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攻: 表面爱意(51)
叶玦耸了耸肩,表情满不在意的样子,像是在认同对方的话,一边挑着下饭的视频,一边说道:“问你是不是在我这里,问你是不是养宠物了。”
“哦对,还问我,知不知道你最近的约会对象是谁。”
言玚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能理解。
分手时柏鹭答应得体面又干脆,可现在,又是不经允许擅自进他家门,又是主动联系对方瞧不上的自己的朋友。
这实在不像是柏鹭的行事风格。
“你怎么说的?”言玚往下问道。
叶玦却偏过头来,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俏皮模样,语调轻盈地向言玚复述着他的回答:“我说,具体的约会对象不清楚,但是应该是有,人现在也不在我这里。”
“哦对了。”叶玦摇晃着脑袋,一头蓬松的金发随着他的动作也一跳一蹦的,他惟妙惟肖地复原着当时的语气,用他对待柏鹭时最常见的揶揄态度:“他不在,但他新养的小狗在,玚玚昨天说要和人出去玩,特意送过来的。”
叶玦故意柔着嗓子,半点真诚都没有地阴阳怪气着,还不忘邀请对方:“柏总要来我家看看嘛?”
“能吃能睡,还会转圈儿地撒娇要贴贴,别说,跟玚玚十八九岁喝醉了的样子还有点像呢。”叶玦停顿了半秒,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总结道:
“可可爱啦——”
言玚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柏鹭听到这段话时的糟糕脸色。
果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柏鹭这些年,只要听到叶玦的名字就开始眉头紧蹙,还是有些合理原因的。
“然后呢?”言玚配合着对方的表现欲,继续往下问道。
叶玦瞬间换了副表情,嘴角一沉,脸一垮,压着嗓子,深吸了半口气做出努力压抑自己情绪的样子,语速加快且用词简洁:“不用,再见。”
“哈哈哈!”下一秒,叶玦放肆的笑声就彻底憋不住了,他身体一歪,直接靠到了言玚的身上,“然后他就挂了!”
言玚弯着唇角,熟练拎着对方的领口,把他从自己肩头摘了下去,无奈道:“分都分了,你干嘛还故意气他。”
“好玩啊,他的福报。”叶玦撇了撇嘴,随手选定了一个公开课的视频,“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方便多管闲事,分开了我当然要爽一爽。”
言玚心里倒没什么波动,随口说道:“他也没那么可恨,只是我们不合适而已。”
可他这话一出,叶玦那边却安静了下来,沉默蔓延了好半天,直到电视里英文讲座的声音传出,对方才犹豫着又开了口:“言玚,我推荐给你的咨询师,你连联系都没联系过么?”
言玚微微一怔,回避关键问题似的说道:“之前太忙,而且我觉得我心理状态还可以……”
还没等他说完,叶玦就打断了他,字里行间是罕见的严肃:“不对。”
“你误以为,我介绍他们给你的目的,是想让你正视和解决那些我不了解的过往经历,对你的负面影响。”
“不是么?”言玚低垂着眼眸,用勺子舀着碗中的粥,却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显然有些不安。
这种话题属于叶玦的职业范畴,出于伦理限制以及对彼此的尊重,他们很少聊相关的事情。
即使叶玦在刚和他熟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旁敲侧击地劝说过,让他可以尝试去和值得信任的咨询师谈一谈。
但言玚对此从来逃避。
向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做有关过去的详细剖白,对他来说都只是将被时间麻痹了的神经,再一次剜成鲜血淋漓的样子。
他习惯保持沉默,将那些梦魇藏起来,满不在意地摆出已经完成了自我疗愈的做派。
言玚甚至清楚地知道他有哪些问题存在,可他宁愿在没有专业指导的情况下,自虐式地进行无意义的长期脱敏,也不敢去寻求帮助。
他太恐惧精神上的赤/裸了。
也恐惧别人发现他一直压抑着的「低价值感」。
电视里放着的好像是节心理学的基础课,大概是叶玦最近在宁大做助教,用来复习大一知识而整理的合集。
讲座的内容是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和相关知识的延展,此时正好聊到了「习得性无助」的实验细节。
在实验的最初,他们把狗关在笼子里,只要铃声一响,就对它进行电击,而被关住了的狗当然无法反抗,逃避不了电击,只能哀嚎着承受。
在多次实验后,只要铃声一响,哪怕操作者并没有进行电击,狗依然会伏倒在地,并习惯性地开始呻/吟和颤抖。
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把笼门打开,狗也不会尝试去逃走了。
原来可以促使它主动远离负面刺激的本能,在多次逃避无果后,仿佛暂时失去了效用。
它不再挣扎,只是绝望地等待痛苦来临,甚至疲于在事后进行任何的自我安抚。
言玚苦涩地笑了笑。
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那只可怜的小狗似乎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他不间断承受阵痛的余生,比对方要更漫长些……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叶玦突然猛地拍了言玚的后背一下,将对方从出神的落寞状态里扯了出来,“但凡你有打电话问过就会知道,那些老师都是专攻的方向都是情感关系咨询。”
言玚眉头微微一蹙,像是没太听明白。
叶玦见他这个反应,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轻轻叹了口气,奇怪道:“我给你联系方式的时候,应该有暗示过你啊,怎么回事……”
这个言玚倒是知道原因。
每次对方只要一聊到心理咨询的事情,他就防御性极强地自动开始放空。
话都没怎么听完整过,更别提捕捉字里行间隐晦的暗示了。
“但我以为你是有感觉的。”叶玦神情专注地看着他说道,“我们判断一个人需不需要外部干预,主要依据于,看对方的这些特殊的情绪有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还有长期状态是否稳定。”
“我觉得你以前自我调节得很好,不管那个困扰你的核心问题有没有解决,但起码你很少去用这件事折磨自己,所以我从没有好奇过。”
“反刍过程在有些情况下,起不到让人释然的作用,也不利于遗忘。”叶玦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他捏了捏言玚的膝盖,像是在责怪自己当初没将这个「闲事」管得更彻底点。
“我是不会因为柏鹭不喜欢我,就这么讨厌他的。”他说道。
“只是我隐约发现,和他在一起久了之后,你逐渐形成了很多我不太明白的小习惯,而且以你的性格来说,对他的包容度高得实在有些奇怪了。”叶玦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
“嗯……这些习惯看起来不痛不痒,我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又不好胡乱揣测。”
“你不愿意跟我聊,我只好悄悄地给你推荐些同行。”
叶玦扁了扁嘴,像是有点委屈:“谁知道你不仅半点没察觉,甚至连我的话都没听进去。”
言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像有什么预感似的脱口而出问道:“你觉得柏鹭做了什么?”
叶玦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你们分开快一个月了,这期间咱们也没见过面,所以你身上的变化就被衬得很直观。”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更趋近于我刚认识你时那种相对稳定的感觉,所以,这也坚定了我原本以为有点离谱的猜测。”
叶玦与言玚对视着,用简洁的方式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柏鹭知道你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并且我怀疑,他在利用与之相关的暗示和刺激,让你长期处于高敏状态。”
“而他通过反复扮演那个帮你恢复平和的角色,来与这些记忆产生密切链接。”
“只要你没有消除过去那些负面影响,他只用给你制造出新的刺激,就会让你下意识地依赖他,并向他求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