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122)

　　顾亦然也没有尝试挣脱，只是有些疲惫地开口：“好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魏风尘有些执拗地圈着顾亦然，并没有听话地松手，他开口，声音闷闷的：“然然，我不喜欢听你说那样的话……”
　　顾亦然顿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魏风尘指的是哪句话，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魏风尘的手背，嘴上也没有说任何的话来找补，那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话，此刻任何的补充解释都是画蛇添足。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上次在华林是我做得不够好，才害你受伤，我以后一定会注意，所以别再说那样的话了，如果因为我的失职害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有资格苟活在这个世上……”
　　魏风尘说完， 顾亦然的手停在半空，停下了温柔的安抚，他握住魏风尘的手腕，有些强势地将魏风尘的手拉开，丝毫没有掩饰声音里的愠怒：“你应该知道我不爱听这个。”
　　顾亦然从魏风尘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大步朝着屋里走去，魏风尘从后面跟上来， 察觉到顾亦然生气了，也有些急了：“然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顾亦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魏风尘，魏风尘这才看清他的表情，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悲伤，那是看一眼就足够让魏风尘心碎的神情，顾亦然深吸一口气：“我从来，没有想过求死，可如果死亡无法避免，我不希望那成为对你的束缚，”顾亦然抬起手抚摸魏风尘的脸，“你很强，我说过，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存在，所以我私心地想要独占你，但我是个很虚伪的人，你得成全我，只有在最后那一刻放你自由，我才是伟大的。”
　　魏风尘迟疑着摇了一下头，他理解不了顾亦然话里的意思，他只知道在顾亦然预设的那个情况发生的那一刻，自己的世界将全盘崩塌，他没法成全顾亦然的伟大，顾亦然死去的那一刻，他存在的意义就已经被剥夺了，“活着”已经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了。
　　顾亦然踮起脚尖，吻了吻魏风尘的额头，声音沙哑却温柔：“魏风尘，每个人生命的长度是不同的，你必须接受这件事，我会努力活得更久一点，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够答应我，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接受我的死亡，以及，即使我的肉身死去，我也将永远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
　　魏风尘一怔，他下意识抬起手环过顾亦然的腰，低下头将脸埋在顾亦然的颈窝，并没有听话地答应。
　　虽然错失抓住裴松南和向野的良机，但毋庸置疑的是，针对雪砂的清剿和针对虞美人的专项打击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随着手里有雪砂大货的两个拆家落网，雪砂已经完全退出毒品交易市场，而郭振龙死后，姚林成被抓，C市乃至整个东南沿海，虞美人的市场被急剧压缩，颇有当年青盐被制裁时的影子。
　　裴松南对警方的报复也好，给向野设套也好，他的目的终归还是要稳固虞美人的市场地位，并找到新的合作伙伴，神出鬼没的裴松南近期有大量的时间都在C市， 顾亦然推测他物色的新合作伙伴可能在C市，而人在C市，有着和郭振龙相当的实力，能够和裴松南达成合作的人屈指可数。
　　禁毒队制定了相应的计划，将满足条件的几个人设置为重点观察对象，专人全天监视，很快就锁定了那个裴松南未来的合作伙伴——谭强。
　　谭强是C市本地人，之前警方就怀疑他和温远为的左膀右臂之一的秦阳有合作关系，但苦于没有证据，没能找到机会对他实施抓捕，秦阳死后，警方盯了谭强三个月，认为苦等的好机会到了，可他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没有和盐帮任何人再建立联系，就好像他和盐帮的合作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在盐帮受挫，盐帮在省厅的保护伞被连根拔起，好几个仓库被端掉的情况下，青盐也仅损失了一半的市场，市面上流通的青盐量之大，剩下的一半也足够惊人，在盐帮青黄不接、警方严打的情况下，还能突出重围让毒品交易市场中青盐的供给不断，一定是有手里有大货的合作伙伴没有被抓住，除了已知的郭振龙吞掉向野的那一批青盐，源源不断供给青盐的，现在看来嫌疑最大的仍然是谭强。
　　白芷芳庭C2栋别墅内，保姆端着托盘敲开会客室的门，她的手还有些抖，说话的声音也在抖：“郭书记，红茶泡好了……”
　　今天来的客人是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他每次来身边都有保镖，人高马大的保镖站在门口守着，保姆心里怵得慌，虽然他们从没有为难过她，但她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仍然怕得要命。
　　“嗯，拿进来吧……”郭永裕转头看向正背着手站在玻璃陈列柜前的男人，他正在仔细端详自己过多年来的藏品，郭永裕开口叫他，“裴总，茶泡好了，过来喝口茶吧。”
　　裴松南这才回过身，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视线扫过端着托盘的保姆，客客气气地道谢：“辛苦了。”
　　郭永裕的手正在抚摸虎皮坐垫，目送保姆放下红茶离开了会客室，房门关上，裴松南抿了一口红茶，表情略微惊奇，郭永裕解释：“这个是云南产的红茶，极品滇红。”
　　“难怪，”裴松南微微一笑，用他那美式中文硬凹儿化音，“比斯里兰卡产的那玩意儿好喝多了。”
　　郭永裕看裴松南放下茶杯了，才说：“裴总，现在的情况和你说的不一样，你没有什么需要解释吗？”
　　裴松南摊手，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遗憾：“郭书记，我已经把向野送到警方手里了，是警方没有抓住向野，我也正在头疼。”
　　“为什么要等警方抓住他？我不是要他被抓，我是要他死！你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为什么不动手？” 郭永裕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手用力地拍在把手上，咄咄逼人质问裴松南。
　　裴松南收起脸上的表情，眼神也冷了下来，平静道：“郭书记，我有自己的打算，我说过我会让向野死，但我从来没说过我要亲手杀掉向野，你要是有这样的误解，我会很苦恼的。”
　　郭永裕脊背一僵，也不敢在裴松南面前犯浑了，眼前这个斯文儒雅的男人平日里总是笑眯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模样，以至于郭永裕时常会忘记他是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大毒枭。
　　郭永裕咬着牙看着眼前这个收起笑的笑面虎，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他感觉有冷汗从后背浸了出来，如果自己此刻激怒裴松南，他一定会杀掉自己——这件事郭永裕一点也不怀疑。
　　裴松南突然扯出一个笑来，摆出一脸虚假的亲切：“郭书记，我知道你爱子心切，想要为振龙报仇。我和振龙的合作很愉快，对他的死也是既震撼又惋惜，我何尝不想替振龙报仇？我既然答应过你会让向野死，就一定会做到，这事急不得，这次的事情，向野对我有了戒备，要从长计议。对了，我上次托你准备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郭永裕松了一口气，点了下头，拉开椅子旁矮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却没有第一时间递给裴松南，而是有些警惕地问：“我可不可以问一下，裴总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裴松南也没有急着伸手去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很欣赏市局的顾队，想要知道更多有关顾队的事情。”
　　裴松南领着他的保镖从郭永裕家走出来，保镖拉开迈巴赫后座的车门，裴松南上了车，迫不及待地解开牛皮纸袋上的棉线，看到封面上的“向日葵行动”，嘴角勾了勾，翻开了文档。
　　裴松南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文档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鲜活起来，安静的车厢内突然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保镖将电话递给裴松南，是裴松南的助理打来的。
　　裴松南夹着手机，手上还在翻文档，助理言简意赅：“老板，谭强变卦了，他说听到小道消息，我们没有这么多的货，要终止合作，并要我们退回定金。”
　　裴松南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可思议：“不是答应了他周四会出第一批货的吗？他在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