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41)
祁松言倚坐在车座上,没有起身,把长腿延展得没有边际,歪着头问他:“哎,我真好奇,你这薛定谔的起床气到底什么时候发作?”
秦笛扬扬颈子:“自己起,多早都行。别人叫,多晚都有脾气。”说完斜睨了祁松言一眼。
祁松言点了点太阳穴:“存上了。上车吧,长工小祁送少爷自习。”
昨日各怀八卦的第三自习室今天貌似恢复了常态,秦笛想起昨天那出,还是有点尴尬,但仍然维持平日的风度,强作镇定地与祁松言坐在了“专座”上。司君遥留的作业不少,他为报醍醐灌顶之恩,还是乖乖地埋头苦做。
秦笛一旦进入某种专注的状态,整个人都在发光。祁松言每次和他同桌,自习课基本上就分为与智商搏斗、他娘的不想斗了、看看秦笛接着斗三个阶段,无限循环。秦笛学习时极少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眉宇间的敏锐与沉静像一缕檀香,袅袅驱散所有烦躁。祁松言时常觉得这是一种特殊的魅力,也是一种让他这种本就学渣还理转文却神奇地持续进步的魔力。
秦笛把这两周的政治知识点巨细靡遗地整理在笔记上,政治学的部分不像哲学那么深邃又有趣,各种套话枯燥得犹如大型新闻联播现场,他把黎帅课上用作释义的生动例子也用便利贴誊了,贴在相应的位置,再用手掌细细抚平,满意地拍了拍本子。
他转动僵直的脖颈,忽然余光瞥见祁松言正坐在他左手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下意识地坐正了。搞笔记搞得太投入,完全忘了今天身边还跟着个人。他把笔记往边上挪了挪,目光乱飞,抓支笔在手里搓磨:“看什么看,作业写完了?”
祁松言倾过上半身,小声说:“所以,笔记记得这么细,真的是为了我。”
他这根本就是陈述句,秦笛耳廓红得不自然,赶紧拨下发丝盖住,瞥了他两三眼才把笔记推过去:“知道就好。”
“早点知道更好。”
“反正我也做好了你高考完才能想明白的准备,反射弧绕地球三圈。”
“那我一直不说,你就也不打算说?”
秦笛朝四周看了看,感觉没人注意他们这个小小角落,才抬起眼帘与他对视:“等到盛不住的时候,你早晚能看出来,只是不知道你要不要。”
祁松言在书桌下握住他的无名指,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指节颀长修直,白皙下暗青的血管微微凸起,可你握着它,便知它与养尊处优无关,它是干涩的,冰冷的,浸泡过无数清洁剂和污水。尽管如此,祁松言还是温柔地摩挲它,端详它,如同爱惜一块美玉。指尖在他的抚触下微微蜷缩,透露出受宠若惊后想要逃离的念头,却被更坚定地抓住了。
他抬眼看见秦笛睁大的眼睛,忽然很庆幸昨天曾义无反顾地冲进雨幕。如果两个人一定需要有一个勇敢一点,他希望这个人是自己。就如此刻,他紧紧抓着想要退却的这只手,轻轻说:“永远都要。”
第31章 初吻
新一周的秦笛可不得了,是有男朋友的秦笛了,走路带风。一个周末置之死地而后生,并且身为本年级语文无悬念第一名的平平无奇小天才,竟然被号称嘴笨的祁松言一套一套小情话蛊得找不着北,他有点缓不过来,但是在许多个停下来的时间缝隙里都会不自觉地微笑。
路过主楼展板的时候简直睥睨众生,看见这位酒窝帅哥了吗?不好意思,我的。
下午黎帅开了个会,学校办辩论赛,因为不想把战线拉太长,所以采用了16强淘汰赛的赛制,四轮之内就能决出胜负,玩儿的还挺刺激。最后综合了大家意见,推选出秦笛、李铭轩、王初冉和余可四个人参赛,王初冉有事儿憋不住,大课间就提前去抽第一轮的签。
签抽回来气氛一片轻松愉悦,连徐唱都说:“十六班啊,那也是有点好打。”
秦笛朝祁松言挑挑眉毛,用嘴型说了句“十六班”,祁松言知道他这是一缸子醋还剩个底子没喝净,当即揽过李铭轩的肩膀:“轩啊,拿出你初中做妇女之友排忧解惑时候的口才,给我干他们,干不赢别回来。”
李铭轩一甩头发:“虽然我已经退出心理咨询界很久了,嘴皮子捡起来也还是分分钟,我笛春风化雨,王初冉秋风扫落叶,余可暴风雪奇袭,我就负责阳光灿烂。”
王初冉和余可把他从祁松言怀里扒拉出来,一分钟内就让他知道了什么叫眼前星光灿烂。秦笛捻着印着辩题的签条,已经开始想怎么才能赢得漂亮。
他也确实没骄傲,拿到的辩题明显有利于他们正方,而且十六班虽然也是实验班,但综合实力是几个实验班里最弱的。果然,黎帅只是在他们准备素材的时候稍微点拨了几句,三天后,四个人轻松横扫赛场。秦笛和李铭轩在攻辩环节把对方问得哑口无言,连句整话都没组织明白就计时结束。秦笛在观众席扫见了狂给他鼓掌的祁松言,也瞥见了频频回头望向祁松言的郁南,拉着队友起身向评委和观众鞠躬致意。
最近学校抓早恋的风声紧,两个班坐在一起虽然已经很收敛,却也免不了把目光集中在绯闻漩涡的男女主身上。一起退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把郁南刚好挤到了祁松言身旁,周围马上响起一片贱兮兮的咳嗽声。郁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祁松言一眼,祁松言面色如常,过门时让了她一步,顺势并上走在后面的秦笛的肩。秦笛也不看他,脚却实实在在踩了祁松言的鞋尖,一踏即离,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六*位辩手约了一波中央路快餐店,甜筒就辩题,约吃越嗨皮。
模拟攻辩时,王初冉和李铭轩吵得太投入,差点当场互扯头花,余可搂着王初冉的腰骂秦笛:“还拍?把你手边那只按住啊!”
秦笛用他拍人宛如座机的摄像头录得超开心,象征性地拉住李铭轩的裤腰笑道:“就要这种句句必争的气势!”
闹腾够了,稿子也准备得差不多。第二轮对十一班,两个文科班之间的较量。秦笛特地再修了一遍四个人的发言措辞,确保不被挑出表达上的错处。都改完已经是回家吃晚饭的时间了,他跟李铭轩顺路,送了两个女孩上车之后,一起搭公交往家去。
都快下车了,李铭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对他说:“哎,我侧面打听了一下,郁南好像也没承认也没否认。但是我问祁松言,他把我按墙上捶了一遍,说再瞎传就把我娃哈哈给扬了,你说他是真生气还是害羞啊?”
秦笛沉默地看看他,拍拍他头顶:“我有点心疼你。”
“是吧!他从来没这么捶过我!还威胁我!我不敢问了才找你分析一下啊。”
“轩啊,只要你持之以恒这么傻,总有一天上苍会看你可怜而将各种秘密和盘托出的。在这之前,你先单纯快乐一阵子吧。”
李铭轩挠挠头:“什么意思啊…”
秦笛已经憋着笑跳下车了。电话刚好响起来,秦笛把背包搭在肩上,弯着眼睛接了。
“对方辩友,把新搞的对象一扔一天算是冷暴力吗?”祁松言委屈。
“对方辩友,我刚下车准备打电话,中间还冒着被围观的风险给对象发了四次短信,共计70余条,因此我方认为这绝不可称之为冷暴力。”
“说不过最佳辩手,我要开始耍赖了。”
“别耍赖,最佳辩手今天用脑过度,明天上午不想学习了,想去河上划船。”
“安排。”
冬天离开后,它遗留的厚实冰层在渐暖的风中逐日消解,直到两岸草长莺飞,厚外套再穿不住,原先开冰场的大哥运来十几艘小船,拴在河堤下的小码头上,成为了新时节的休闲。
秦笛没让祁松言来接,早起了一点,直接去码头踩点。看船的大哥也才出摊,把凉棚支上困得呵欠连天,看一个漂亮小伙子一艘艘打量自己家的船,就走了两步过去跟他搭话:“坐船啊?”
“嗯,我朋友还没来,先看看。”
“可够早的。”大哥见惯了男女学生借着划船偷偷搞一会儿对象,河面宽得很,就算举个望远镜使劲儿瞧,也未必能越过河水看得清有遮有拦的船里坐的究竟是谁。就是没想这小孩儿十点不到就来,看来撩小姑娘也不光靠脸,还得靠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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