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后花园(22)

　　可能是小时候没得到过的东西，到了长大之后反而是更想拥有了。十岁之前，我和杜遵盛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我无比怀念那段时光，有时候，还能梦到那时候的事情，对我来说，那些回忆像水果糖，可能不都是甜的，反而是带着丝酸味儿，但更勾得人口舌生津。
　　可是后来，他渐渐地就不怎么回家，甚至他还经常让我看到他和男伴在一起亲热的画面。
　　那些事情带给我的冲击是不小的，之前我还只觉得自己是个没妈的小孩，但是当发生这些之后，我感到了危机，害怕被抛弃的恐慌围绕着我，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然后，我不停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往往都以失败告终。
　　没想到，到了最后，我和他之间居然走到了那种境地。绝望弥漫在我们俩的关系之中，仿佛是春季湖面上的薄冰，谁也不敢往前迈上一步，我们都怕自己会“扑通”一声，然后便坠入寒冷的深渊。
　　“这个像你一点。”
　　杜遵盛举着他亲手雕成的小人，朝我朗声说道。
　　思绪回到现在时，我手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才抿了两口，我就已经被苦得受不了了。杜遵盛说这个药对我的身体好，我一听他说这话，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一些电视剧剧情，剧里面的角色为了安胎，不管多苦的药都要硬逼着自己喝下去。
　　“不用雕得像我！我还没死呢。”
　　我回呛了他一句，把还没有喝完的药往桌子上一搁，便起身走开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杜遵盛给我喝的药肯定也是和那件事大差不差了，半年前流掉的那个小东西，到现在还在烦扰我的生活，真讨厌，孽种就是这么让人难以忘记是吗。
　　我躺在小院的摇椅上，自己不时地拨弄几下，让自己轻轻地摇上一会儿。天空很高很远，却也不是和课本里说的一样，没有万里无云，几朵蓬松的云突兀地缀在湛蓝天幕上，风一吹，那几朵云就像被牧在原野上的羊，有了生机般地在天幕上动起来。
　　“今天的药已经减了分量了，不能不喝。”
　　杜遵盛脱了身上为了做木雕而穿的围裙，又拿鸡毛掸子往自己身上扫了扫，这才去把那碗已经快要凉的药给我端了过来。
　　“我不喝，已经凉了。”
　　我扭过头去，一脸坚决地再不想喝这一碗苦药。
　　“凉了也得喝！”
　　杜遵盛看样子也是不容我拒绝，他拖了个小凳子过来，一屁股坐我身边，一双眼睛直盯着我，那视线好像还带着些灼热的温度，就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我说了我不喝！”
　　杜遵盛一听我说完这话，脸上好似白了一瞬。我拿余光瞧他，心里面没有缘由地就是很生气。
　　“要吃什么糖，我都给你拿过来，药是一定要喝的，医生说你气血亏得厉害。”
　　他有些服软地低下了头，没有了刚刚的气势汹汹。看着此时的他，我竟然觉出了一些疲惫来，他也是个凡人，逃不过时间的磋磨。
　　“我知道你们都瞒着我，嘴上不直说，可是我自己还不清楚我的情况吗。我，杜羽，被人肏了，还多出来个不明不白的小杂种，它死了最好，我也不想再调养什么身体了。”
　　我猛地从摇椅上站起来，直视着杜遵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想再逃了，那日的事情，是现实，如果我越是躲，那它便越是追得我无路可去。
　　杜遵盛垂着眼帘，我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只觉得他现在应该是悲伤的，莫名地便有了这一想法。
　　“总不能拿别人的过错惩罚你自己。”
　　杜遵盛淡淡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听出了一丝哽咽。
　　他现在有点像个父亲了，可能他是真的在为我好。
　　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坚持了好一会儿，院子里的鸟都叫完了曲儿飞走了。
　　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我总是吃软不吃硬。
　　“把药放桌子上吧，我要吃橙子味儿的糖。”
　　杜遵盛一听事情有了转机，立刻起身去给我找糖了。


第40章 找爹
　　夏日总是让人感到困倦，我估摸着时间去睡了个午觉，以为自己能赶在杜遵盛回来之前烧个午饭，结果一觉醒来已经是夜里了，时间不早不晚的，快八点的样子，窗外天色昏暗，落日余晖也已经散尽。
　　摸黑着下楼，以为杜遵盛已经在一楼弄好热饭热菜等我，他下午休息得早，七点之前就会回家了。结果等我到了一楼，却连盏灯都没开，所有家具都静静地隐在黑暗里，靠近街道的窗子透着点路灯分过来的亮，这样瞧着倒是显得黑暗之中的事物都变得不同起来了，像是睡卧在隐秘地方的巨兽，而它们现在只是正在休憩，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把它们吵醒，朝着生人猛扑而来。
　　我现在已经不是很怕这些了，但心中还是隐隐的有不安在里面。
　　“杜遵盛？你在哪里，不是在和我玩捉迷藏吧！”
　　我朗声道，我自以为自己很是勇敢了，但我声音的尾调都在发颤。为此，我伸手狠掐了下我的胳膊，心里忍不住地埋怨自己真是没用。
　　我等了片刻，却是没听见有人回应，摸着墙边一直靠到客厅的开关处，“啪”的一声，可以亮的灯都被我打开了，这是一个总控开关。有段时间我怕黑怕得厉害，杜遵盛特意装了这个总控开关，方便我瞬间就能打开所有的灯。
　　有点紧张地环顾四周，但好在没有发现入侵者，或者是一些奇怪的痕迹。
　　翻出手机就想着给杜遵盛去一个电话，结果猛地发现，他的手机铃声在院子里响起了。
　　是在捉弄我吗，心里隐隐地浮上来一股怒气。
　　我想都没想地就直冲进院子里。
　　结果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他的身影，他的手机丢在摇椅上，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
　　心中逐渐漫上了恐慌，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在嘲笑我，我怎么又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他，最后却又被他丢掉。
　　胸口闷闷的，但是行动却是没有停下来，我不服输地往楼上走，虽然心里已经不敢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一定要亲自把所有地方都找过一遍才敢认定，自己是真的在犯蠢了。
　　挨个房间地找去，找到后面，我只觉自己的眼眶在发热，夏日的夜里，气温并没有低上多少度，突然地爬高上低，惹得我身上出了许多热汗，上衣都已经湿透，布料粘连在皮肉上。
　　你到底在哪里！
　　我留了他的书房没有找，一直留到最后一间房。我潜意识里觉得他可能在里面，但又怕那只是我的错觉。
　　被一个人牵着走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深吸几口气，终于站在了他的书房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我几乎是鼓起了自己的所有勇气，这才打开了书房的门。
　　屋子里还是一样的漆黑一片，甚至连窗帘都没有拉开，不过不知为何的，这间房的冷气却还开着。我一身的热汗，进了这屋子却是被吹得冷到瑟缩了一下。
　　伸手将屋子里的灯打开，嘴上也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视线一一扫过屋内的事物，最后居然在我的那张小床上看到了他。
　　“杜遵盛！”
　　我朝他大喊出声，心里愤怒的情绪高涨起来，鼻子却突然变得酸酸的，忍不住地想哭。
　　“为什么一直在这里，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
　　我像个幼儿园孩子，因为家长来迟了而忍不住一边埋怨人，一边气得哭起来的小朋友。
　　“嗯？是吗，我看你还在睡，我就先进来忙点事情，今天太忙了，不小心就躺床上睡着了。”
　　杜遵盛被我大喊大叫地吵醒了，他撑起身子坐起来，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一丝歉意。
　　“怎么还哭了，衣服都湿了，这会儿冷气开得低，要感冒的。”
　　杜遵盛见我站得远，他还赶紧从床上下来，一直走到我身边来。
　　我自己都没发现我在哭，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是感觉自己很气，像个傻子一样，刚刚找来找去，居然还有了那些丢脸的想法。我又气又臊得慌，只觉得自己身上热热的，不止是因为这夏夜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