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校服(24)
“没事啊,你们要是现在还,今天就能睡家里头,要是现在跑,今天就坐专车到局子里睡,你们自己选一个吧。”林行知坐在摩托车上按好110,拨出去了,准备按下转接。
老吴真是心叫不好,连忙用满是褶皱的老手从油腻腻的上衣口袋里头拿出来一个崭新的苹果手机。林行知吹了口清脆的哨子声,一把抢过,丢到陆远手上,陆远差点没接住。
老吴他们混了这么久,怕林行知说一做二,干瘪的脸拢着浑浊的眼打量前面两个人,满脸的不信任。万一他们等会走了,林行知再报警什么的。林行知跟他们保证再三,还了就不再追究了。老吴指着陆远问:“这人呢,你怎么保证他不会说?”
陆远刚要开口,林行知就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没等陆远反应过来,他拿出车尾后备箱的头盔,他转了转头盔,温柔地戴陆远头上说:“他啊,他可是我的相好啊。这不是,今儿我们吵架,这不是闹着离家出走,结果半个小时没有就迷路了,要我来接他吗。我叫他不说,他铁定不敢往外头说,他怕我的,老吴,你信我。”
陆远被亲得一愣住,林行知说完,看他们还不信,就往陆远嘴上一亲,没亲着,演的,连蜻蜓点水都不能算。林行知把握着分寸,两人嘴唇间隔着薄薄的玻璃一般,亲空气呢。
差点初吻就没了——陆远暗暗想。
“诶呀,老婆,别理他们了,跟我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宵夜,咱不气了。”林行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牵着他的手,抢过行李箱。
老吴他们都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其中两个人瘦条条的,好像根竹竿似,没一个能打,不然也不会只能干小偷的活,还怕着林行知这个毛头小子。看着两个gay在自己面前腻歪,怪肉麻奇怪的,挥了挥手:“那行,记着你的话啊,不然下次咱走着瞧。”
那些人灰溜溜的就走了,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林行知立马松开他的手,抢回他的头盔,戴在自己头上。陆远这才从刚刚被差点亲上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出声道:“那什么,老公?谢谢你啊。”
林行知听见就木了身,没刚刚那么能叭叭了,瞬间消声了一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点火准备走了。
陆远堵住了他要走的路,他笑嘻嘻地开口:“那什么,老公啊,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去吗,不送了?”
没成想陆远还记着刚刚他占了一点便宜的事,这不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吗?这什么人啊,帮他,还顺杆子爬,瞎叫什么?!
林行知气得拉开前头的透明面罩,刷拉一声,盯着陆远好一会,想着是自己没经过别允许亲了人家脸,瞬间泄气了,心虚地吐出一口气:“行了,那不是没办法才那么喊吗,不然我怎么叫他们相信。抱歉,你就忘了吧。行李给你绑后面,你得自己个扶着点。”
陆远点头如捣蒜,林行知把头盔抛给他叫他戴上。他乖乖地扣好扣子,悄悄地瞧林行知,他早瞧见林行知的脸红透了,头发漂浮起的耳朵尖红,圆领短袖往上走的脖子也是红的,亲他一口就这么害羞,还戴头盔遮遮掩掩的,就这心理承受素质还敢编说那些话。
林行知给他载到了地,给他拿下行李箱,骑上摩托车,在完全没有路灯的小巷子里。陆远摘下了头盔跟他道谢,林行知顺手给他扒拉好乱七八糟的头发,跟对待自己家乡的亲戚弟弟一样,走之前顺便给他传授经验:“你住这里啊,你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我们这小镇小偷小摸的人多了去了,你自己看着点,别什么好东西都挂身上,屋里的贵重东西找点东西锁上,听见没?”
这里本无灯,陆远却觉得心里被点起来了小火苗,覆盖在他头顶的手掌带着点点暖意。从未认识的陌生人好心帮他,送他回家,给他建议。他本就被一身的寂寥粘黏了一身,不感动那才是假的。他点了点头,林行知重新戴上头盔,快速地拧车把手。
陆远生出些不舍得,蔓生蔓长,他连忙着急地“啊”了一声,林行知问怎么了。
陆远想不出什么话,也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连忙说:“再见。”
林行知笑着歪头跟他挥手说再见,陆远痴痴地挥手说再见。林行知潇洒地轰鸣马达,走了。陆远看着林行知消失在黑夜里,他在楼下大门站了许久,在回味刚刚林行知的一言一行,这才一拍脑袋,忘记问那人叫什么名。轰轰马达声音占据了陆远一晚上的脑袋,惊鸿一瞥地来了,又转瞬即逝地走了。
结果过一个星期一早开学,就见着那人打着哈欠走进了门,经过陆远的桌子旁,一屁股坐在最后一排睡着了,根本就没正眼瞧刚刚经过的陆远。
陆远想跟他打招呼,发现这人谁也不理,不是睡觉,就是自己拿着笔涂涂画画草稿纸,还有就是玩消失,两人根本没有交集,两条平行线似的。陆远站在他面前收作业,时不时经过他几次,林行知都没注意到他。
陆远晚上站在大门外,就会偶尔想起这个人,想那荒唐做戏的一晚到底是不是梦,想那天晚上那人红起来的脸,干净的声音叫他老婆,摸他头的手。这些让他魂牵梦绕的,想想还能心口热热的。可是林行知怎么能一点都不认识他,都直接亲他脸了。难不成很多小情人,这话说过很多次了吧,熟练到脱口而出,这是得多风流啊。
陆远对自己的颜值充满了自信,他每天照照镜子,偶尔臭屁地在镜子面前夸自己帅,自信着呢,心里想他的脸才不泯然众人呢,怎么可能不让人一眼记住。难道是天太黑,走太急?
轻微脸盲症患者林行知哪里知道臭屁男高中生陆远心里的胡思乱想,抓了抓被蚊子盯出的包,换了一边接着睡。
一次月考,林行知没带笔袋,书包翻来覆去,倒出来一堆食谱废纸,他又不敢问人借。他臭名昭著,谁敢借他东西,一句话没说可能就要跑了。他也别扭,不想去借别人东西,想着干脆就不考了,交白卷得了。
这时候,学习委员就给他递过来一系列的考试用具,陆远微笑着说:“林同学没带笔,可以先用着我的,我准备两套。”
林行知迟疑地拿过,不自然地勾了勾嘴角,想笑一笑说声谢谢,但笑起来,同学们就会说他好像在嘲笑人,他就又不敢笑了。他面无表情接过去,没什么感情的道谢。陆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得说:“好好考。”
林行知第一次听见考试前有人鼓励他,吸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喜悦,他害羞地偏过头说:“知,知道了。”
林行知拿着陆远的文具认真涂自己的答题卡,第一次没有在前半场就睡着,但是后半场忍不住还是睡着了。他着急地回家去帮忙,文具随便塞进桌子里,忘记还给陆远。
隔天早读时候,扒拉出那些笔,发现少了一只涂卡笔,他翻桌子和储物箱,书包又倒过来一次——丢了学习委员一只涂卡笔。
他不敢说,又不敢问,陆远叫他交作业,生怕陆远提醒他还笔,一天也不敢看陆远。他这次一放学,没立马去店里,久违地踏进文具店,去找陆远借给他的那支涂卡笔,一层层都瞧过了,也没有发现一样牌子的。
他附近的文具店都找了一遍,无果而归。他打开网购的平台,凭着记忆搜索这只笔的牌子,一看,好家伙——一支笔30块,什么涂卡笔,这么贵?!抵得上一件衣服了,还是什么联名款,他也看不懂,林行知坐在家里的大屁股电脑前惊讶地倒吸一口气。
他后悔莫及,早知道好好放好来了。好歹人家学习委员好心借给自己,他就这么随便弄丢了,说出来多不好意思。他肉疼的下单了这支笔,想着收到了赶紧还回去。
那天放学林行知在问文具架子旁边的服务员笔时候,陆远正巧刚刚在付完辅导书的钱。林行知满头的汗,鬓边的发湿了,他着急比划了半天,没问到立马就走了。
一来二去的,陆远记住了林行知,一头招摇的金发,扣子还只扣一颗,每次都要违纪扣分才勉强扣两颗。戴着双银耳环,跟学校耀武扬威的纹身,上课睡觉,考试睡觉。任何人嘴里的学校混混,大家都劝他不要靠近的人。居然因为丢了他一支涂卡笔,到处找文具店,跑得气喘吁吁。还给他的时候,给他桌肚里塞了点小零食,还有一小盒子手工饺子,贴着便利贴,虽然便利贴用的是自己的,上头写着方方正正的正方形字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