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养金丝雀(78)
对话戛然而止,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在瞬间冷寂下去,周越恒没有再说话,祁放身上泛冷,躯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哥……我……”他哑着嗓子想要开口,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祁放没法把明晃晃的利用摆在台面上,可周越恒怎么会想不通呢。
一个针对莫筱筱设下的圈套,祁放把人救了后自己踩进去,无非是因为这件事无论是莫筱筱还是祁放本人都无法处理。
莫筱筱对周越恒来说只是个无关轻重的陌生人,她遇上无法解决的麻烦周越恒自然也不会伸出援手,一个剧组的投资商对两个在圈里还不太有姓名的小明星来说可操作的地方太多了,所以祁放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踩进汪周方的套,赌周越恒不会置之不理。
药力的副作用比祁放设想的要强大得多,他意识不太清醒,每一次呼吸都好像热得发烫,但身体能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寒凉,他仰起头,试图看清黑暗中周越恒的表情,借此来知晓他此时的心绪,可祁放没法集中注意力,大脑钻进了一团乱窜的马蜂窝,把他的意识搅乱只剩下嗡然的轰鸣,连视线都模糊下去,周围的空间成了一个摇晃的水桶,他躺在里面,任由水桶翻滚倒立,均匀的呼吸都好像成了一件痛苦的事,在那混沌中,祁放只能紧抓住周越恒的手借此清醒。
“——祁放!”有人喊他。
闭上眼的一瞬,祁放意识到呼喊他的人是周越恒,他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却沉得抬不起来,仿似坠入一片黑暗,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周越恒想通背后的关窍,却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失去意识的祁放歪倒在他腿侧,他叫祁放的名字,没得到一丝反应,周越恒挣不开祁放的握力,单手摸出衣兜的手机,屏幕亮起时,冷汗沾在屏幕上令手机的反应连续错误几次。
好在一通电话打进,是司机。
周越恒接起电话,对方还未开口,他便道:“三楼四号包厢,过来!”
司机应了声“好”,匆匆挂断电话,紧接着周越恒打通了张霖的号码,张霖接到电话时还想调侃一句,大晚上是不是家里那位总是受伤的小青年又惹事了,结果等周越恒肃然交代过情况,张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正好在医院值班,一边着手做准备,张霖一边道:“你先让他平躺着检查一下呼吸情况,我马上派车往你们那儿赶,你也快把人送来,走市区那条道。”
“嗯。”周越恒试图按照张霖所说的调整祁放的身体,可对坐在轮椅上的周越恒来说,平常人轻松就能做到的事情于他而言却变得更加艰难。
失去控制的身体格外沉重,周越恒几度俯身都没法摆弄祁放,幸好司机及时赶到,一起来的还有周越恒之前打过电话与司机成功汇合的王东。
在两人的帮助下,祁放终于被带起,只是他的手一直没松开,握得很紧,周越恒几度没法挣开。
他们牵在一起根本没法将祁放扶出去,王东都忍不住想上手了,周越恒突然道:“祁放,松开。”
王东闻言眨了眨眼,正想说掰手指都没用,跟一个接近无意识的人说话还能起什么效,合格的打工人已经在心里思考把“连体人”扛出去的几率有多大,他就听见周越恒又说。
“祁放,”周越恒略提高声量,语气低沉,“再不松开就别想再见我了。”
这话一出,祁放好似真听清了,他眉心微蹙,倏地,攥住周越恒的手真的松开了些许。
“……奇了。”王东一脸愕然。
待他一松开,手臂脱离垂下,周越恒吩咐道:“快。”
没了阻碍,王东和司机要把一个成年人带出去还是容易的。
周越恒跟在三人身后,垂眸看了眼被抓得泛红的指节,视线又错落下去,冷然注视着没有知觉的双腿,他遥遥看着被搀扶的祁放,眼中泛起细微的波澜又被他极快地平复下去。
大厅有一行人正要出去,两拨人撞上时,领头的男人认出了周越恒,他正想上前攀谈,看到情势又顿步伫在原地。
待他们走出大门,有人问:“那是周越恒?”
“好像是。”
“那被扶着出去的是谁啊?”
有人猜测:“周越恒的小情人?”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兴味的表情。
车疾驰赶往医院,与张霖派出的救护车在半道遇上,把人转交,司机追着车尾灯赶去。
周越恒一言不发,体内像是蕴藏着一场风暴,待他出声时,却又是镇定且理智的。
“王东,去查查汪周方。”
“汪周方?”王东愣了下,道:“今晚的事儿是他干的?”
周越恒冷着脸,没应声。
王东紧接着道:“行,我肯定扒得他底裤都不剩。”
“这两天留意一下网上的动向,”周越恒说:“要是有人拍到什么照片露出什么消息……压下去。”
“……是。”
“辛苦了。”周越恒垂首,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到达医院,因着提前打过招呼,车刚停稳,便有人等在门口接应了,祁放被第一时间送去治疗,周越恒见到了张霖。
进了医院,今晚也算消停,让王东和司机先行离开去休息,周越恒独自留下,大老板在一旁盯着治疗,兴许不是什么好主意,周越恒进了休息室等待,不到二十分钟,张霖来跟他报告情况。
他推开门,手上拿着几分交叠的报告单。
他直入主题,道:“唬人的我就不说了,干脆总结一下吧,他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药物不耐受,而且还过量了,你送来的及时,人没什么危险。”
张霖推推眼镜,又说:“但你要知道这种神经类的药物副作用都挺强大的,得休养几天,等他醒了我们再做几项感知测验……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年轻人体质好,恢复起来也快,放心吧。”
“他醒了吗?”
“现在?”张霖摇摇头,道:“昏着呢,估摸得后半夜看能不能醒。”
“嗯。”
张霖把报告单对折,拢在手上,叹了口气道:“他本命年?怎么老倒霉。”
“自找的。”周越恒冷声说。
一路无法言说的心绪在听到张霖的确认结果后,周越恒提着的心安稳落地,另一种无可避免的情绪却油然升起。
是愤怒。
少见周越恒如此外放的情绪,张霖愣了愣,明白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张霖转移话题,道:“要不去病房看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周越恒沉默几秒,淡淡应了声。
张霖转身,打算带路,周越恒驾驶轮椅,突然道:“我的复健时间再加半天。”
“啊?”闻言,张霖讶异转头。
不知道一直维持基本复健任务的周越恒为何突然改变想法,但周越恒愿意配合自然是更好的,加大任务量兴许能让他看到更显著的变化,张霖思索两秒,应:“行,后头我来安排时间。”
带着周越恒到了病房,张霖没再多留,将空间留给两人,他走时将门阖上,病房骤然安静下去。
灯光下,祁放的脸被映照得惨白一片,哪怕昏迷,心里也好像藏着事儿不肯放松。
周越恒行到床边,垂眸淡淡瞧着祁放。
注视着祁放的面容,周越恒泛起的愤怒又好似平静不少。
相比于祁放的不信任和利用,周越恒更愤怒他把自己置入危险的境地。
他甚至会后怕,怕祁放没有回应的、似是濒死的模样。
四下无人,吊瓶里的液体不断坠下,周越恒看着祁放,忽然道:“祁放。”
祁放自然不能回应,他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周越恒倾身,手指搭上他的前额,想要抚平他的愁眉,祁放像是有了感知,身体并不舒展地动了动。
他的手挪出被子,放松地张着。
周越恒瞧了眼,将指尖递过去,攥住的一刹那,祁放有了细微的反应,骨节紧了紧,两人的手交握着,周越恒看准他潜意识的反射,阴霾了一整晚的心情终于有了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