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84)
“坐。”温朝抬手示意办公桌前的椅子。
这种等待审判的感觉实在太煎熬,翟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依言坐下了。
“翟老师在我家辛苦三年为小纯补习,小纯的成绩提升也是有目共睹的,虽然我不打算让她参加国内的高考,但她自己坚持,那考考也无妨,不过直到高考结束前的时间,还是让她自己整理复习吧。”
翟原听出他话中的端倪,抬头紧张地看着温朝,问,“温先生的意思是?”
“明天开始,您不用来了。”温朝笑容温和,“除了基本工资,我会让人额外打十万到您卡上,是这么多年辛苦您给小纯补习的奖金。”
“我做错了什么?”翟原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猛地攥紧,他呼吸急促,看起来难以接受这样突然的解雇通知,“温总,我有什么问题,您和我明说可以吗?这几年补课,我一心一意想为小纯、为你……做出一点自己的努力,您现在这样,我真的会很……困扰!”
温朝唇角笑容未变,他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语气悠悠:“温阑被捕了——剩下的,您还需要我多说吗?”
翟原脸色骤然灰败,可他怎么也想不通——“你、你是怎么知道……”
“这十来年里,温阑想往我身边塞的人可不止你一个。”温朝看了看他,大度地替他解答困惑,“你的简历做得很好,你的履历也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忘了,如果我要找补习老师,是不会优先考虑外来的、没有经由任何我信赖圈层朋友介绍来的人。”
“当然,他也很聪明,知道我会让老师试课,而你的能力也的确卓越,足以在众多的补习老师中脱颖而出,可惜你也卓越到我并不认为在你这样在读阶段的学生,会主动来做补习老师。”
“你明明知道我是他送来的,为什么……还要留下我?”
温朝从抽屉里翻出被压箱底许久的简历,翻开其中一页推至翟原面前:“既然他这么关心我,与其让其他会超出我控制的人留在家里,还是留你比较好。何况——”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翟原的眼睛,深邃的目光仿佛洞悉了一切:“你并没有那么听他的话,对吗?你的私心让你拿两份工资,但却做了有利于我的事。”
翟原不傻,立刻明白过来温朝不仅早就知道了自己是温阑找来的,恐怕还早就知道了自己那些隐秘的、被深深藏起来的心思,而温朝从始至终都只是利用他来迷惑温阑。
他眼神甚为受伤,抿紧了唇,“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不止你,被温阑安排来我身边的情人对我的心思可比你更八面玲珑。你比他们幸运,没有选择爬我的床,所以你能得到奖励,”温朝歪了歪头,纯粹疑问的目光和神色深深刺痛了翟原的眼,让他一度感到难以呼吸,“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没选择和他们一样以情人的身份来接近我呢?”
翟原心知肚明他不是真的在询问自己的想法,只是单纯地 嘲讽他抱有明显目的的廉价心意,而他对此哑口无言,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的任何理由和借口。
他颓丧地站起身,也不再争取继续留下来的可能,从桌面上拿回自己当初投给温朝的那份简历,紧紧抿着唇,声音带着一丝嘶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我只是想尽我的可能,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用我的方式保护你。
一切的辩解都是苍白的,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目的不良的。他不敢再看温朝的脸,头沉重得抬不起来,转身狼狈地离开。
温朝抬手合上电脑,手指在额角揉了揉,回了卧室。
窗外夜色深沉,他却全无一丝睡意,顺着内门去了地下室。
双臂用尽全力撑在平行杠上,曾经摔过无数次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温朝不敢轻易泄力,手臂上青筋爆起,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两只手臂上,而后一点点往下放,他的呼吸压得很轻。分明是冬日,可他的鬓角和后背的衣服却被汗水浸透。
他已经做好了再一次面临失败的可能,也已经做好了迎来疼痛的准备,他依恋会唤醒希望的疼痛,但此时更多的期望偏离了些,他一点点地松开手抬起手臂。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狼狈。
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的身影,唇角提起一个哭似的弧度,无机质般沉寂而空洞的瞳孔颤了颤,一层湿意迅速盈溢,打湿了他纤长细密的睫毛,从泛红的眼尾无声无息地滑落。
——他终于踩到了实地。
温朝下意识要向前迈步,可他的双腿已经太久没有步行的记忆,下一秒他猝然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被摔红的地方逐渐泛起淤青。
他挽起裤腿,看着那一道道的白印,眼尾落下的湿意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溅湿了衣角。
他难以控制地想起虞砚,想起曾经被虞砚小心翼翼触碰的伤口,他忽然不能忍受继续压抑心口汹涌而起的想念,迟疑地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浓重夜色,然而他克制了十几年难得一次的不经思考发出去的消息只得到一个无情的红色感叹号。
作者有话说:
嘻嘻,开始!
第72章
新年的焰火在钟声响起时绽放在深沉夜幕之中,居民楼楼道中响起喧天的鞭炮声,似乎还能听到千家万户在此刻扭成一股鲜美饺子香气的热烈欢语。
“哥,”虞淮趴在窗台上,兴奋而专注地看着窗外将半边夜色照亮的烟花,眼中划过流星般的星火,“你快来看!”
“光是看有什么意思?”虞砚嘴上这么说着,却走到了虞淮身边,和他一同探身看向窗外,但他似乎对此不感兴趣,看了几秒就直起身体收回视线,随即笑着轻轻一拍虞淮的肩膀,“咱们自己放才好玩,走。”
虞淮惊喜地睁大了眼,欢呼一声,几乎是三步一跳地跟在虞砚身边转悠,像一条小尾巴,看着虞砚从被他忽视的角落里搬出一抱烟花,自告奋勇地从他手中接过一半,和虞砚顺着楼梯一口气跑上了天台。
天台上被居民用泡沫箱围起来的菜园子填满,两人只能一前一后绕过被留出来的狭窄通道来到靠近护栏处的一块空地上。
虞砚先是和虞淮讲了些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叫他握紧一支烟花尾端的握柄,紧接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引线。
砰——呲啦——
一窜星花跃入天空,像金白色的满天星,映亮了两个人的脸庞,随即化作流苏般的星子坠落。
兄弟俩放完了所有烟花仍意犹未尽,虞淮跟着虞砚,一根根地将放完的烟花捡起来,和虞砚聊天,出租屋外的烟花声太喧闹,虞淮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哥,你的那个朋友没有来吗?”
“哪个朋友?”虞砚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停下脚步向他的方向微微倾身。
“就是那个——”太久没有见面,虞淮其实也有些忘了,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有些久远的记忆,努力描述,“就是之前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坐着轮椅来陪我聊天、还给我买了很多玩具和练习册的哥哥,他笑起来很好看……可是我有点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虞砚唇角的笑容不由一滞。
“不知道,他是大忙人,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也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虞砚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虞淮听出来一丝端倪,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和失落,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和虞砚一起收拾好放完烟花后的垃圾丢进垃圾桶后下楼回了出租屋。
兄弟俩睡前按从前在家中的惯例煮了两碗饺子——是他们白天在家一起包的,其中有几个里面包了硬币,看谁吃到了就意味着新的一年会有好彩头。事实上他们的母亲每次都会细心给每个人碗里都悄悄舀上一只包了硬币的饺子,夫妻俩看兄弟俩兴奋欢跃之时默契地笑着对视一眼。
如今父母没了,长兄如父,好不容易两个人能搬出来过自己的日子,虞砚毫无怨言地担起了这个小小家庭的所有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