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眼(120)
寓意希望他来日谦虚谦让,知万物道理,懂是非清白。
周家大多是读书人,担得起一句书香世家,子辈们不是医生公务员就是老师,周氏夫妇俩也是老师。
为了更好的教育环境,收养半年后,他们便带着周谦知北上了。
但是在走之前,周谦知无意中碰见过一次应程。
面对面遇上,他心里一紧,着急地想要躲起来。
然而对方好像压根不认识他,眼神都没分来一个,径直从身边走了过去。
周谦知感到无比奇怪。
难道对方原谅他了?从此不追究了?
疑问悄然停留在心底,跟着一起带去了首都。
周谦知在垃圾堆里摸爬打滚,赖活了七年,如今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不用怕无缘无故挨打,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用给人接屎接尿,出去捡废品赚那几毛钱。
他享受着优渥的家庭条件,享受着养父母的悉心照顾。
可以像绝大部分同龄人那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接受最好的教育。
然而老天像是非要跟他作对,不管此刻的生活与曾经相比,有多么的天壤之别,他过得多么幸福多么好,脑子里却始终忘不了应程。
他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揭穿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乃至在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多次不由自主梦见,那双像蜘蛛网一样难缠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夜夜难寐的周谦知想了个办法,用成绩和养父母交换,希望他们能允许自己每年寒暑假回颐宁一趟。
周家夫妇是开明的人,认为孩子多出去走走是好事,又猜测他是怀念家乡,没多犹豫地答应了。
前两年他们还会陪着他去,等上初中以后,就任由他自己安排了。
于是自那时候起,周谦知开始了肆无忌惮跟踪应程的生活。
也是那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应程好像真的忘记自己了。
他每年都会去颐宁看他,一年至少四次。
每回远远地跟对方在身后,不靠近也不出现。
他对他身边的一切事物了如指掌,应程做的每一件事,发生的任何变化,他全都一清二楚。
如同动物实验的观察者,无论应程是被混混欺负、在应家痛苦挣扎,亦或是干起了配音这个副业,周谦知从不会干预。
只是用相机记录拍摄,再回去慢慢欣赏。
这是他遇见的完美艺术品,自己需要一寸一寸,细致感受艺术品精雕细琢的线条肌理。
周谦知暗中偷窥了应程八年,偷拍了他八年,自认为比谁都了解对方。
然而升到高三后,周家夫妇为了他的学业着想,暂时不允许他离开首都,要等高考完再出去。
周谦知不敢违背养父母,他们对他很好,他自然也需要尊重他们的想法。
可是仅仅才过了一年,他一年没有回颐宁看过应程而已,事情却出乎意料地失控了。
对方发生了让他再也掌握不住、且无法理解的变化。
高三暑假,周谦知满怀期待地回到颐宁,谁知看见了时刻围绕在应程身边的唐星辰。
他看见应程会亲他抱他,会露出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笑容,会和唐星辰玩一些幼稚的小把戏,甚至会全身心依赖对方。
应程变了,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实验产生变量,艺术品沾染了污迹,宣告失败。
那一刻,周谦知起了杀心。
他想,他要除掉实验体上不该生出来的细菌,让这个观察了八年的小动物,恢复成完整干净的模样。
他不再甘于当一个观察者,他要参与到实验里,与应程融为一体。
第69章 守云开
“你偷窥了七八年,像只下水道的蟑螂一样,连面都不敢露,为什么?”
应程俯身,与透明玻璃之间的距离缩短,视线逼近周谦知隐藏着惊惧的眼睛。
“因为你不敢承认,只要一露面,你就永远都是那个叫张离的杀人犯。”
“忍得很辛苦吧?”应程脸上头回出现了恶劣的笑容,“那么想杀了唐星辰,不惜把自己搭进去,最后却还是没能成功,你比以前更废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谦知不堪忍受地尖叫起来,一双手紧握拳头,指甲陷进手掌肉。
他用力砸着身前桌板,银铐碰撞摩擦,割出手腕一圈红痕,发出刺耳的声响,连带着座椅也被拖动。
“我要杀了唐星辰!我一定会杀了他!”周谦知目眦欲裂,破音嘶吼,“你以为唐家会接受你吗?不可能!他们不敢靠近你,你摆脱不了应家那个吃人的地方!只有我才能接受你!只有我!”
“你是我的!是我的!应程!我不会放过你,这辈子都不会——!!”
大门倏地推开,两个警察训练有素,利落地将他制服住。
应程慢悠悠靠回椅背,安之若素地注视失态的周谦知被警察押了出去,眼底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孙实进门,有点佩服道:“你心态还真行。”
方才两人的对话举动全都被监控录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能作为将来指证周谦知犯罪的证据之一。
一般被害人直面凶手时,多数是两种极端的反应。
要么恐惧害怕,要么恨之入骨。
很少能像眼前这个男生这样冷静的,更别说还能用言语去激怒对方,抓住漏洞并以此套话,展现出来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强。
应程并未接这句话,只是问:“他有没有被判死刑的可能?”
“这个嘛……”孙实斟酌着说,“还是得看法官怎么判,我们作为刑警,只负责救人和抓凶手。”
应程没什么好说的了,从座椅起身往外走。
孙实想了想,又喊住他,好心提议:“你父亲也在这儿,要不要见他一面?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当作协助破案的报答,给你行个方便。”
应廉从昨晚企图自杀开始,就变得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了。
估计等开庭判刑后,会被移交到专门的精神病院去治疗关押,届时想见也见不到。
应程步子停顿片刻,淡淡丢出一句。
“不用,可以让他现在就去死。”
言罢,瘦高挺拔的身影丝毫未迟疑,扬长而去。
—
临近中午,家里没备什么吃的,应程随便找了家餐馆填饱肚子。
所幸现在是期末月,学校的课程都已结束,他不用忙上忙下的同时,还得奔波着去上课。
草草吃完饭,应程返回出租房,结果在小区门口碰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秦歆竹独自一人站在花坛边,身材比以往丰腴了些许,脸颊不再呈凹陷状,面色瞧着也红润不少,显然是最近过得还不错。
只是她双眉微拧,神色间泛着忧愁,表现出十分焦虑的模样。
应程加快步伐走到她身边,有些严肃地问:“妈,你怎么突然来了?”
秦歆竹回过神,一伸手握住他胳膊,着急道:“阿程,你还好吧?手机怎么关机了?”
应程闻言,拿出电话看了眼。
“没电了。”
大雪昨晚落了一夜,此刻室外温度极低,他拉上秦歆竹,另一手提起对方腿边的行李箱。
“走,先进去。”
两人进屋,永远积极迎接的德德看见有陌生人,好奇地绕着秦歆竹原地转圈,东闻一下西嗅一下。
橙次方则躲得远远的,从墙角后方歪出颗小脑袋,偷偷观察来人。
行李放下,应程打开家里暖气,再去厨房接了杯热水。
他把热水送到秦歆竹手上,问:“你到多久了?”
应程只告诉过对方小区地址,没讲具体的门牌号。
要是知道她会突然过来,应该提前配钥匙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
“没有很久,早上九点的飞机。”
秦歆竹握着玻璃杯暖手,左右端详了几眼屋内环境。
卫生收拾得比较干净,东西也摆放妥当,没有乱丢乱扔,也没见到外卖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