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48)
他们中间隔着一长峡的沙发,姚见颀每一个字递来时都降了点温,姚岸想,他坐在离他最远的这一侧,真是个错误。
“我刚才去你们学校找你。”姚岸收回手妥了协,蒙上矢志如一的忧虑,“他们说你发烧了。”
姚见颀落在窗侧的柔阴里,右脚赤着,在地毯上蹭了蹭,问:“你觉得像吗?”
“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姚岸朝他近了一些,显而易见,“他们说你好几天没过去了,是不是很严重?”
“他们说。”姚见颀稍稍侧过头,下颌从影子露出,“他们说什么你都信,对吗?”
“告诉我,是不是?”他们仿佛在自说自话,尽管话里都装着对方。
姚见颀穿着一件浆蓝的衬衫,袖口如例蜷在肘弯,他是因为姚岸的语气,那种听似下令实则恳求的,而不是语义,才选择了肯定。
“是啊。”他把另一条腿也拢回沙发,往里猫了猫。
姚岸的目光追着他的一举一动,愧疚又沮丧: “是因为那天淋了雨?”
“大概吧。”姚见颀朝后微仰,喉结对着他暴露。
“吃药了没有?难不难受?现在多少度……你测了吗?”他又一连几个问句。
“嗯……”姚见颀梳理着他的问题,就像梳理猫的毛发,空气因为他的沉吟而始终酸甜。
间隔半晌,他说:“通通没有。”
姚岸如他所料地蹙起眉头,朝他又近了一格:“这里有温度计吗,要不我现在去买……”
“在床头柜。”姚见颀说,“你找找。”
姚岸于是站了起来,随他的目光走到唯一敞开的那扇门前,稍稍踌躇便踏了进去。
他没有开灯,在幽微的光线不良下走到床边,柜子上只有一个平板和金钱树吸水盆。
拉开柜子,里面堆满散乱的杂志,他翻了翻,尽可能小心,终于摸着一个似乎像样的,姚岸以为是温度枪,直接拿了出来。
“找到了吗?”与此同时, 姚见颀的声音隔墙渡来。
东西“噔”地掉在了杂志的风光上。
“没、没有。”姚岸做贼似的将那物什放回去,又掩上两本杂志欲盖弥彰,关上抽屉,重新走回客厅。
姚见颀清穆得如同无欲的像,当他看着姚岸,点了点头说:“看来我记错了。”
姚岸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房中的物品联系起来。
“我再找找别的地方吧。”姚岸用声音摁灭思绪,转身。
“算了。”姚见颀懒懒地说。
“但……”
“你走吧。”
才背过的身体一刻度一刻度地回归原位,姚岸握了握掌心,如同没听到那样,继续盯着姚见颀,也许有那么点儿说不上来的渴望,希望看出一点儿恻隐。
可惜。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姚岸问。
“好吗?”姚见颀表情微弱,犹在暗中。
姚岸忖度几秒,道:“让我先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的话我再走,可以吗?”
他这句话有好几个条件,标准不一而足,听似询求实则笃定,姚见颀是因为他的决心而非目的,作出了回应。
“随便你。”姚见颀似乎真的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熨过的衣料那样微折。
姚岸松了口气。
他把刚才当成姚见颀的心血来潮,不管其中有没有漠然的刻意,至少,他还是留了余地。
对方已不打算帮忙求证温度仪的下落,姚岸停止了寻找,他踩着地毯,每一步都被纹样吞吃。
到了离姚见颀最近的地方,他半躬下来,不知哪里逃来的一朵光斑开在姚见颀额头上,姚岸手掌展开,珍重地覆上花瓣。
他关注他的体温、他的症候和色泽,也感受到他的无边、他的哀静与流逝。
姚岸确信他是真的病了,否则不会任自己这样靠近,或者说,靠近得这么轻易,这么久。
“我怎么样?”他仍然闭着眼,右手搁在角隙的数根流苏上。
“有些低烧。”姚岸最后一个字才撤退自己的手掌。
姚见颀“嗯”了一声,听不出在意。
“你还没吃饭吧。”姚岸望了眼厨房的方向,冷锅冷灶,“这样,你先去卧室睡一会儿,我弄点吃的,好了再喊你。”
姚见颀没有动,皱了皱下颌:“不想去。”
“睡在这里会着凉的。”姚岸说。
姚见颀不吭声了,姚岸知道说了也没用,四下望了望,把电扇关了,想找条毯子给他盖着,他看起来很冷。
正打算去房里拿件外套,却瞥及姚见颀膝侧的几根流苏,似乎缀在一条披肩上,刚好合适。
“膝盖挪一下……”
姚岸边哄着,摸向那块布料,谁知在刚刚碰到的前一瞬,手腕突地被捉住了。
他不无惊惑地望向钳制的来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记得那一双暗涌的眼睛。
“……我想拿那件披肩。”姚岸不挣,伸了伸手指。
姚见颀看着他,仿佛用这目光勒令他的目光,平息片刻,他说:“不需要。”
姚岸被松开,姚见颀随之朝椅背侧了侧,将流苏卷了回去,直到没有一点踪迹。
第150章 白水
厨房无比简洁,刀具光泽,砧板干燥,电磁炉的商标尚未磨损。
姚岸在水池边立着,不知是对这样精简的环境无所适从,还是没从方才的插曲里缓过劲。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想不通。
无果,姚岸晃了晃一头雾水,暂且撇开,当务之急是做一顿清淡的饭。
目前他已经能从这些单一的炊具里对姚见颀平常的伙食得知一二了,即时、速冻、真空……也不知道他最近喝过汤没有。
米桶是空的,冰箱里倒有些蔬菜,瞧着像自己种的,姚岸把萝卜玉米花椰菜等等能拿的都拿出来,从边角里捡起两个冬菇备上,他有些想出去买菜,望了望姚见颀,沉在帘阴里,让他一点也不愿意走。
食物洗好切好,锅里放葱放盐,和水一块兜进去,盖上,离水烧开还有一会儿,姚岸想给姚见颀泡杯姜糖水。
盐旁边没有,遍翻了橱柜也没有,姚岸阖上冰箱门,确认这屋子里没有一颗食用糖。
水咕嘟咕嘟地淆叫,他迟疑几瞬,将手掌贴在了汗湿的透明锅盖上。
结结实实烫了,唤醒当下,他咬着牙槽没出声,吁出一口气,抓起盖帽,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往里头添了一圈蛋花,旋绽。
最终,他将成品倒在手绘汤碗里,一筷一匙陆续放在桌面,另取一只小碗盛了些汤放温。
“见见,醒来了。”
流于自然的声音,喊的人没刻意,听的人也不多心,姚见颀睁开眼睛的时候给彼此铛然作响的错觉,就好像这样的时刻也在昨天发生。
姚岸轻侧过身,让他经过,那件披肩不知被掖在了哪个旮旯,目光遍寻不至。
餐桌一侧堆砌着杂物和可视水位的盆栽,姚见颀抵达另一头,姚岸随后而至,只能坐在他的侧边,刚好等他连汤带蛋花吃了一口。
“好吃吗?”姚岸不禁问。
姚见颀舀起勺子:“是你说我发烧了。”
“嗯。”姚岸说,“怎么了?”
“所以我现在味觉失灵。”姚见颀面不改色地吞下一块胡萝卜,“还觉得有点苦。”
“……”姚岸尴尬地握了握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姚见颀没言语地搅了搅汤面,里里外外都瞧不出食欲,咀嚼都像走过场。
“苦的话,要不要吃点糖?”姚岸试着问,“我之前在厨房找了找,没看到。”
瓷器铃然敲击,像是姚见颀的回应,姚岸再问道:“你现在是不是不爱吃……”
没问完,勺子蹭到上唇尖,若即若离,姚岸不敢再动,怕牙齿真正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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