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衬衣(58)
而任何事一旦与感情有关,就不是理智能够决定的。
他难得地在管教明恕这件事上感到困惑。
明恕在短暂的慌乱后,委屈和不甘占了上风,藏着掖着的青涩、羞赧、对未知的不安,这些和单恋暗恋有关的情绪通通消失了。
我在怕什么呢?他近乎莽撞地想,我喜欢了一个陪我长大的人,他最优秀,对我最好,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为什么要难为情?
我有什么说不出口?
“哥!”明恕站起来,冲动、无畏、幼稚……什么都好,那些少年才会有的感情冲刷着他,他像被点燃了,还是被他哥今天的质问点燃。
他必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否则他会疯掉。
萧遇安看着少年靠近自己,脸颊绯红,胸膛在白t恤下快速起伏,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是他过去没有见过的热烈,像一瞬间爆燃的火。
他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明恕站在萧遇安面前,澎湃的心潮让视线都变得模糊。
“你问我心里怎么想,我……”他控制不了声音里的颤意,他连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都不太明白,嘴巴机械地往外吐着字,连伪装都来不及,全是他没有经过雕琢的、原始的心思,“我不想给你当弟弟了,我不给你当尾巴根儿,我也不要你再当哥哥。我,我长大了,我马上18岁,就,就是个男人了。我们男,男人不需要哥哥,我不要哥哥,我要男朋友。”
“哥……”明恕忽然晃了晃头,蹩脚地喊着那个最熟悉,可几乎不会用到的名字,“萧遇安。”
“我喜欢你,萧遇安。”
“我想和你谈恋爱。我想当你男朋友。”
第62章
杜皓在魔法台球室看到明恕时,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他明哥不是上首都当“哥宝男”去了吗?
可那个穿着豆绿色t恤,将台球捅得砰砰响,浑身散发着“我很烦,别他妈来惹我”气场,黑脸遮不住苦的男士,不是他明哥还能是谁?
魔法台球室是一中附近一坏学生据点。
倒也不是说好学生不上那儿,但老师们心目中品学兼优的学生基本上都不会去。去也是偷偷摸摸的。
杜皓和明恕去过几回,想着这马上跳入高三的火坑,再不去就没机会了,当机立断约了帮兄弟杀来。
早知道明恕回来了,他就不约别人,只约明恕了。
和明恕打球带劲,他明哥打起台球来人狠话不多,一杆接一杆上就完事儿了,不像其他人,打出几个好杆就逼逼赖半天。
“啥时候回来的?”杜皓不和约的人玩了,把人家安顿好,跑明恕这儿来,“怎么不说一声?”
明恕没抬头,又是干净利落的一杆。
“哟,清脆!”杜皓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明恕不对。
他明哥虽然有时挺高冷的,但那得看人,对他这发小那必须是春风般的温暖。
这大夏天的突然美丽冻人,怕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明恕能遇到啥事儿?
杜皓都不用琢磨就知道肯定跟温玥和明豪锋有关。
“擦!他们又想送你出国啊?”杜皓拳头都捏紧了,“别听,也别气,咱马上18了,他们想管也管不着!”
明恕绕着台球桌找角度,杜皓就跟着绕。明恕一转身,两人直接撞一块儿。
明恕不耐烦地啧了声,“边儿去。”
“我这不担心你吗?”杜皓说:“你烦也别闷着,往台球上出啥气啊?台球又听不懂。”
明恕砰砰砰连着撞了好几杆,不打了,去座位上喝水。
台球才好呢,听不懂,不会在一旁叭叭烦他。
杜皓跟上来,“那你给你哥说了没?他总能帮你解决吧?”
明恕被一口薄荷水给呛住了,咳半天才停下来,眼尾有些发红。
杜皓大惊:“卧槽咋把眼泪都给咳出来了!”
明恕小臂在脸上一抹,拿上包就想走。
他确定自己没有咳出眼泪,更没有因为别的事冒眼泪,但眼尾确实在发热,和呛不呛没关系。
杜皓刚才说的那一堆都是废话,他爹妈没计划把他送国外去,他更是犯不着让萧遇安帮忙。
按说他现在确实还该待在首都,等到开学前一天再回来。
但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提前买了机票,一个人从萧遇安的住处打车到机场。
他现在想到萧遇安都不想在心里喊哥了。
一周前首都暴雨,本来是挺普通的一天,但萧遇安问他心里什么想法,他最初还愣着,后来忽然明白,萧遇安啥都看出来了。
如果他冷静一点,当时就该明白,萧遇安是想跟他谈,让他放弃。
可他上了头,觉得萧遇安就该接受他的告白。
他已经想不起当时说了些什么,也许想得起,但他不敢去想。
他就那么不留余地地将一颗心摆在萧遇安面前,心咚咚的,萧遇安却皱着眉,眼中困扰。
有些话不说出来,还能在一层纸的遮掩下过日子。
说出来就不行了。
他见过萧遇安拒绝别人的样子,干脆得有些绝情。
以前他觉得哥这样最好了。
现在觉得这简直是刀没扎着自己。
好什么啊?就不能给个机会?
那天暴雨一直下,萧遇安听完他颠三倒四的告白,让他坐下。他告白得糊涂,听得也糊涂,都怪雷声风声太大了,他听清楚的就那几句话——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
“你和萧牧庭和萧锦程一样,都是我兄弟。”
“不,你理解错了,这和你是不是男生无关。”
“我不能和我弟弟发展那种关系。”
“嗯,我不能接受。”
他哭得抽气,手在脸上胡乱抹,没个章法。萧遇安让他去卫生间洗把脸,他不去,就坐在客厅说那些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话。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和萧锦程,和庭哥哪儿一样?”
“他们跟你有血缘关系,我有么?我只是你邻居!”
“我才不是你弟弟。”
“你也不是我哥。”
“我不跟你当兄弟。”
“哥,你为什么要嫌我啊?我很乖,我有多乖你最知道了。你怎么还能嫌我啊?”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让我不趴窗户,你让我不要动不动就打架,你让我吃水果,我都听了啊。”
“你就不能依我一次吗?”
他越说哭得越厉害,哇哇的,狼狈得很,可他根本顾不上了。
“你说不能早恋,我也听你的,我还不够乖吗?你不能嫌弃我。”见眼前落下一道阴影,他知道是萧遇安过来了,抬起头看,鼻腔酸得更厉害,情绪控制不住,也不知道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我回去就要18了,18岁不叫早恋。你今天要不刺激我,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我就是很乖,我没早恋,我都没打算今天给你说……”
萧遇安递来几张纸,声音是在他听来都有些陌生的沉,“别哭了。”
他确实需要纸,他的手都没有干处了,这么擦下去,脸只会越擦越花。
可萧遇安居然叫他别哭了。他盯着萧遇安,没接纸,一开口就打了个哭嗝,“但是,但是是你说的,我可以哭。”
萧遇安眼神忽然深邃,那里面像是有一道漩涡,卷住的不止他一个人。
“你说我可以哭,你说听哥哥的。”他越说越委屈,“你现在又不让我哭?你不喜欢我。”
萧遇安似乎想说什么,但他不想听,他就顾着自己说了:“小时候你说听你的,我听了,现在你又要推开我,不让我听你的。那我到底该不该听?我不想当你弟弟,我本来就不是你弟弟,我们又没血缘关系,哥,萧遇安……”
那些语无伦次的话每次想起,他就觉得耳根烧了起来,往下往上蔓延,把他都给烧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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