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还在跳舞 上(99)
滑出。
旋转!
“唰”的一声。
简直就像是可以看见女伴儿身后飞扬绽放的裙摆。
慢与快之间从容的切换,蓄与放的完美艺术,进退之间,男伴的优雅和女伴的性感,在那眼神的交互之间,呈现出最为完美的姿态。
美好的就像一颗璀璨的钻石,让人迷恋的移不开目光。
沙衡扬眉,眼睛一点点地睁大,看的目不转睛。
并不是没有关注过这对俱乐部选手的水平,在更早前,他就看过这两人的视频。那些视频让他从技术角度上认可两人的水平,大约是已经超过了国家队这些“二线”的运动员。
但是真的亲眼看见之后,感觉又不一样了,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两人之间有一种非常欧美范儿,国际化的展现力,充斥在他们之间的张力,当他们从冰面上蹁跹而过的时候,那是一种可能会征服评委的魔力。
而这种风格,可以说是国家花滑队最是缺少的元素。
沙衡看的专注,甚至忘记了之前自己正在和温健说话。
温健见他这样,自然也不会打扰,只是看向冰上脸上的目光里充满了明显的笑意,似畅快,还有一种最为清晰的骄傲。
这一下,温健之前身体里藏着的那点儿自卑也就不见了。
他坐在沙衡的身边,脊背挺直了几分,肚子反而还收了一点,目不斜视,觉得自己帅呆了!
但是比起国家队教练沙衡的沉吟思考,甚至那种过于慎重的脸色,国家队队员的光环显然赋予了他们过分的自负。在发现了两人出色之后,他们不但没有学习的意思,甚至冷眼斜睨,低声笑了一句:“真能秀。”
看着真好看。
滑的真好啊。
感觉特别带感呢。
甚至觉得比大中他们在展现力上还要强一点。
心里这些个夸赞的念头被狠狠地压了下去,嘴里说出酸唧唧的话,拒不承认自己身为国家队员竟然会被俱乐部的人超越,这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吗?
谁受得了?
谁丢得起这个人?
只能死鸭子嘴硬了。
成年组的反应是最冷漠的,毕竟被摆在同一个平面对比的是他们,面子最放不下的也是他们。
青年组倒是事不关己,没有比对也就没有伤害,只是成年组的脸色让他们不敢轻易开口,甚至连低声议论好像在这个时候不对。
因而,夏凯凯他们滑过一圈后,等待的就是来自其他队员那种排斥又别扭的冷眼。
夏凯凯倒是没注意什么,但是周悦珊毕竟是女人,而且对国家队充满了敬意和好感,她也是很期待国家队员的反应的。
而此刻。
这样的反应。
似乎……也没有出乎周悦珊的意料。
在一开始看见成年队的两对滑过的图案舞之后,周悦珊就知道他们已经走在了前面。
她并没有期待当他们滑完后,国家队的队员会热情的涌上来夸赞,甚至请求学习之类的。
正是因为在体制里待过,她就更加清楚这些国家队员们,是怎么看待他们俱乐部选手的……业余、水平低、一身铜臭、没有未来等等。
因而在这样巨大的落差之下,国家队的反应,竟然和周悦珊之前预料的差距不大。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周悦珊一开始也没期待能与国家队的队员互动出一个和乐融融的画面,即便是周悦珊这么高傲自信的一个人,在俱乐部与国家队的问题上,也有着一些不自信的想法。
因而既然自己的水平更高的话,那么就干脆彻底地展现自己的实力,让他们明白俱乐部并不代表都是业余的水平,是可以超过他们,远远走在前面的!
这样一想。
周悦珊心里那点蒙上的一层阴霾就散了。
国家队又如何。
俱乐部又如何。
只要滑出足够高的实力,又何须区分身份出生,体育竞技说到底靠的还是实力!
新一轮的训练继续,夏凯凯却将注意力放在了站在他们前面的一组少年组的小队员身上。
开启了怪哥哥的模式问道:“你们多大了?”
热情开朗的小女孩说:“十一岁。”
羞涩的小帅哥说:“十二岁。”
夏凯凯问道:“学了多久冰舞了?”
小男孩说:“四岁上冰。”
小女孩说:“我们去年进的国家队,之前在全国比赛拿了少年组冰舞的第一名,我们牵手三年了,今年的比赛都是全国冠军,下个月我们会去澳大利亚参加世青赛,卢教练说我们的水平可以拿奖牌了。”
夏凯凯又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罗锦。”这是小男孩的名字。
“李可。”这是小女孩的名字。
夏凯凯一边训练着,一边试图和两个孩子拉近距离。
这对儿小队员的舞蹈天赋不错,这个年纪恰恰舞已经跳的像模像样的,只要找到正确的训练方式,未来的成就应该不错。
“雨果之魂”在夏凯凯的身体里苏醒,他现在莫名的想要当园丁。
因此,一心套近乎的夏凯凯并没有感受到身边微妙的气氛。
训练很安静。
安静的有点压抑。
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少,就连沙衡教练那边都有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沙衡一直抱着膀子靠在座椅椅背上,蹙眉看着眼前的训练,他在观察夏凯凯他们这对,也在试图寻找他们与国家队队员身上的差距,甚至想要看到他们显得与众不同的地方来自哪里,为什么他们在与“国际化”接轨的进度走在了国家队的前面。
他们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沙衡很自负。
对俱乐部确实也有着所有国家队相关人员的骄傲。
但他不是十多二十岁的孩子,他带领的是集合了全国十多亿人口,最有天赋的冰舞运动员。更多的时候,他不能顺着自己的脾气喜恶去看问题,他必须站在更高的立场上,对那些冰舞队员负责。
所以哪怕很不爽快,他确实得承认,夏凯凯他们更优秀。
作为俱乐部的选手,他们目前展示出的能力,至少已经超出了国家队“二线”的水准。他们的优点很明显,舞美更强。弱点也很清楚,编排太差。至于技巧方面,则比大中他们差上一点点。
但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得了了。
只要一想着这两个人都是才从单人转向,牵手不到四个月,这可怕的天赋,就让人心颤。
就这样沉默的,甚至气氛很压抑的,看了很久。
看过了夏凯凯他们的托举,他们的舞蹈旋转和同步捻转步,沙衡终于渐渐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对温健说:“你们的舞美确实练的不错啊,尤其夏凯凯的舞蹈表现特别的好,很专业,国际化。”
能够得到国家队教练的认可,温健笑开了眉眼,说:“编排不行啊,而且夏凯他体能上有问题,自由滑的后半场的体能消耗太大,托举完成的通常不够干脆。”
“这些都可以练,但是舞美是咱们冰舞的大问题。”
温健又问:“这两年队里不是在从国标舞和体操队那边挑选冰舞运动员吗?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啊?”
沙衡说:“说起这事就头疼。我们寻思着花滑选手的舞美不够,那我们就从舞美够的选手中挑选优秀的来练花滑呗……然后你看,滑冰又滑不好了,总之想要培养出一对舞美和技巧都强的运动员是真不容易,不是我贬低自己,就说我的舞蹈审美,我都知道自己有问题。就前段时间,请的国际著名的编排老师来带了一段时间训练,然后人家回国了,我就继续带,就是分不出舞蹈优美和一般美那一点点的差距在哪里,等着人家编排老师再看见,就哦买嘎地叫起来了。我也是郁闷啊。说实话,要说咱们冰舞队的脚下功夫,从技巧到同步性,在国际上公认的不差,可就是在整体舞蹈上有问题,我有时候想想,是不是就是我们这些教练不行,所以咱们国家的冰舞才走不出去。”
沙衡也是难得地掏了心窝子,他有点想法,想向俱乐部的人取经,但有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弯弯绕绕的,套近乎。
温健可能带冰舞还差一点,也不太会哄脾气古怪的金主爸爸开心,但是这些体制内的人情世故他看的清清楚楚,当时就笑了,说:“我们俱乐部与华星国际舞蹈学校有深度的合作,甚至每年都有五个名额去华星的舞蹈学校深造。”
沙衡眉梢一扬,眼睛都亮了。
温健嘴角一咧,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语重心长地说:“东西方文化的差距啊,有时候要不是去真正感受一下,确实很难理解人家为什么要那么跳,跳那个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对。”沙衡承认,心里的思绪泛滥,反反复复的都是那五个华星学校的名额。
华星舞蹈学校的深造名额!
代表什么?
代表了与国际化接轨的机会。
代表了有钱也买不到的机会。
也代表了,他们这些冰舞的选手,也有机会去学习真正的国标舞,感受真正欧美舞蹈文化的熏陶,进而提高自己的舞蹈素质,最终提高比赛成绩。
甚至!
代表了,队员提高成绩后,他这个冰舞教练再不会是华国冰迷圈子的笑话。
说起自己那在网络上被喷出翔的名声,沙衡都觉得自己快在沉默中变态了。
也就在这时,双人滑那边的一个男队员趴在护栏外面招手,叫他们队里的周祥过去,周祥便滑了过去,盯着对方拿出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很快又黑着脸滑了回来。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国家队不是集中营,队员偶尔走神做点自己的事情教练并不会过多干涉,尤其是成年组那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尊重自觉为主。
但是周祥滑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好,他又站在夏凯凯他们的身边,见夏凯凯一直在和队里最小的两个队员说话。看着对方笑眯眯自在的模样,再想着自己被朋友调侃的那句“你们是真不行啊,被俱乐部打趴下”这句话,心里噌的冒出了一股邪火儿。
他用冰鞋轻踢了一下夏凯凯的鞋帮子,等着人转过头来了就说:“让开,你不训练别人还要训练呢。”
夏凯凯看前面还有两组等着滑出去,诧异地扬眉。
周祥只是冷着脸从他身边滑过,叱喝道:“罗锦,你们就玩吧,以为你们和人家一样,有钱买一个冰面爱怎么滑就怎么滑,轮到你了不练,就等下一轮吧。”
罗锦本来就是羞怯内向,瞬间就不敢说话,滑开了。
李可被这样训斥,也急忙闭上了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转头滑去。
俩孩子被叱喝着晕了头,也没注意前面的一组其实还没滑,结果冲出去的时候大家就撞在一起,四只小的都摔做了一团。