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银河(52)
祁汜慢悠悠地朝着路口走去,夜晚寒星伶仃,路灯稀疏,祁汜想到酒店的气味、湿度,又觉得这条路通往哪里实际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往前走到路口处,却看到有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前面,车灯开着,闪着橙黄色的、温柔的暖光,好像在等待什么人走过来。
祁汜怔然地停下脚步,余归桡打开车窗,直直地看到了一会儿,忽又垂下头,轻轻道:“抱歉。”
祁汜不知道他指什么,余归桡接着道:“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请你联系你的朋友,我感到很抱歉,但我还是想送你回去。”
“可以吗,祁汜?”余归桡看着他认真道,“你愿意问一下吗?”
有将近十秒钟的时间,祁汜说不出话,他沉默地在车门前站了一会儿,车灯把他的剪影铺得那么那么长,而祁汜道:“为什么?”
余归桡用漆黑的、深邃的,他看不懂装了什么东西的眼睛看着他,“这需要理由吗?我觉得你不会想听,所以不为什么。”
祁汜沉默地站在原地,有那么片刻,他甚至将手放在了口袋里,摸到了躺在包里的手机,有一些凉。
只要他把它拿出来,将屏幕按亮,演一出拙劣戏码就可以了。
余归桡那么聪明,未必不知道他毫无意义的演技,可是他一定不会说出来。
可是,祁汜最后还是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他对余归桡道:“没有人来接我,我要去坐地铁。”
顿了顿,余归桡抬起眼,嗯了一声,索性拉开车门,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将门打开。
他不攀着门,也不推祁汜进去,他甚至站得有些远,只是淡淡地道:“上车吧,外面冷。”
祁汜沉默地坐进车内,余归桡侧过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问他住在哪里,祁汜报了酒店的地址。
车子启动,余归桡什么也没有说,车灯把前路照得很亮,像在夜里延伸出来的、一道绵长又温暖的光带。
开了大概十分钟,祁汜忽然轻声道:“你把车子停在餐厅附近,把梅子酒推给我,都是为了这样吗?”
余归桡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没有想要探听你的住址,哪怕你还和男朋友住在一起,我也想送你回去,确保你安全、平稳地回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同学会那天,我在雨里站了半个小时,很后悔没有早点上前问你,但是看到有人来接你,我又感到庆幸。”
他顿了顿,继而平直地道:“总也好过当年。”
车停在一个红灯下,祁汜缓缓地盯着路口的斑马线发呆,他不知道说什么,但有些轻微地恨自己的心跳。
他茫然地看着车窗外,很想再说一点什么,但怎么开口好像都不一样了。
祁汜抿着嘴,轻轻将头抵在车窗上,余归桡却忽然道:“如果能够喝酒就好了。”
祁汜一愣,下意识转过头来,却见余归桡翘起嘴角,笑得非常漂亮,但是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些寂寞。
他轻轻地对祁汜道:“刚才吃饭的每一刻,我都很想喝一点酒。”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祁汜怔然地看着他,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余归桡仿佛并不留恋,动作自然,即时地将车锁按开。
接着他打开车内的顶灯,转过头,在温和的黄光下安静地看着坐在旁边的人。
祁汜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余归桡很想往前靠一点,但是爱意只能尽于此。
于是余归桡打开了祁汜的安全带扣,轻轻地将它放置回原位,用所能到达的最近的距离对祁汜万语千言。
他说:“晚安。”
第45章 第43章 会见荆棘中
回到酒店里,祁汜处理了几份工作上的邮件,安芸好像又有新的安排,但是祁汜读了她发的东西好几遍,合上电脑后又忘了。
他捏了捏眉心,放弃地将电脑扔到一旁,给他的中介打电话。
找租房的过程并不顺利,祁汜搬出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找好去处,他工作的地方又在市中心,附近的房子他根本负担不起,而稍近条件又不算太差的房源,早就在毕业入职季就被人抢完了。
再度跟中介沟通,将接受价码提高一些后,祁汜叹了口气挂掉电话。
他最初原本选择回到北京,就是因为向屹群的工作在这里;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祁汜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换一个城市生活,或许他可以去南方,起码离祁浔很近。
祁汜走到酒店的窗边,他所在的楼层并不高——这个城市很高的地方都非常昂贵,但是幸好还能够看到零星的夜景。
对于祁汜来说,多年前失去家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种漂泊感注定会伴随他一生;但祁汜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城市拒绝了,明明曾生活了那么多年,但却依旧如无根的浮萍。
可或许是正负相抵,几天之后,祁汜居然迎来了时来运转的机会。
他的中介给他打电话,声称有一位户主临时决定出国,因此将房子转租;户主是位年轻的女士,花了很多心思来装修房子,因此不想租给乱七八糟的人,希望能够租给爱干净的学生,或者单身的上班族。
祁汜很惊讶,房租虽然不低,但是对于这样的条件来说实在是算捡了个大便宜,况且又刚好在他的可承受范围内。
祁汜去看过房子,十分满意,还没有走出门就和中介拍板定下,中介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当下就给房东打电话。
不一会儿,一位高挑的年轻女士就到了现场,祁汜愣了愣,因为这位女士很漂亮,是一位明艳惹眼的大美女,和房子简洁、低调的风格很不一样。
女士看到祁汜,好像眼神一亮,“祁先生对吧?”
她弯起眼笑眯眯地道:“我叫程彤,房子你还满意吗?没什么问题我们就签合同了?”
祁汜心下有些感慨,觉得这个甲方未免太好说话,和现实冰冷的北京人情很不一样,也连忙笑道:“好的好的。不瞒程小姐,租到这套房子实在救我于水火之中,实在太感谢您了。”
“不客气。”程彤看着他,笑了笑,“房子租给等它的人也是有缘分,我不过是做件力所能及的好事。”
祁汜十分心下感动,满怀谢意,差点就想再多加一点房租,毕竟确实是他捡了个便宜,但考虑到自己现实的经济情况,还是及时忍住了。
一块压在祁汜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阴郁不晴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
他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搬到新家,久违地舒了一口气,但是在整理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当初走得太急,错拿了向屹群的一块表。
这块表还是祁汜送给向屹群的,是在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祁汜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打零工,最后在向屹群生日买下这块表送给了他。
说来祁汜也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向屹群戴过这块表了,以至于都被放在了柜子的另一侧,混在了自己的抽屉内。
祁汜原本以为是这块表有些旧了,向屹群不适合在工作场合再戴着它,毕竟学生时代还能算是奢侈的礼品,现在也只会成为社交的话柄。
但现在想来大概不是这样。
可是拿错什么不好,偏偏拿走了自己送给向屹群的东西,祁汜实在不想让向屹群以为自己还有留念,或者心怀怨怼,便想将这块表放回去。
他搬走还不到一个月,可是这个月的房租早已交过,向屹群是绝对不会浪费一分钱的人,因此尽管祁汜不在,他也敢肯定向屹群没有白白地空房,而且也不会额外花费去换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