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32)
褚时雨抬眼看他,凤眼像京剧里那些花旦的扮相,飘逸地扬着,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骄傲又冷艳。
“知道了,最后提醒你一次,回去考试。”褚时雨冷冷地说。
闫乱撇撇嘴,叹了口气转过身,实在没忍住,又回过头扭捏求助道:“我真的不会编讲故事......”
褚时雨:......果然是想逃课。
胡可蔓这个小插曲在考故事编讲的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已经被大家忘记,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孩极端偏执到了哪种可怕的程度,直到第二天早上。
所有导表班的学生还小公园在出早功的时候,一个晨跑的中年人突然急吼吼跑到了只有戏文班学生在背书的声雨机构,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闫乱的,说有个女孩坐在桥上要跳河,谁都劝不下来,她说是因为男朋友要把她甩掉,热心的路人们便问她男朋友是谁,他们去给她找来。
戏文班的几个小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听人命关天这么严重立刻给闫乱打了电话,而后又给这时候正好出门办事的褚时雨打了电话。
闫乱回到机构的时候那中年人拉着他就走,闫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拉着走了两步后瞬间甩开那中年男人,声音冷而僵硬:“我不认识她。”
中年男人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闫乱:“她都要跳河了!你不认识她她能知道你叫什么在哪里?!你这个孩子心怎么这么坏!”
闫乱抿唇不语,边上有两个同学小声建议:“闫乱你要不先去看看?”
“如果她真的跳河了怎么办啊?”
......
闫乱觉得浑身的血液突然凝固,有什么东西哽在他喉间,好像在阻止他再一次拒绝。他有些害怕。
“有病啊你们俩?!”梅久瞪了那俩帮腔的一眼,她看着闫乱,一脸发狠:“走!闫乱,我陪你去,看看那傻.逼耍什么花样。”
“你这小女孩怎么这样?!”那中年大叔显然看不惯梅久这小太妹般的作风和语气,梅久冲那大叔翻了个白眼,感觉到身边的闫乱动了动,他张了张嘴,声音发涩:“走吧。”
那是华虹国际周围最大的一座桥,横穿运河,连接了梁溪的两个经济区。
清晨还不是太热,路上晨跑的人多、上班的人也多,朝阳穿过跨区大桥的菱形桁架,将阳光分割成一块一块投向水泥路面;桥底水波粼粼,在晨光下泛着金色的光,一切都显得新鲜而蓬勃。
而大桥正对东方的栏杆最中央,坐着一个女孩。
她被人群围在最中间,闫乱听到警察拿着喇叭在高声喊什么,周围人苦口婆心地在劝说着什么,闫乱瞬间感觉到心脏往下坠了一坠,像很多次做梦那样,走楼梯的时候一脚踏空。
好像要跌入河流的是他。
那中年男人声音洪亮,冲人群喊道:“来了!小姑娘的男朋友来了!”
所有人几乎瞬间转过头看闫乱,甚至有些人立刻给他让开了条道,大家期盼着闫乱沿着他们为他留出的路,一步步走向胡可蔓。
闫乱脸色发白,他身后是机构里的同学们,大家都是高中生,遇到这样的阵仗也都被吓坏了,就算在心里站在他这边,也面对这样多的大人、甚至还有警察,没人敢站出来。
“闫乱。”熟悉的声音带了些喘息,闫乱的手臂被握住,握住他的人手心有些凉,带着冷冷的湿意,大约是出了汗。
闫乱的心脏骤然紧缩,他瞬间回过头,褚时雨喘着气,脸色泛红地看着他,一路小跑让他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你回我家,我把钥匙给你。”褚时雨说话因为喘息变得有些吃力,但语气还是命令式的,他回过头看向白锡望:“白锡望,你和夏珂陪闫乱一起走,如果有任何人要强制带他走的话你给你爸打电话,就说是我求他帮忙。”
白锡望的爸爸是梁溪军区的司令员。
他立刻点头,迅速上前在其他人越离越近的情况下护住闫乱,眼带敌意地看着那群不明是非的围观群众。
褚时雨目光坚定地看着闫乱,而后松开他,气终于喘匀:“什么都不要管,也不准反抗我,明白就点头,然后和白锡望他们一起走。”
第28章
褚时雨把钥匙塞到闫乱手上,闫乱却没有接,他双目如炬地盯着褚时雨,冲他摇了摇头,声音中七分坦荡三分热切:“我不怕了。”
被褚时雨拽住的瞬间、被褚时雨那样关切地看着保护着的时刻,闫乱觉得自己刹那变得强大而明朗,或许他以往的恐惧和害怕只是身后没有人支持。
孤军奋战的滋味很难受,可现在不是了。
褚时雨目光复杂地看着闫乱,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吐出来:“好。”
那边民警和热心群众都已经等得快不耐烦,汽笛声中夹杂着胡可蔓无休止的呜咽声。
“怎么回事啊你们?!赶紧过来劝劝人家小姑娘!”有个穿背心的大爷拿着蒲扇朝这边指了指,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样。
褚时雨朝人群中央走了过去,闫乱跟在他身边,越往前走,路人们目光里的叱责和愤恨就越多,像一粒粒冰雹打在他们身上,褚时雨不为所动,一直走到离胡可蔓两米远的地方。
胡可蔓哭喊着不让人靠近,褚时雨走得越近,她的尖叫声越响亮越歇斯底里。
“你们不要过来!啊——不要靠近我!再过来我就跳了——”
胡可蔓整张脸已经扭曲变形,她哭得满脸通红,扭着脖子看闫乱:“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恨你啊闫乱——”
“你个臭不要脸的!你跳啊你!你有种跳下去!他妈的装什么装呢!”没等褚时雨和闫乱开口,梅久就已经憋不住了,她冲到最前面,就差指着胡可蔓的鼻子骂了。
“你这小姑娘干什么!”
“快把她拉走!”
......
路人纷纷指责,边上的民警眼疾手快拉开看起来更疯的梅久,梅久一蹦三尺高,即使被民警拖着也像脱缰野马一样收不住:“你哭你妈呢!跳啊!怎么还不跳?!靠,我还等着给你P遗照呢你个*¥#0*7@3—)*......”
围观群众:......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学来那么多脏话?
民警:天啊......要不要捂嘴?
褚时雨:“......警察叔叔麻烦帮我把她的嘴捂上。”
梅久成功被噤音,褚时雨看向快被气死的胡可蔓,终于对她开口:“你真的要跳吗?”
胡可蔓刚从那场铺天盖地的谩骂中缓过神来,她惊恐地看着褚时雨,嘴唇发着抖,硬是说不出来话。
褚时雨没有等她的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这座桥的桥面离下面的河面有二十米,所以如果你跳下去,会如你所愿地瞬间死亡。”
褚时雨说得平静而自然,像每次他给学生上课一样,他直视着脸色有些白的胡可蔓:“然后沉下去,不过你的尸体没那么容易被打捞到,咱们下面的这条是跨了两个省的运河,你看,运输船只来来往往,水流很快,不出十分钟你的尸体就会不在原来的位置。”
褚时雨停了停,似乎是说得有些口干了。
周围除了汽笛声,再也没有吵嚷的人声,替换成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在温度渐渐高起来的盛夏,大部分人居然都感觉不到热了,而是有股阴阴的凉气从背后升起,有的甚至凉到打了个颤。
胡可蔓也缓缓发起了抖,但不是之前那样情绪崩溃地发抖,而是身上的力气似乎瞬间被抽干,然后无力地颤抖着。
褚时雨无所谓地叹了口气,继续慢悠悠道:“顺着运河飘,你的尸体最后会在西陵被发现,西陵有个著名的死人堤,那是运河的一个拐角,底不深,和海岸相接,所以水的密度大,一些失足溺死或投河的、来自五湖四海的无名野尸,都会在那里浮上来,所以西陵捞尸队挺出名的
,业绩全省第一。”
褚时雨说完了,他歪了歪头,甚至冲胡可蔓微微笑了一下。
胡可蔓的脸彻底白了,她浑身都发着软,眼眶中溢满泪水,目光中流露的终于不是那种无理取闹或精神失常的脆弱了;她眼里带着求助、透着惊恐。双手死死抓着栏杆,用力到骨节都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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