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100)
电话挂断后不久,唐一一发来照片证实自己所说的。郁弭接罗昶上车的地点在闹市区的商场门口,灯光充足,不管是车牌号还是罗昶的侧脸,照片都拍得一清二楚。
叶懿川端着手机的手隐隐发抖,很快,唐一一再度发来消息,说她会继续跟踪那辆轿车。
“发生什么事了?”梁成轩看他魂不守舍,关心道。
叶懿川把手机递给梁成轩,道:“养了白眼狼。”
梁成轩不明所以,接过手机,放大照片查看。他能认出那是叶懿川常用的车,但照片中的人是谁,他不能确定。他问:“这是谁?”
“罗昶。”叶懿川回答。
梁成轩讶异地再度看照片。他只见过罗昶一面,而且在几个月前,现在他知道人的名字,似乎和印象中的对上了名字。他想了想,问:“你是说,郁弭和罗昶私下有联系?”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叶懿川烦躁地反问。
梁成轩疑惑地皱眉,道:“既然罗昶已经知道当年在花马州发生的事,现在和郁弭见面的意义是什么?”
叶懿川冷笑道:“敲诈成功了,通气儿呗。”
“你认为罗昶敲诈你,和郁弭有关?”梁成轩不明所以,“郁弭知道以前在花马州的事情?”
唐一一把消息告诉叶懿川后,他立即气晕了,刚才始终在气头上,压根没有理智思考。现在梁成轩的话让他立即恢复了清醒。
叶懿川曾经一度怀疑过郁弭,但是草伏帮被警方铲除的时候,郁弭还是小学生。他怎么可能连叶涌亮因何被杀、陶沛廷改名换姓这样的秘密都知道?这两年来,叶懿川确实和郁弭的关系亲密,郁弭也认识梁成轩,但他认识的是梁成轩而不是陶沛廷,叶懿川几乎从来没有对郁弭说过以前的事。
“他应该不知道。以前的事,我谁都没有说过。”叶懿川再度陷入疑惑当中,心不在焉地回答。
梁成轩担心叶懿川因为气急败坏做出什么不能弥补的事,提醒道:“假如你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以他和你的关系来说,他知道的信息非常有限。我想,以前的事,不太可能是从他那里传出去的。”
这意味着目前唯一的线索断了,叶懿川烦躁地问:“那能是谁?而且,怎么解释他和罗昶私下的联系?”
“我不知道是谁。但他如果真的背着你和罗昶勾结,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开你的车去和罗昶见面。”梁成轩断定道。
他说的不无道理,叶懿川烦恼地捂住额头。
正在这个时候,梁成轩的脑海里闪现出陶浚邦的脸。他暗暗吃惊,随即想起罗昶在西餐厅向他搭讪那天,陶浚邦在场。
假如罗昶无法从叶懿川和他这里得到线索,会不会把目光投向陶浚邦?可是,陶浚邦如此袒护叶懿川,即使他始终认为杀害叶涌亮没有做错,他也不可能把叶懿川被侵犯这样的事告诉一个陌生的记者。
“你刚才说,罗昶上一次找你,是两年前,再次出现就是今天。”梁成轩问,“既然两年前你已经拒绝过他,他凭什么认为你的身上有不可多得的素材,以至于两年的时间也没有放弃?”
“我也是这么想的。除非我拒绝他后不久,他就通过某种途径确认我的身上有猛料,否则不会紧盯着我不放。”叶懿川说完,惊道,“会不会是石嘉龄?”
梁成轩肯定地摇头,说:“假如石嘉龄知道你的那些事,不会找记者勒索你要一亿。她会亲自和你谈,毕竟你们在离婚。”
叶懿川承认自己是急病乱投医了。
梁成轩还是无法把注意力从陶浚邦的身上转移。上次二人见面前,陶浚邦应该没有送外卖,却对他隐瞒。梁成轩甚至怀疑陶浚邦如今是否还在做外卖员的工作。
“明天我会当面问郁弭,这是怎么回事。”叶懿川收回自己的手机,疲惫地微微一笑,“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梁成轩问:“你给罗昶的两百万,是现金?”
他点头。
没有转账的记录,也没有票据信息。看样子,叶懿川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报警。
“好,你自己要小心。”梁成轩提醒道,“还有,如果你真的打算在离婚以后重新出发,现在就千万不要再做任何可能被人诟病的事。”
他的言外之意令叶懿川心有戚戚,不禁怀疑梁成轩究竟知道多少他不曾告之的事情。叶懿川感激和愧疚于他的不戳穿,乖觉地点了点头。
明明知道梁成轩在析津逗留的时间很短,叶懿川却被别的事情纠缠,就连和梁成轩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无法全心全意地和梁成轩相处。
叶懿川烦不胜烦,又感觉到梁成轩似乎也有其他心事。他没有问,以防烦心事又添一桩,一心只希望先把罗昶的问题解决清楚。
早上,梁成轩出门得早。叶懿川还躺在床上睡觉,就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呢喃,说早餐已经做好了,他先去上班。
叶懿川睡意惺忪地应着,醒来已经是因为唐一一来电提醒他注意行程安排,那时屋里只剩下他一人。
叶懿川潦草地洗漱,吃完早餐后出门。
他看见郁弭把车停在胡同口,不知已经等了多长时间。
叶懿川快走到胡同口时,郁弭下车等待,远远地对他笑。
这笑容一如往常,温暖又腼腆,以至于叶懿川怀疑昨晚看见的照片是不是假的,否则他怎么可以做到这么若无其事?
叶懿川走到他的面前,微笑道:“早。”
“叶总早。”郁弭说着转身,打开后排的车门,“您今天上午的会议是十点,现在去公司,正好来得及。”
“不着急。”叶懿川却道,“你也坐后面吧。”
闻言,郁弭愣住。
叶懿川坐进车内,抬头见他手足无措地站着,忍俊不禁,道:“放心,我今早没那份兴致。上车,我有事情想和你谈。”
他的脸唰地红了,无比尴尬地坐进车内。
才刚坐下,门还没关,他又道:“我先把车发动。”
“没关系,不闷。”叶懿川说,“把门关上吧。”
面对叶懿川慢条斯理的坚持,郁弭踌躇数秒,关上了车门。
清晨的胡同口,本就清净。车窗更是隔绝了外面的声响,车厢宛如一个封闭的培养皿,滋生着空泛而充满浸透力的寂静。
叶懿川摸了摸干燥的后颈,淡漠地问:“郁弭,你觉得自己得有多少钱,才能够满足?”他斜眼瞄向身边的人,发现郁弭和他之间恰好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郁弭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谨慎地回答道:“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是吗?”叶懿川轻轻一笑,“五百万加上两百万,就够了?”
听罢,郁弭愣了一下,整张脸上都透着不解,问:“什么两百万?叶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叶懿川如今已经无法确定这张脸上的纯真质朴究竟是不是装的。想到自己两年前的好心竟是捡了一个大麻烦,叶懿川直为当初的决定感到窝火,不耐烦地问:“你和那个姓罗的记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勾搭上的?”
他还是满脸迷茫,但很快就紧张地说:“您是说罗昶吗?他是我的姐夫,我刚到析津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
姐夫?!叶懿川瞪圆了双眼,问:“是他让你想办法接近我,还是你俩早就算计好的?”
困惑再度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摇头,着急地说:“叶总,您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
叶懿川再没有心思和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你知不知道他昨天来找过我?”
他呆住,摇摇头,回答说:“我不知道。”
叶懿川微微眯起眼,继续问:“一一说,昨天她看见你去接罗昶。为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瞪眼,像是惊讶于自己会被唐一一看见。可是,他的脸上未现愧色,诚恳而拘谨地回答说:“上个星期,我告诉姐姐他们过不久会和妈妈回许州,那时就约好昨天晚上一起吃饭。您曾经说过那辆车可以随便开,他让我去接他,我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