着找个对象,根本不会亲他嘴。
没人能给他出主意,网上说啥的都有,他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胡说的,最怕的就是说错话,再把关系弄僵弄远。
接下来的几天,大庆早起依旧会陷入自责,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上班都有点心不在焉,险些出差错,工作总结也写得一塌糊涂,被哥哥批评了,他看着哥哥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说出来。
把烦恼的心事儿,悄悄藏在了心里头。
城市另一头的校园内,林越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见宁濯不畏严寒,蹲在地上抽着烟,火星子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直到烟灭了,他蹲下去。
“老兄啊,我给你掐指数了数,你颓废了四天,不对,算上周日有五天,躲这儿抽了有三包烟,罗子程陪你一天,何青州陪你一天,我陪你两天,你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没让你们陪。”宁濯摸黑捡起地上灭了的烟头,塞进抽空的烟盒里,站起身,“你回去吧,我再待会儿。”
罗子程还被蒙在鼓里,林越是前天才知道,原来何青州是个同性恋,也知道宁濯和宁湫这事。
就因为知道何青州是个弯的,他亲自陪了宁濯两天,趁着不确定,想把处于迷茫中的兄弟掰直了,别再和同性恋混一块儿。
“其实你二哥昨天给我发微信了,我没告诉你。”他说。
“别跟我提他。”
“……”林越头疼起身,“听说快速进入下一段恋情就能马上走出失恋的痛苦,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试试?”
“少他妈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失恋了?”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我两只眼睛全他妈看见了,天天晚上躲这里装逼,你不想听我也得说,他昨天跟我打听你的情况了。”
宁濯沉默地靠着墙,有风吹来,他下意识搓了搓手,应该把热水袋带下来的。
“他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的事,问得特小心,还是挺担心你的,你说你俩是兄弟,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你不如放下,就认他做你二哥呗。”
好一会儿,林越听兄弟说:“去他妈的二哥,脸真大,我没揍他就算不错的了,你把他好友删了。”
“……”他服了,“不是,你俩之间的问题,别拉我下水啊,真不痛快你去跟他干一架,不能做兄弟就散,能做,你俩相互给对方道个歉,这事不就结了?不就失个恋么,再这么堕落,我可真看不起你了。”
连失恋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的自作多情罢了,宁濯突然有点想笑,颓废了五天,确实够了,堕落是什么?谁堕落了?
他不过是无聊,抽烟解闷,李大庆又算什么东西?一个没脑子的傻逼直男而已,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他难受。
“林越。”
“怎么的,想通了?”
“嗯,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回去跟他干一架,反正那个家我也不打算待了,走了。”
“欸,”林越跟上,“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下得去手吗?”
“那天心软了,不应该放过他的,还没人敢这么耍我。”
“……”林越暗叫不好,及时拉住兄弟,“别冲动啊,都快九点了,明天上午还有课。”
然而兄弟将他甩开,在夜色中大步离去。
第27章
林越是真开玩笑的,就冲上个星期,宁濯开始用宁湫买的保温杯喝水,穿宁湫买的新袜子,擦宁湫买的护手霜,拿宁湫买的热水袋暖手,甚至把宁湫送的那些积木玩具全拼好了,展示在电脑旁边。
那积极劲儿,就差把他身上宁湫送的保暖内衣给扒了穿自己身上,跟坠入爱河的恋爱脑有什么区别?所以怎么可能会找宁湫干架,绝逼下不了手。
但望着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背影,那架势不像开玩笑,林越担心兄弟抽大疯,立马掏出手机给宁湫通风报信,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