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有吧……”谭婼用手抓着校服裤子，“但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梁奉锦问：“能具体说说吗？”
　　谭婼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明明刚刚已经想好要全部告诉梁奉锦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却又觉得难以启齿了。
　　要把自己所受的屈辱说出口实在是太难了。成年人尚且很难做到，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连十七岁都未满的小孩。
　　眼前的少女显得有些忧虑不安。梁奉锦想着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安慰她道：“没事，不用太逼着自己。先把蛋糕吃了吧。”
　　谭婼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刀叉开始切那块提拉米苏，一口口地吃掉。她中午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也确实有些饿了。
　　可可粉在口中化开，甜味溢满口腔，令谭婼阴郁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些缓和。
　　梁奉锦不爱吃甜食，所以蛋糕只点了一份，又觉得干看着谭婼吃蛋糕好像有点奇怪，便偏过头去看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现在已经是学期末了，如果没有停职的话，梁奉锦现在一定正在学校里忙得不可开交。上午跟成震通话的时候，对方安慰他说干脆就把停职当成放假，能多休息几天也是个好事。然而这两天来梁奉锦待在家里，虽然清闲，但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他班上的孩子已经高三了，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却出了这种事，临时换了数学老师。虽然替他接手两个班的老师都是有些资历的老教师，但是梁奉锦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做老师的，天生就是操心命。
　　梁奉锦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自己去班上告诉学生们他要暂时停职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他有些拿不准，他们到底有没有相信网上的谣言。因为当时班上鸦雀无声，只有李珣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说了相信他。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他做了这么多年老师，早已习惯了为学生付出却不求回报。但至少，他希望能够被学生们无条件地信任。难道这也是个奢侈的愿望吗？
　　就在梁奉锦胡思乱想的时候，谭婼已经把面前的提拉米斯吃完了，也差不多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梁老师……”她见梁奉锦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发直，便多喊了几声，“梁老师？”
　　她之前跟梁奉锦不太对付，一直直呼其名，现在有求于人了，自知心虚，才时刻记着要把敬称挂在嘴边。
　　梁奉锦回过神来，道：“抱歉，有点走神了。”
　　谭婼并不去探究他为什么走神，她想趁着自己的情绪缓和，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其实有一件事情，邢宇一直不知道。”
　　梁奉锦的视线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我今年十六岁，跟他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谭婼垂着脑袋，手肘抵着桌面，双手交叠，绞着手指，“两年多前，我第一次……跟他开 房，正好是在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
　　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在很多人看来，都与十四岁无异。但在法律上，十四岁差一天，就是十三岁。
　　即便谭婼没有说得非常明确，梁奉锦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差的这一天，至关重要。就是因为这一天的存在，才让“把邢宇送进监狱”成了切实可行的事。
　　因为按照现行的法律，和未满十四岁的任何性别的人发生关系，都是重罪。之前邢宇因为强 奸未遂进过一次监狱，但是只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但是谭婼这件事，却不一样。
　　可这未免太混账了。梁奉锦暗自握紧了拳。
　　谭婼那么小的年纪，邢宇居然下得去手！
　　“可是……”谭婼面上显出焦虑的神色来，“是我隐瞒了真实年龄，也是我主动……邀请他的，他其实不知道我才十三。我不知道这样的话，他的罪名会不会不成立。而且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我报警的话警察会受理吗？还是说我得直接告他……可是我连律师费都出不起。”
　　“你先别慌。”梁奉锦安抚她，“这方面的事，可以咨询专业的人。”
　　谭婼抬起头来看向他。
　　梁奉锦道：“正好，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在做律师，或许他能够帮到你。”
　　“如果到时候需要打官司的话，钱我来出。”他又补充了一句。
　　把邢宇送进监狱不仅仅是谭婼的诉求，也是他的诉求。
　　——为了不再让岑今夏担惊受怕，也为了让邢宇为他对岑今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第90章 祝你们接下来一切顺利
　　安抚好谭婼之后，梁奉锦便给季允言去了一通电话。多年前他曾经找季允言做过法律咨询，现在他们的小孩是同班同学、还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人之间还算比较熟稔。
　　今天虽然是工作日，但季允言接电话的速度却出乎意料得快——前两天他才刚刚给一个大案收了尾，现在正在休假。
　　梁奉锦在电话里简单地向他说明了情况后，季允言道：“你带那个女孩来见我，我们当面聊。”
　　“好。”梁奉锦问，“去辉宜见吗？”
　　辉宜是律所的名字，而季允言正是辉宜的合伙人之一。
　　季允言却说：“来我家吧。我今天休假，不在辉宜。”
　　两人商量好后，梁奉锦便准备带着谭婼去季允言家里。
　　“你要带我去找律师吗？”谭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
　　“对。”梁奉锦点点头。
　　谭婼又问：“那……他是什么性别啊？”
　　她和邢宇的那些事，光是对着梁奉锦说出来，她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如果要她再去跟一个素昧平生的alpha或者beta律师说一遍，她或许很难开口。毕竟这个社会上大多数人对异性都是没什么同理心的。
　　梁奉锦明白她的顾虑，便道：“放心吧，他也是omega，而且非常可靠。”
　　谭婼这才安心了一些。
　　像季允言这样的律师，社会地位很高，收入也颇可观，因而住在一处高档小区里。
　　谭婼是单亲家庭，只有母亲一个人能赚钱养家，家境一半，她从来没进过这样的高档住宅区，一边走一边不住地东张西望着。
　　“律师都这么有钱吗……？”在电梯里，谭婼小声问梁奉锦。
　　梁奉锦给她解释：“他是律所的合伙人，跟普通的律师不一样，相当于律所的老板之一吧，一年少说也能挣四五百万。”
　　谭婼张大了嘴巴。
　　“这也太能赚了！”她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四五百万啊！一年就能赚够她活一辈子的钱了！
　　梁奉锦又开始犯老师的职业病，这个时候也不枉趁机煽动一下谭婼，想要激发她对学习的兴趣：“我听你们刘老师说你成绩还不错，你正好也是文科生，不如试着冲一下D大的法学院？”
　　能考入一中的，都是D市各个初中的佼佼者，谭婼也不例外。她就是脑袋聪明但是不肯用功的典型，随便学学也能考个年段前五十，但就是喜欢玩，懒得学，也不服家长和老师的管。
　　“D大要多少分啊？”谭婼仰着脸问梁奉锦。
　　她这么一问，梁奉锦就知道她有点听进去了，便道：“文科的话，上D大大概要580左右。”
　　“你们刘老师本科就是在D大读的，你可以多问问她。”他顺道还帮刘薇薇牵了个线。
　　谭婼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学习能力，过去只是懒得努力，580这个分数她觉得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接下来两年好好学习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说话间，电梯已经抵达了11楼。梁奉锦找到1101，按下了门铃。
　　季允言很快便来开了门，让梁奉锦和谭婼进客厅坐，相互之间简单地做完下自我介绍后，便切入了正题。
　　季允言先让谭婼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完谭婼的叙述后，他才道：“谭婼，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仅仅只是出于了解案情的需要，如果过程中你觉得被冒犯到或者心里不舒服，都可以直接跟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