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失灵(15)
闻雁书帮忙收拾桌上的包装盒:“不会,我设计遇到瓶颈的时候会停下做点别的事儿。”
“就摸鱼嘛,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招人喜欢呢,难怪小衍那么大一人了还净往你身上黏。”王听筝说,“他俩又在楼下聊公事,哪来那么多活儿忙呢,雁书,你帮我盯着点小衍,别让他敬业过度弄得跟他爸似的,我心脏受不了二次打击。”
郑观当年是下夜班途中疲劳驾驶出车祸导致的左下肢截肢,这事儿郑乘衍结婚前就跟闻雁书说了,被催婚也是因为他妈精神崩溃迫切找人时时叮嘱他合理作息。
近十点时王听筝回屋休息了,闻雁书松了口气,定在座位上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每次和郑乘衍的父母谈话他都必须精神高度集中,生怕哪句话出现破绽暴露他和郑乘衍并不相爱的事实。
婚戒被他把玩着摘下又套上,反复几次,闻雁书忽然停住动作。
结婚当天,郑乘衍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为他戴上戒指,他觉得别扭和不适,像被绑住了人生,尽管呼吸系统没长在无名指上,他还是想把戒指甩下来透透气。
可两年后的今天,他已经习惯这枚戒指的存在,甚至它融合成了他身上的一个器官,仿佛摘除了就会让他变得不完整。
缓缓将婚戒套回去,闻雁书起身下楼,没找见郑乘衍,只看到了擦桌子的阿姨。
“他上楼洗澡去了,”阿姨说,“仗着酒量好也不能这么喝呀,不难受嘛。”
闻雁书忙问:“喝多少了?”
阿姨张着拇指和食指比划两寸长:“杯子这么高,喝了五六杯吧。”
这分量其实不多,闻雁书琢磨着阿姨的用词,没搭乘电梯,就顺着旋梯慢悠悠往上走,到四楼的时候将想不透的事儿搁一边,不琢磨了。
虽说不年不节的偶尔会跟郑乘衍过来这边吃上一顿晚饭,但闻雁书上四楼的次数屈指可数,统共也就那么一两回,一次是今天,一次是头回来拜访时郑乘衍带他上来参观。
卧室门敞着,闻雁书在门外驻足,不确定郑乘衍那句“不用在外面等我的批准”在这里适不适用。
正犹豫,郑乘衍裸着上半身围个浴巾就出来了,瞧见戳在门口的他,挑眉问:“怎么了伴侣,等我牵你进来吗?”
第14章 不欺负你
郑乘衍的前胸后背还没完全擦干,水珠子蜿蜒着淌过肌群沟壑,刹那间闻雁书感应到的是郑乘衍放缓呼吸吻他鼻尖时留下的香槟味儿,那种复合型味道包含奶油蛋卷、杏仁苹果和矿物质等一系列味道,甜度柔软得容易让人忽略。
对于郑乘衍身上的气息大部分无法用嗅觉辨识,闻雁书已经习惯这种奇怪的现象,他走进去,没找到事儿做,就摸摸桌上的吹风机:“阿姨说你喝了不少。”
“还行吧,主要是白酒味儿有点冲,”郑乘衍擦了擦头发,“怕刺激到你的鼻腔。”
闻雁书从吹风机密匝的功能按键上移开视线:“我没那么不耐操,只要不是长时间近距离接触都不碍事。”
郑乘衍怀疑自己洗头发时流进耳道的水往脑子里灌了,不然怎么会在闻雁书的前半句话反应那么久:“不耐……什么?”
“不耐操,”闻雁书刚重复完,正经的面容突然出现裂痕,“我是指嗅觉,从车子性能引申过来的说法。”
“我知道。”郑乘衍扬嘴一笑,拽掉脖子上的毛巾,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下,“要帮我吹头发?”
吹风机还被闻雁书握在手里,他本来没这想法,但郑乘衍就仰着脸挑高了视线看他,一副翘首企足的模样。
闻雁书抓在吹风机握柄上的手松了又紧,他没谈过恋爱,但知道关系亲密的人才会给对方吹头发。
手掌边缘突然擦过熟悉的温度,郑乘衍从他手中抽走了吹风机:“逗你呢,我自己来吧。”
热风喧哗,顷刻填满整个卧室,闻雁书离得近,被滚烫的风撩一脸,忙后退了一步。
站在这个角度,他看着郑乘衍修长的手指抚过发根,昨晚它捧在自己的臀部;未经染烫的头发纯黑稍硬,扫在自己肩颈时会引起连串的痒意。
调香师理应擅长把各种画面写进香气里,可没人知道,他身为纳斐利品牌的高级调香师,实际上许多想要创作的东西都没经历过。
绅士克制的郑乘衍又变回了他的前调,可他都已经步入中调创作了,不及时抓住感觉会让灵感悄悄溜掉。
闻雁书抬脚把刚刚退后的一步重新补上,郑乘衍正压着脖子吹后脑勺的头发,他伸出个指头,在对方暴露的后颈处由上到下划拉了一小段。
郑乘衍立马回过头来:“怎么了?”
闻雁书说:“我帮你。”
他的声音被呼呼的风声盖过了,郑乘衍关掉吹风机:“没听清。”
闻雁书直接取下有点发烫的吹风机,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普通课题:“我没伺候人的经验,你闭上眼睛,以免热风扫进眼里。”
风声再度把房间塞满了。
郑乘衍在公司下过多少指令,这会儿闻雁书说什么,他却听话照做。
可闭上眼,感受闻雁书微凉的五指揉过他的发根,那鼓胀的热风就往心窝子里灌了。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只道遗憾又庆幸,遗憾是因为他确定自己对闻雁书心动了,可是这架航班延迟了整整两年;至于庆幸,他和闻雁书不必经历分分合合,他们从始至终都在一起。
风声停了,室内归于寂静,闻雁书的手从郑乘衍发间离开,转过身将吹风机缠线收进柜子里。
没推敲完遗留在指掌的洗发水香,闻雁书就听到身后床垫弹簧的轻响,他回头,郑乘衍连浴巾都没解开就仰躺在床上。
不是说酒量好吗,闻雁书走两步绕到床畔,对方小臂搭着额头,投下的阴影让他看不清脸色:“是不是酒喝多了头晕?”
郑乘衍好得很,就是被闻雁书摸头摸爽了,闭着眼回味:“没事,几点了?”
这个回答挺模棱两可,闻雁书抬腕看看时间:“十点半了。”
郑乘衍得逞道:“这么晚了,睡一觉明天再回去吧,难得周末不用起早上班。”
他说得轻巧,落在闻雁书耳里却犹如惊雷:“可是——”
他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郑乘衍刚喝过酒,不适合掌方向盘。
而他自己初夜劲儿还没过,更不适合颠一小时路程。
家里的猫粮盆临出门时填满了,摩卡用不着他们担心。
闻雁书往门外走廊看一眼:“我睡哪个房间?”
郑乘衍终于把搭在脸上的胳膊拿下来了,灯光下漾着看笨蛋似的清浅笑意:“在这屋你还想分房睡啊,让他俩知道了该怎么想?”
半刻钟前还浮着满脸懒困,等托出真正目的,郑乘衍装不下去了,起身将房门关上:“我身上没酒味儿了,就算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也不会刺激你的嗅觉,今晚要不要和我睡?”
合上的房门仿佛在宣判,闻雁书听着咔哒的脆响,难得无措:“你怎么还把门锁上了。”
郑乘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拿梳子扒拉头发,踱衣帽架旁取睡袍,睡袍往尾塌一扔,端着漫不经心的面孔折磨人:“胸口涂药膏没有?还疼不疼?”
说起这个就来气,闻雁书低头还能嗅到领口里药膏的薄荷脑味儿,白天饶有闲情逸致跟郑乘衍传纸条说不生气,眼下恼人事儿重提哪有不气的理。
什么尊重,什么礼数,他全抛到脑后,怕的是一同床,醉酒后的桩桩件件又要上演:“你自个儿睡吧,我回家。”
人都走到门边了,郑乘衍才把对方叫住:“雁书,我不欺负你。”
变着招数使的坏全化作哄人的温和,郑乘衍其实想过去把人牵过来,但未明确对方心意,他只好处处丈量距离,引诱闻雁书也走向他:“牵手的时候,我说进屋就松开你,你相信我了。”
“那这次,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