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2悬案组(9)
林冬睁开眼,眼底浮起晶莹的热意。这下唐喆学看得明明白白,他是真的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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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案件的主谋,是个外号名叫‘毒蜂’的职业杀手,根据警方所掌握的信息,他是缅甸华裔,雇佣兵出身,曾为毒枭卖命,在十几个地区和国家犯下多起命案,常年盘踞在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名单上。”
坐到转椅上,林冬拉开抽屉,把眼药水放了回去。平心静气地给唐喆学讲述事情始末:“三年前国际刑警总部给省厅发来通告,说根据可靠线索,毒蜂就在我们这活动,要求地方警局协助抓捕。我有涉外和反恐背景,被抽调去和省厅下来的人组成专案组,追踪毒蜂的下落。”
唐喆学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不时瞄一眼桌上的面巾纸盒,做好抽纸巾递给林冬擦眼泪的准备。不过他应该是多虑了,林冬此时的眼眶已经干涩,只剩下眼睑上一条细细的微红。
“随着深入调查,我们发现毒蜂和发生在国内的几起未破案件有关联,于是立刻给部里打报告,要求抓到毒蜂后不将其引渡给申请红色通告的国家,而是留在咱们这审判——”说到这,林冬稍作停顿,权衡片刻继续说:“他在中国境内犯案,我们就对他有了司法管辖权。咱们这是有死刑的,对付毒蜂这种人,绝不能给他留下任何喘息之机。”
“部里同意了?”唐喆学问。
林冬点点头,同时隐隐露出惆怅的神色:“为了确保抓到他后能顺利审判,我们需要无懈可击的证据,于是专案组领导派我带领支队成员进行案件梳理和证据勘验……这些案子跨度二十余年,我们大约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来进行这份工作,那一年我们基本都是在飞机和火车还有大巴上度过的,跑了大半个中国,然后突然有一天,我的非公务手机号码收到一条信息……”
他低下头,按亮手机屏幕,指尖扣得发白,将那条刻满恶毒诅咒的简讯从储存箱里挖出来——【停止调查,不然你们将死无全尸】。
唐喆学看了,腾地冒出股火气,“嗙”地拍了下桌子,咬牙骂道:“这他妈也太嚣张了!”
“除了毒蜂,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如此张狂。”林冬长长叹息一声,闭上眼,像是在否认什么一样地摇着头,“我拿给队上的人看,他们都和你一样的反应,同时大家一致决定向上级隐瞒这件事,因为这种事一旦上报我们整队人都可能被替换掉……辛苦忙碌一年,个个有家不能回,这种时候被撤下来,没人甘心……”
唐喆学非常能理解他们当时的选择。查案子追踪嫌犯就是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进去,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醒着,这脑子里除了案子几乎塞不进其他东西。好不容易看到曙光了却让别人接手,付出的努力和艰辛都为他人做了嫁衣,搁谁谁甘心?
再说了,要是被威胁一句就打退堂鼓,好意思出去说自己是干警察的?
“再然后,我们抓到个做假证件的,他是唯一知道毒蜂下落的人……队员们押送他往局里去的路上,被重卡尽数撞下山崖……”
看着林冬布满自责的表情,唐喆学清清嗓子安慰道:“组长,这不是你的错。”
“可只有我一个人活着!”青白的脸颊忽然涨起不正常的红晕,林冬的眼底染上抹浓稠得化不开的悲伤,“我本该跟他们一起押送的,可方局临时通知我赶回去参加会议,我先走一步,再见到他们……已经全是冰冷的尸体了……小唐,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今天亲口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从别人嘴里听到事实被扭曲的版本。”
想起之前听来的,林冬是因为“贪功冒进”而害队员们死于非命的传闻,唐喆学非常能体谅对方的心情。哪个地方都不缺这种传闲话的人。就比如他们之前破获的一起网络诈骗案,清点收缴物品时有人开了句玩笑,说该把那几台嫌疑犯用的高配电脑搬他们队上去,换掉手头用的古董机。结果第二天史队长就被高层叫走谈话,因为有人举报他们支队私下瓜分物证。
上头指责史队长不该在有记者的场合容忍下属开这种玩笑,于是乎到手的集体二等功没了。给他们这队人气得,差点全去局长办公室摔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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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去饮水机那接了杯热水放到林冬桌上,唐喆学搓搓手,给了对方一个安慰地笑脸:“组长,你不用多想,我这人认人靠眼缘……从小我爸就教育我,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着你这人挺正的,所以不用再说啦,这种事提起来怪伤心的,要不明天你眼睛该肿了。”
林冬下意识地抹了把眼角,发现确实又有点湿润。他以前并不会随意哭泣,训练再苦压力再大也咬牙忍着。是出事之后,他不但白了头发,眼睛也出了问题,视力减退,泪腺变得脆弱。
极度的重压和无尽的懊悔,几乎将他从里到外摧毁。可他必须得撑着,撑到把毒蜂缉捕归案并亲眼看着对方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天为止。
“好,不说以前的事了,说咱们的案子。”林冬抿了口水,从唐喆学搬下来的箱子里抽出本卷宗,翻了几页后递给对方,“这是第二个死者的身份背景调查报告,你看看是否能找到和第一个死者之间的关联。”
唐喆学半靠到桌边,屈起长腿蹬住桌下的横梁,打开卷宗快速翻看。老实说光从记录来看,真没什么关联性。第一位死者是男性,三十岁,职业为冰柜厂的销售,而第二位死者是女的,四十六岁,是家洗染店的店长。
性别、年龄、职业都无交叉,而且彼此间并不认识。只要找出他们为何会被同一个凶手盯上,这案子就算破了一半了。
——在凶手和家属眼里,受害者都是该死之人。
他想起林冬在李永亮办公室里说的那句话,脑海中忽然涌起个模糊的念头。但是这念头太过模糊了,以至于他一时还抓不到头绪。
“组长,我再看看其他受害者的背景调查资料。”说着,他把那一箱卷宗都搬到了自己桌上,往椅子里一坐开始翻看。
林冬伸手为他扭亮台灯,然后起身走到墙边按下开关将日光灯关闭。回身见唐喆学用一脸“组长你不是这么会过吧?”的表情看着自己,他解释道:“日光灯灯管的白光比台灯的黄光毁眼睛,你这入职体检1.2的视力别太早毁了。”
——我家组长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唐喆学只觉心里头暖呼呼的,之前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儿立马忘得一干二净。想着怎么也得礼尚往来关心对方一句,他问林冬:“组长,你这见天一宿一宿不着家,嫂子不生气啊?”
倒是没看见林冬戴婚戒,不过警察、尤其是常跑外勤的警察,戴婚戒的很少。另外这都三十多的人了,该结婚了吧?
林冬语气平淡地回道:“我没结婚,父母也都不在了,而且我没家。”
唐喆学翻着卷宗的手一顿——没家是几个意思?
像是洞悉了他的疑惑,林冬把车钥匙掏出来往桌上一放,面无波澜地说:“我把房子卖了买的那辆车,平时就睡车里,主要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也睡不着,也不想去休息室跟其他人挤,反正局里有浴室有食堂,挺方便的。”
唐喆学下巴都快砸脚面上了——睡车里?就算那一百多万的车的座椅再怎么符合人体工学设计,听着也怪可怜的。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要发够3万字,所以晚上6点或者9点再加更一章,把后天的份提前发了~
周四没更新,周五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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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没亮睡不着,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不着,只能睡在停于市公安局停车场的车里;拆下笔记本电脑摄头,办公室四面密闭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就算唐喆学才干了一年多刑侦,也能用最浅显的逻辑推断出林冬的心理状态:他时时刻刻、全方位地防范着那只毒蜂,当一切都沉眠于黑夜中他却保持着清醒,只有在晨曦微露之时,才能勉强在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睡上一会。
老实说毒蜂根本不用亲手杀了林冬,再这样下去,熬都能把他熬死。
“组长……”唐喆学摸着后脖颈子,显然有些自信心不足地开口:“你别睡车里了,以后跟我回家睡吧,就以前我爸分的房子,特安全,整栋楼不是在职的警察就是退休的警察。”
林冬听了,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随之又涌起丝复杂的情绪:“小唐,你觉得……我在害怕毒蜂?”
“不不不,组长我没那意思!”唐喆学赶紧澄清,“我就是觉着吧,你……你这样下去,早晚熬出病来。”
林冬拿过放在桌上的相框,垂眼凝视着里面那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孔,许久才缓缓释出口长气:“小唐,谢谢你的关心,但我所珍视人都不在了,我要还活的有滋有味,对不起他们。”
这话听着都心酸,唐喆学只觉鼻梁一紧,赶紧低头敲出根烟来叼进嘴里,擦燃火机点上。悬案组办公室和法医办共用一个通风系统,即便是四面密闭也不用担心屋里烟雾缭绕。林冬手边的烟灰缸满得快溢出来了,他进来瞧见就知道这屋里不禁烟。
闷头抽完烟,唐喆学把卷宗往桌上一扔,起身挽上袖子开始搬堆得满地都是的箱子。
“小唐?”林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