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霖(37)
手里的烟快燃到滤嘴了,辛博宇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回想,儿子原来有没有因为什么事闹过这么大的脾气?
——还真没有,辛望云的性格赶自己,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读小学的时候,这小子因为连着两次忘带课本,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数落了一大通,他和何之琳知道了还担心儿子心理会不会出问题。结果人回家就拿彩笔写了一大个“在不dai课本就是zhu!”贴墙上,错了一个字,俩字不会写,‘猪’字那儿最后画了个猪头……丝毫没有一点丧气和不好意思,看着还有点……自豪?给他俩显摆了老半天,以后也没再忘过课本。之后还有几次类似的事情,他和何之琳一开始都很担心,但后来都风平浪静的渡过了。俩口子这才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儿子虽然犯错能力一流,但解决问题的能力更是顶流,丝毫不用多操心。
所以辛博宇这次是真被儿子吓着了,也不知道和吴霖到底是闹了多大的矛盾,怎么心这么大个儿子就被气成了这样呢?
确定爸妈的脚步声是往楼下去了,辛望云才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垂头丧气地往飘窗那儿一坐,继续研究之前过生日的时候吴霖送他的那只小仓鼠。因为不能充电,所以辛望云一直在省着玩,除非有了确切的灵感才摁下小仓鼠的肚子问一句,大半年了,他已经琢磨出了29个问题,只剩下最后一个,无论他怎么问,小仓鼠都拒不回答。
会是什么呢?
辛望云直觉吴霖一定把什么非常重要的话埋在这最后一个问题里了,他解不出来,就没办法真正了解吴霖,也没办法把俩人目前的死局弄成活局。那天他太冲动了,不仅冲吴霖发了这么大的火,在人转身走的时候他还没有追上去,也不知道吴霖最后安全回寝室了没有。还有,吴霖的东西都在自己这儿,突然回寝室会不会住不惯?怎么和室友们解释?想回家拿东西了会不会不好意思?他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吴霖,但一次次的拿起手机,最后都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丧气地放弃了。遇见吴霖之前,他没谈过恋爱,更没分过手,这谈恋爱的经验可以问何之琳,分手总不能也……
算了,辛望云琢磨了半天,觉得最妥当的方式明显还是不分手。自己那天被气懵了,下意识地就都把事情往坏了想,但吴霖也许真是被逼上绝路了,他年纪小,除了读书也没接触过别的事情,王月那种江湖骗子,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忽悠吴霖这种还在象牙塔里的孩子,要真是这样,那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再给吴霖一个机会。可问题就是这机会要怎么给,他总不能发了那么大的火之后,没过几天就突然给吴霖打个电话,说行了,现在我没生气了,咱俩和好吧。
这算怎么回事啊,整得他生气跟开玩笑似的,而且他是确确实实的气了好几天,总不能吴霖一个台阶都不给他,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蹦吧,那也……太跌份儿了。
辛望云在窗台上左翻右滚,是一点解题思路都没有,手机上吴霄的未接来电亮得乍眼,他也懒得搭理,心想那铁面关公大概又是要拿那些两性科普来烦他,而他现在只想赶紧让这只哑巴仓鼠开口,这样至少能有一个和吴霖搭话的契机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亮了一整天的太阳终于累了,开始缓缓地往下滑,辛望云饿得肚子咕咕叫,终于决定不给自己长这点志气了,打算下楼直接找何之琳要吃的。
可是还没等他从飘窗上下来,就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拖鞋声,接着他的卧室门就被何之琳猛地给推开了,门把手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辛望云心里暗叫完了,何之琳终于看不过去,要来收拾我这只可怜的小猫咪了。
“不是,妈,我正准备……”
“是因为杜家吗?!”辛望云话还没说完,就被何之琳一嗓子给吼断了,“你和吴霖是不是因为杜家闹的矛盾?!”
什么杜家?辛望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亲妈这莫名的脾气到底是冲着谁来的,只能战战兢兢地回了声:“啊?”
“啊什么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刚你张叔叔给你爸发微信,说杜家那二世祖要结婚了,我们还想着是谁家Omega这么倒霉,结果一问,说是程至礼的小儿子。程至礼不就只有两个儿子吗?大儿子是个Alpha,那小儿子不就是……?”
“妈……你在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被饿的,辛望云发现自己说话完全提不上气,好像大点声就会晕过去似的。
“你……真不知道?!”发现儿子好像是真的不知情,何之琳眼睛都瞪圆了,“哎呀那你还不赶紧去问问!别是吴霖那孩子和你闹矛盾了想不开,在这儿赌气呢!”
司机感觉自己这一路下来少不了一溜罚单,东家和少东家都跟疯了似的,一个催着自己十分钟以内必须到家楼下,一个催着自己十分钟以内必须到泉临大……怎么着,他们真以为自己开的是飞机啊?这就算是飞机还得有个候机时间呢,他现在是还没有点火就必须得穿到平流层。
“师傅,能不能麻烦您再快点?我这儿真的是有急事!”看司机又踩了脚刹车,辛望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辛先生,不是我不给您提速,是泉临最近抓得严,过斑马线的时候不论有没有人都得减速,我这要一脚油门冲过去了,一会儿被交警拦下来,更费时间!”
辛望云一手扶额摇头,一手还在拼命地拨吴霖和吴霄的电话,这俩人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手机一个占线一个关机,他不确定吴霖现在到底在不在学校里,只能试着过去碰碰运气,这要万一不在呢?他要上哪儿找人去?
好容易到了泉临大寝室区,辛望云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严就拔腿向吴霖寝室楼的方向冲,途中正好遇到了下楼去食堂的吴霖室友。这人和吴霖同系不同专业,平时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是在学校里遇见能一块走一程的程度,因为辛望云大三那会儿老来楼下接吴霖,俩人算是混了个眼熟。
“诶?师兄好,你是来找吴霖的吗?”
“对!”辛望云这几天没怎么吃饭,刚才又跑得太急,突然停下气儿都有点喘不过来,“他在宿舍里吗?我打他手机一直打不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下他?”
“啊?他没给你说吗,两天前他就被他哥接走了,期末考试都没参加……”
室友还打算接着说,被辛望云急冲冲地打断了:“他哥?那个双胞胎哥哥吗?”
“对,就前天,说是……”
“好的,谢谢啊,我知道了,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连着被打断了两次,吴霖的室友直接抑郁了,只能望着辛望云如风般远去的背影,嘟嘟囔囔地把那半句想说的话给说完了:
“他哥说怕他再生病,要自己亲自照顾……”
辛望云不知道吴霄住在哪儿,又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回车上了之后就急得团团转。司机看他半天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抱着头叹气,心想辛意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自己是不是要找下家了啊……
终于,辛望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力拍了一下他的椅背,说了个疗养院的名字,让他赶紧开过去。“和幸疗养院”,司机在手机导航上输入了这个地址,就赶紧发动车子往那儿赶,这疗养院在出城方向,路况好,一路基本上没什么红绿灯,油门飙到了100码,终于在辛望云要崩溃前赶到了医院。
“一天天的,这都什么事儿啊……一会儿学校,一会儿医院的,我就算是跑出租也不会比这个累呀……”司机把车的窗户全打开了,以为辛望云要进去很久,就把椅背放平了打算歇会儿。结果人还没来得及躺舒坦呢,就看见刚才风急火燎冲进去的人现在又风急火燎的冲出来了,边冲还边打电话,距离太远,他听不清辛望云在说什么,等人快跑到跟前了才听见最后一句:
“求你了爸,我是真没办法了,他们把姥姥都弄走了,我还能上哪儿去找人?!你帮我打听打听,张叔和程家杜家关系都好,他肯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