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情敌(32)
“不知道怎么说,哎,”晏安手搭在桌子上,往椅背上靠了靠,“就是……一开始,你还没转来的时候,寒假开始没两天吧,我刚被我爸揍了一顿……”
“不用做背景介绍,”江时予挥挥手打断他,“说重点。”
“哦,”晏安喝了口饮料,“我们关系一开始挺好的。”
江时予点了点头。
“他……一开始问我齐放的事儿的时候,我没多想,就觉得他挺关注齐放的,”晏安皱起眉,说,“然后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喜欢齐放。”
“你忽略得是不是有点儿多?”江时予皱起眉,“只是不用背景介绍而已,其他的还是可以讲讲。”
“没有,就是这么突然,”晏安说,“就是这样,我们俩坐一块儿,面对面的,谢兰兰那天去练琴了,刚打完球,他突然和我说……”
看得出来晏安其实挺紧张的。
虽然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仿佛突然在朋友面前出柜的是他似的,但能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叙事看出来他很紧张。
“他突然和我说他喜欢男的,喜欢齐放。”晏安一口气说完这句之后低头喝了一大口饮料。
江时予没吭声,从阮余的态度和那天晚上那两条消息来看,他基本可以猜到晏安是个什么反应。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走了,”晏安捏了下手指,咔吧一声,“是不是挺过分的?”
“是。”江时予没有一点儿犹豫地说。
“我真不是恐同,就是……”晏安停顿了会儿,咬了下嘴唇,很明显地绕开了什么,继续说,“他说得太突然了,后来我一直没理他,他说聊聊我说不聊,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了……怎么说啊,他说他喜欢男的,我说真的吗太好啦恭喜你啊还是直接给他包个红包啊?”
江时予啧了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晏安烦躁地揉了把头,“算了,就是我觉得我挺过分的,不应该那样……就算我真的恐同,但是他是我朋友……”
“你是刚觉得你过分么?”江时予问。
“……没,”晏安偏开头,“一直都觉得,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去道歉吧,”江时予说,“你这个情况,是得给阮余道个歉。”
“啊。”晏安看着他。
“一般……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朋友,出柜需要信心和信任,他能和你说肯定是因为信任你,”江时予说,“你那种态度,难怪他阴阳怪气的,是我我也阴阳怪气。”
“他阴阳怪气了?”晏安愣了愣,“没听出来啊。”
“……你自己也觉得过分吧?”江时予懒得和他解释,“他对你出柜是真把你当朋友了,你那种态度挺伤人的,更何况……”
更何况你坚持你自己不恐同。
不恐同,对出柜的阮余却是那个反应,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我“恐的不是同性恋,而是你”么?
我还恐傻逼呢。
当然没有说晏安是个傻逼的意思。
如果二愣子不算傻逼的话。
“所以我就想,我是不是得道个歉啊?”晏安捏着手指,捏一下响一声,“……我真不是恐同,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就是什么来。
江时予看他跟便秘似的,也不催他,两个人就在饮品店坐着,听着歌,时不时地看手机一眼。
“所以后来你一直挺担心这事儿的,是么?”江时予问,“一直在打听阮余有没有说什么。”
“是,”晏安说,“被喜欢的人揍了一顿那心里得多别扭啊,齐放个傻逼。”
“没揍,就推了一下。”江时予说。
“那阵仗已经够吓唬人的了。”晏安说了句,把饮料喝得一干二净,刚消化下去,胃里腾出来的缝儿又被填满,他揉了揉肚子。
“走走吧,”江时予拿着手机起身,“再溜溜食儿。”
晏安点点头,说好。
再出去时街上的人已经没有刚才多了,两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在街口碰到一个卖唱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黑,看着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背着一把吉他,声音很温柔,慢慢拨动着弦,闭着眼睛唱得很沉醉。
歌很好听,加上小姑娘柔和略带沙哑的声线,仿佛将他们从这片城市中带走,飘到了她所唱的世界里。
晏安侧过脸,看见江时予很专注地看着那个卖唱的小姑娘,嘴唇微微抿着,他这会儿才发现江时予的眼睛颜色其实挺浅的,在这种光线不算明亮的地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放大的瞳孔,是双眼皮,眼尾偏偏又有些上挑,像小冰雹的眼睛。
“嗯?”江时予扭头看着他。
“没什么,”晏安挪开视线,重新看向那个小姑娘,“我找个机会给阮余道歉吧。”
“嗯,”江时予说,“道一次就够了,如果他不接受你以后也不要再去烦他,别跟齐放似的。”
“骂谁是傻逼呢?”晏安瞪着他。
“我只是做个比方,”江时予说,“别死缠烂打,越缠越烦。”
“……行吧,”晏安说完这句,像松了口气似的,“道歉是肯定要道的,但是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是么?”
“对。”江时予点点头。
“我知道了。”晏安也点点头,继续盯着小姑娘,过了会儿,长舒一口气。
等小姑娘唱完一首,两个人即将离开的时候,晏安看了她一眼,嘀咕道:“长得挺像湛乐的。”
“是么?”江时予扭头去看,看了两眼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没记住湛乐长什么样。
明天就知道了吧。
要一起打球呢。
两个人走到路口,一路上聊了些有的没的,看得出来晏安把对阮余的愧疚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没有那种便秘一样的表情和语言组织能力了,扯淡扯得很流畅,到最后还拉着江时予站在路口聊了半天,直到想上厕所了才分开。
“晚安。”江时予说。
“说过晚安了。”晏安说。
“再说一次,”江时予说,“晚安。”
“晚安。”晏安笑了笑,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进了电梯,江时予的情绪才一点点落下来,回到家里先把门反锁上,换了鞋,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路过妈妈的卧室,江时予顿了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想那么多,只要不去想那么多,他根本不会有多难受。
今天……大概是因为憋不住了,和晏安的心事一样,憋不住了,需要一个人倾听。
那些烦躁,疑惑和不安憋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和妈妈的吵架后抒发出来,融进眼泪里,江时予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出来,当然,小时候的不算。
也是第一次见能跟着别人哭出来的人。
作业是写不了了,江时予打算明天打完球再回来写。
打完球可以顺便去剪个头发,挺久没剪了,有点儿遮眼睛。
手机震了下,江时予摸过来一看,是晏安发的消息:我到了。
谢兰兰回复:知道了。
-?
-你发群里了,啥b。
-……
晏安发了张表情包:离开也很体面.jpg
江时予勾了勾嘴角,点开晏安的对话框,打字:知道了。
-找个机会把谢兰兰暗杀了吧。
-祝你成功。
-你知道了我的计划,现在你是从犯了,你得和我一块儿套她麻袋。
-不。
晏安发了张表情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撤回去.jpg
江时予也给他发表情包:哭够了吗?哭够我去睡了.jpg
和晏安斗了会儿图,江时予终于感受到一丝困意,和晏安说了一声后看了眼小群,谢兰兰在群里问:大家好,我第一次在这个群说话,请问这个群是只有我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