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109)
余煦心疼得要命,又没什么办法,后来索性趁刚开学还不算忙,有空就会去他们公司陪他。
第一次去的时候他没和余昧打招呼,是用向蝶的门禁卡进的公司,上楼之后隔着玻璃门看到余昧在排练,只看眉眼都看得出气色不太好,似乎很累。
只有这样亲眼看到,他才能深刻体会到这份工作对余昧的消耗。
在家休息的那段时间余昧整个人状态都很好,素颜都精致得毫无破绽,现在眼下却已经看得出淡淡的一层青,皱着眉唱歌的样子脆弱得让人心疼。
这还只是排练期,只是因为其他工作连轴转了半个多月,而后面的巡演是从春天开到夏天,体力消耗大也就算了,以余昧的性格还会休息不好,几乎是靠对自己的高要求撑着。
而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这样一场漫长折磨的尽头,是一次舞台事故,从两米高的花车上坠落,生生把自己摔到骨折,甚至更严重,直到再也不能上台。
余煦站在排练室门口,看着玻璃牢笼里那个单薄的侧影,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对自己那么残忍,却又仿佛理所当然,只谈论“这是一种最优解”。
以自我伤害为起点的方式,算什么最优解。
余昧不知道他来了,显然也没注意到,在里面同许观珏和几个乐队成员一起排练到中午,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他就在门外站着等,听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歌声,时不时地叹气。
直到几乎过了饭点,里面的舞台导演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算是散场了。
余昧又留下来和导演聊了几句什么,才开始收拾用过的吉他和琴——他的动作很慢,好像也不急着去吃饭,留到最后一个,面无表情地把吉他收回包里,整个人看起来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等到其他人都走完了,余煦才走上前去,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余昧还在整理琴谱,慢半拍地回过头,就猛地怔在了原地,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阿勉……你怎么过来了?”
“来监督你吃饭,”余煦快步走到他面前,还是有点儿生气,然而一对上他亮起来的目光,又忍不住心软,语气也软下来,“来陪陪你。”
余昧拿着琴谱的手停在半空,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突然抬起手,环着脖颈让他低头,近乎仓皇地吻住了他。
跌跌撞撞退后几步,琴谱散了一地。
余煦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强吻,骨子里Alpha的本性提醒他该反抗,却还是克制着任他施为,只是心跳乱得厉害,脸颊也开始发烫,说不清是狼狈,还是受宠若惊。
他明知道这是在余昧的公司,门外随时可能有人路过,却丝毫生不出叫停的念头,任由这个有些冰凉的吻渐渐加深,变得烫而缠绵——然后像被潮湿的玫瑰味道蛊惑,慢慢抬起手,环住了心上人清瘦的腰。
算偷情吗,好像也不算——余昧模模糊糊地想着,大概因为太忙,他罕见地不那么想克制自己,就会做出些不合常理的事来。
像是这个吻,像是不管会不会被摄像头拍到,把脸埋进余煦肩窝里拥抱很久,摄取对方身上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像在自救。
有什么关系呢,他心想,反正很快他就要退圈了——等春巡的最后一场回到这里,他就会在观众最多的终场上发生舞台事故,永远告别这个舞台了。
余煦肯定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抚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问是不是累了,还要忙多久。
“这两天要把所有场的流程都走一遍,”余昧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闷,“走完就好了,等到快走的时候应该能空一些。”
第108章 正式标记
春巡是由北往南走,提前三天就要出发往北飞,直到几个月后临近夏天,才能回到这边,甚至比之前那种一点一点走远的巡演分离感更强——何况这次是真的小别胜新婚了。
余煦会追巡演,平时倒也能去看他,但一两周才能见一面,和之前那种每天黏在一起的状态就差得远了。
何况这个学期余煦要准备修第二学位的考试,还有凭空落在他身上的、接手家业的担子,哪个都没那么简单,恐怕也没那么多自由的时间往外跑。
——他倒是不介意,飞机上也能学习,少睡几个小时的事而已,但余昧早早看出了他的心思,还颇为严肃地警告过他,不许玩物丧志,“让我好好睡觉的时候说得一套一套的,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算数了”。
他当然不能不听话,被发现了,也只好收了心思,乖乖答应第一个月至少两周去一次的承诺。
尽管嘴上不说,但两个人能感觉到彼此都有些不安,出发前一天余昧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索性没去公司,借着收拾行李的名义留在家里。
但真正收拾行李的工作当然是让余煦代劳,他只负责在一旁坐着看,顺便管管时不时就要往行李箱里跳的猫。
余煦盘腿坐在行李箱前,一样样地核对他要用到的东西——穿的衣服、护肤品、药,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一边第不知多少次叮嘱道:“我放了两个满电的充电宝,还有备用的充电器在里面,手机没电的话一定要及时充,北方现在还很冷,会比较干,记得注意保暖,多喝水,也要好好吃饭……”
知道的知道他跑了十几年巡演,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路上,一路上都有团队和经纪人跟着,还比余煦大了将近十岁,早就是个能照顾自己的成年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小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家长叮嘱多少次都不放心呢。
余昧失笑,配合地应了几声,看他整理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把猫放回猫爬架上,然后走到他身边,从背后抱住他的肩膀,蹭了他一身猫毛。
“好了,按时吃饭,多睡觉,多喝水,注意保暖,上台下台给你发消息,报备日程——还有什么,我一起记住。”
余煦本来还沉浸在快要分开的情绪里,被他贴着耳朵说句话,又有些心神动荡起来,连忙垂下眼,把最后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强自把要说的话说完:“还有就是要说到做到,就算真的做不到,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勉强自己——反正我每隔一两周都会去看演出,要检查的。”
余昧“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像平时一样先哄着他再说,搂着他的手却收紧了些,清甜的玫瑰味道不动声色地淌出来,像某种蛊人的致幻剂。
余煦呼吸一紧,轻声道:“妹妹……”
“我明天就走了,”余昧低下头,贴着他敏感的耳朵,话尾都是软的,“阿勉,我特意请假回来,不是真的来看你收拾行李的。”
那一刻余煦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比如原来客厅的地毯那么软,比如余昧很轻、坐在他腿上也像没什么重量,比如他好像还是没什么出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就能让他丢掉大半理智。
但始终隐隐约约沉在脑海深处、却留到了最后的一条,是“余昧这几天好像有点奇怪”。
比以前更主动了,甚至有种反常的、破罐子破摔似的不管不顾,会在公司某个有监控的角落亲他,或是在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电梯里,甚至门口——似乎离春巡越近,他就越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对肢体接触愈发上瘾,信息素都相融。
看起来是好事,但他太熟悉余昧了,知道这个人的所有行为看似随意,实则都有因可循。
而这个原因他是知道的。
就像现在余昧坐在他腿上,居高临下地垂眼望向他,用指腹轻轻抚过他的下颌,动作暧昧又缠绵,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意味,眼里的情绪却是沉重的,甚至带了几分决绝。
——余昧大概是想到春巡末尾的那场舞台事故,怕到时真的出什么事,才在这个时候反常地对他好,竭尽所能地想给他点儿什么,算是预支的补偿。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心情复杂得厉害——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件事,现在大概还被蒙在鼓里,一场梦做到几个月后的那天,也不知道余昧可能会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