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喘给我听(12)
乔修重重叹了口气,朝厨房走去。
祁彦带给他的惊喜实在是一个接着一个,乔修感觉每天都有新花样。在他的印象里,像祁彦这样拽里拽气的不良少年又是个土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都不像是会做饭的。
不过自从经历了广场舞事件后,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此刻,祁彦脱了外衣,单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专心致志地在水龙头前洗菜,褪去了一身戾气,纯白无暇。
乔修忽然有种置身于幸福中的错觉,好像这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有人为他做饭,他静静等待,外面阳光灿烂得刺眼,隐约还能听到邻居喊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
一切融化在琐碎与平淡之中,却又幸福得天衣无缝,这是乔修在身心疲惫之后,唯一向往的一种美好。
有爱,到处都充满爱,纯粹的爱,真诚的爱。
祁彦抬头时正好看到乔修有点迷茫地看着自己,眼中好似千言万语,一时说不清道不明。
乔修回过神来了,对祁彦笑:“要帮忙吗?”
祁彦:“乔哥你会吗?我觉得一看你就是平时不下厨。”
乔修反驳:“简单地还是会的好吗?”
祁彦不动声色地宠着:“行,那你打个鸡蛋成吧?”
乔修挽挽袖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接着“咔”的一声,乔修:“啊,蛋碎了。”
祁彦哭笑不得,“乔哥你还是在客厅和二哈玩吧,这的重任就交给我。”
乔修自知理亏,默默地放下了袖子,抬起眼睛:“我看着你做成吗?”
“……成啊。”祁彦当然点头。
乔修温柔地笑了起来:“会有种家的让人幸福的感觉。”
☆、第 12 章
祁彦简单地做个几道菜,一盘糖醋排骨,一盘红烧带鱼,一盘凉拌空心菜和一碗山药鱼片汤。菜色看上去相当诱人,乔修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咕了一声。
“吃吧。”祁彦解下了围裙,在餐桌另边坐下。
乔修看了他一眼,拿起了筷子:“我真的很饿。”
祁彦笑了:“又没不让你吃。”
乔修先夹了块糖醋排骨吃下了。
祁彦喝着汤:“怎么样?”
乔修咽了下去,神色古怪:“你初中是在哪读书啊?”
“一中。”祁彦不知乔修为何突然问这个,但很听话地答了。
“天哪,彦宝宝。”乔修认真道,“我以为你是读的新东方。”
祁彦呛了口汤,狂笑起来。
“讲真的。”乔修又夹了口带鱼,“你怎么做饭做这么好啊?”
祁彦慢条斯理地拿纸擦了擦嘴:“小时候啊,我爸妈都不陪我,家里只有保姆,然后我就经常和保姆一起呆在厨房。那时候怕鬼,保姆是家里唯一的大人,只好一直缠着她,久而久之看着看着就会做了。”
乔修咬着米粒:“你真牛逼,钦佩不已。”
“老师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经常做饭给你吃。”祁彦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乔修。
乔修还没从上次被霸道总裁包养的气氛里出来,瞬间又有了种被□□宠爱的快感,乐此不疲。
顺着香味,在客厅里玩耍的二哈背着一黄跑来了。
祁彦平时都挺宠二哈,床铺都随便让它跳,唯独饭桌境内,是禁止它抽风的。所以二哈乖顺地趴在他脚边,一蹭一蹭地要吃的。
要换做平时,祁彦是会分了肉给它吃的,现下看着乔修喜欢吃,他自然舍不得,踢踢他:“别撒娇,一别玩去。”
乔修见它可怜,招呼着:“来来来,我给你吃的。”
二哈一见有吃的,丢了主人就跑过来,“嗷呜”了一声,直蹭乔修的腿。
祁彦:“……”
狗大不中留。
乔修自己做饭是接近手残水平,本来想他常年独居,本该练就一身精湛厨艺,然而现实却都是事与愿违。平时他要么楼下随便吃点,要么自己不嫌弃地随便弄点能饱就行,他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吃到这样家常的饭菜了。
饭菜嚼在口中好吃,咽下更是暖到心坎里了。
吃完午饭后,乔修坐了一会儿,琢磨着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祁彦突然从楼上探了头下来:“乔哥上来吧。”
乔修仰头:“啊?”
祁彦:“补课。”
乔修一愣,想到还有这摊子事,只好上楼。
“到我房间吧。”祁彦拉着他进来了。
祁彦房间很大,整理得倒挺整洁,乔修看了几眼问道:“你父母都不在家吗?”
“我跟我爸,他跟我不住一起。”祁彦没什么感情地说道。
“一个城市?”
“对。”祁彦点点头。
两人都没说话,乔修眼尖瞥到了祁彦床头上的相框,里面只有一张是三人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祁彦只有五六岁大小,被爸爸抱着,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其余的照片都是祁彦的单人照,是祁彦长大一点的照片,有上台领奖的照片,有打篮球的照片,还有弹吉他的照片。少年的五官渐渐长开了,然而脸上几乎没什么笑意。
乔修拿了张看样子是初中的照片,和现在做了个对比,笑笑:“现在更好看。”
祁彦扬扬下巴:“以后会更好看。”
乔修坐到椅子上:“行吧,你说要补课,哪里不懂?”他翻了翻祁彦放在桌上的作业,全都一片空白。
乔修:“你和我说个ball啊……”
祁彦摊开了国庆作业,摆在乔修面前,面不改色道:“这一版,都不会。”
乔修:“……”
祁彦再次道:“都不会,老师,一题一题教我嘛。”
那天晚上,祁彦的话语还一字一句回荡在乔修脑中。那时祁彦说:“对着长得好看的人,人们都是会格外包容一些。”
现下,一语成谶。
乔修看他极为“真诚”的目光,没话讲了,成成成补吧补吧,老师宠你。
看上去散漫,乔修做起本职工作来还是相当尽职尽责的,一板一眼认真地给祁彦讲起了题来。祁彦也听得颇为认真。
金秋十月的午后,清风送着屋内的窗帘轻轻摇摆,亲切的老师和认真的学生,除了楼下时不时传来几声猫狗的撕逼声,好一幅极为和谐的师生画面。
直到乔修讲到了填空压轴题,口干舌燥,满头大汗地给祁彦演算了一遍推导过程,结果祁彦来了句:“可是,用导数不是可以很轻松地解出来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修看了他十秒钟:“你们还没有学导数。”
祁彦:“我自学了。”
乔修:“……祁彦你给我麻利地滚——”
祁彦端来了水,送到乔修唇边:“乔哥辛苦了,很渴吧,喝点水,热不热?我要不把空调开起来?你是不是困了?躺我床上睡睡吧?”
午睡这种东西,就是不说还好,一说则不管再精神的人都会产生种“好像是有点困啊”的感觉。乔修本来讲题讲得还挺兴奋,被祁彦这么一说,好像逃离不开这个魔咒,真的,困了。
乔修放下水杯:“这么一说,是有点困了。”
祁彦柔声:“乔哥你躺下睡会儿吧,就躺我床上睡。”
乔修看了眼自己外面的衣服:“不太好吧,你家应该有客房……”
祁彦已经起身去开衣柜了:“客房很久没打扫了已经积了两层灰了,我给你拿件睡衣,没事。”
乔修看着祁彦拿出的拿件睡衣,呵呵。
“我的睡衣都是这个款式,乔哥你就将就的……”祁彦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带着少女清新气息的红绿相见西瓜睡衣,小幅度地弯了弯唇。
乔修起身:“我自己找找。”
祁彦一把挡住了:“不要。”
“怎么了?”
祁彦:“我害羞。”
乔修看了他一眼,就要上前。
祁彦:“我说实话我说实话,乔哥,我内裤没洗。”
乔修:“……”
乔修千般不愿万般无奈地拿着拿件少女气息西瓜睡衣换上了,路过镜子时看了自己一眼,感觉自己萌萌哒。
祁彦坐在椅子上看电脑,乔修躺在了祁彦的床上,还挺软,乔修在上面滚了滚。结果一躺正,就看到祁彦忍着笑意看着自己。
乔修羞耻得想死。
祁彦转过身去继续看电脑,轻飘飘来了句:“没事乔哥,你可以继续滚,要我陪你吗?”
乔修:“……你干你的事去!”
祁彦笑了两声后也不再说话了。
祁彦家所在的别墅区相当安静,一点城市的喧嚣都听不到,很快乔修的眼皮就耷拉了下来,沉入无边无际的梦乡。
祁彦感觉到乔修的呼吸渐渐趋向了平稳,他转过头来,看着睡在他床铺上安静的乔修。乔修的睡颜很纯静,相比平时,这样看上去一点防备也没有。
看上去,年龄也比平时小,像个乖巧的少年。
祁彦在床边坐下,撑着下巴看他。
想起他在讲台上讲起课来睿智的闪闪发光的样子,想起他耐心地解答同学疑问的样子,想起他坐缆车时害怕得不敢睁眼的样子,想起他刚刚吃饭看着自己眼里含着暖意的样子。
无数的模样,二次元的,三次元的,交叠重合。
然而,这个人这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毫无防备,乖巧安静。
就在岁月静好,祁彦以为着时光将以着缓慢的速度流淌而过时,他还是忘了,人生不是文艺小说了,没那么多可瞎矫情的。
二哈在门口汪汪汪地大叫,拿身子撞门。
祁彦站起来,准备着磨刀霍霍向二哈。
好不容易把二哈那狗畜生赶走了,祁彦回了房间,好在祁彦睡得沉,没被阿猫阿狗吵醒。
乔修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是他幼时的家,笨重又巨大的电风扇呼呼地转,他做完暑假作业,去问妈妈能不能下楼玩一会儿。
梦境里的妈妈温婉动人,摸着他的头说好。
他下楼了,踩着楼梯一路跑,听到了傍晚的风声,楼下大妈打麻将的麻将声,隔壁大婶拍着被子的沙沙声。
各家各户都开始做饭了,炊烟高起,各种各样家常的饭菜味道飘了出来,交融在空气间,就是乔修小的时候认为的,幸福的味道。
他在楼下看着大妈打麻将,看着树下大爷下围棋,看着谁家又和谁家的夫妻拌了嘴闹得全小区都知道。
乔修站了半天,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这里的生活,他不懂,也根本走不进。
然后他父亲回家了,一脸疲惫,对他们母子毫无感情地说,我们走吧,过好日子,住上大房子。
接着就住进了高档奢华的房子,装潢雍容华贵,大理石地板闪闪发亮,却冰冷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梦境一下子拉快了,刷刷地像过电影,一下子到了中考,高考,然后在那个他烧掉了所有课本的暑假,妈妈去世了。
漫长的梦境像被冻结成琥珀,晶莹剔透。
父亲的脸再次出现了,他扭曲成了一张极度愤怒和痛苦的脸,对着乔修狠狠上去就是一巴掌。乔修倒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板,耳边嗡嗡作响,是父亲冷酷的声音:“我为什么有你这样的儿子!这种同性恋的儿子!”
乔修猛地醒了过来。他已经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梦境太真实,以至于他感受到自己后背湿了一层汗,眼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